卷二:美人天上落,龙塞始应春。  第二十七章 是耶非耶

章节字数:4125  更新时间:10-08-01 07:33

背景颜色文字尺寸文字颜色鼠标双击滚屏 滚屏速度(1最快,10最慢)

    虽说彼此知道,但终究不算认识,于是少不得张寄归和殷绘素为双方作正式的介绍。

    原来白氏兄妹听说师弟得了如花美眷,又蒙岳丈家垂青,陪嫁了药堂、善堂等产业,故而特意赶来贺喜。不想,正遇上姚家人来送嫁妆,不由得勾出了过往的荒唐,在心底荡起阵阵涟漪。白是心底宽阔,并没有丝毫不自在,依旧谈笑风生,只是双眸始终定在铭琇身上。倒是白非意外见到铭璋,脸上眼底尽显桃花。

    宾主坐下闲聊,绘素委婉地提出,想请白氏兄妹为铭琇诊脉、验方。绘素话刚出口,白是便点头应允了,不曾有丝毫的迟疑。铭璋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白是答应得如此爽快,他就不用出来见白非了。

    铭琇和白是坐到了诊桌的两边。铭琇伸出双手,分别搁到了两个腕枕之上,杏眼星眸偷偷注视着白是,始终一言不发。白是微微调息,凝神静气,左右手各探出三指,轻轻地按到铭琇的腕口之上。六指交替用力,分别看视左右寸关尺各处的脉息。他眼眸低垂,气息轻缓,像是在体会希声的天籁。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屏住气息,不敢发出丝毫的声响。

    片刻之后,白是眼眸未开,幽幽地说:“寄归的药,大小姐似没有按剂服用吧。”

    “我怕苦,况我已经好了。”铭琇用惊讶的眼光凝视着白是,掩不住眼中的好奇:他是如何知道的?

    “你没好”。白是仍闭着眼,一脸严肃地摇头,“只是药性暂时镇住了病症,所以你身体感觉尚可。”

    “真能不发病,也就好了。”铭琇似不以为然。

    “不然”,白是放开了手,睁开了眼,严肃地看着铭琇,一脸凝重,“压抑病症,必有毒素产生,积聚在体内。若不及时排出,到了积重难返的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了。”

    “不是寄归的药,有什么不妥吧?”绘素听了白是的话,不由得担心。

    “非也”,白是的脸上满是难为之色,“这张方子很难,如果我是师弟,我也会这么开。应病症,肝气冲,脾气濡,疏肝健脾的方子开得极是。只不过大小姐身体弱,气血虚,经脉无力托毒。毒素慢慢地积累到了督脉,在督脉中形成了淤血。本来可以在药方中添些泄药,又恐大小姐的身子扛不住。不能泄,只宜补。这排毒的法子还要斟酌。”白是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同时思考着解毒的方法。

    寄归一直认真地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泄不行,拔应该可以。白家的针灸之术,独步杏林,应当可为铭琇解困。”他眼中闪过一线光亮,直直地射向白是。

    白是望了铭琇一眼,欲言又止,起身回到自己的客房去了。

    一旁的铭璋隐忍不住,不满地说:“他什么意思?到底能不能治?”

    “督脉纵贯整个背部,若由大哥施治,只恐男女授受不亲。”白非怕他生气,替白是作出了解释。

    “乐善堂有两名女医徒,可慧、绫香,针法都很好。我把她们叫来,请白师兄看看,是否可委任?”说着,绘素就要往门口走。

    “没用的”,寄归一把拉住了绘素,“督脉拔毒,非同小可。必用白家的独门针法才行。”

    “那正好!”铭璋有些激动,跑到白非面前,抓住了她的双肩,盯住了她,“你不也姓白吗?你来治啊!”

    “别看我,我不会。”白非被他盯得难受,心里委屈,低了头说:“这是独门秘法,传男不传女。爹爹不肯教我,我也没办法,故而只研究药理毒理罢了。”

    铭璋一掌拍在诊桌上,桌子应声而裂,把一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我治。”铭琇峨眉低垂,缓缓站起身来,淡淡地说:“白小姐,烦请转告白公子,姚铭琇请他为我针灸治病。”说罢,也不理众人的目光,回房去了。

    按照白是‘借天时’的要求,五月初十日的亥时,就在铭琇的卧房内,绘素备齐了刺血拔罐所需的一应物品。

    铭琇宽去了外衣,只留了肚兜,又将里裤退至胯处,然后俯卧在床上。绘素将她安置舒适了,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失无误,方才绕过纱罩屏风,退出了卧室。

    隔扇门外,众人都站在中屋里等着。人人些许心浮,个个略微气躁,只有白是负着双手站在药师佛像下,抬头凝视着佛像,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见绘素从隔扇里出来,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白是。白是提袍刚要迈步,铭璋挡在了他的面前,双眼盯着他,几乎喷出火来,“你小心着些。琇儿要有任何不妥,我姚家与你势不两立。”

    “放心”,白是眸底深沉,直视铭璋,只淡淡地说了二字,径直推门进了卧室,反手便把隔扇门锁了,全不理会众人复杂的眼光。

    转过屏门,屋子当中近床放置着一张桌子,桌上摆齐了刮痧拔罐所需的物件。角落里的巾架上挂了三条簇新的面巾;脸盆架上是一只明晃晃的铜盆,盆中的热水氤氲出白色的水汽,室内有一些湿热。暖黄色的灯烛火光在水汽雾霭中摇曳跳动,把室内照得明暗不定。

    铭琇安静地俯卧在床上,像是睡着了。脊背、腰线、胯部的曲线在帐帘掩映的昏黄中有些微模糊,好似迷津的波纹,随着呼吸起伏变化着,使人的意志沉沦。白是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床边,痴痴地看去。铭琇半张脸压在枕头上,眼睫微翕,一头秀发铺散开去,发间香气丝丝入髓。雪白如玉的背脊上新旧深浅的疤痕随意可见,一看便知都是烫伤。起先,白是瞬间心惊,随即一想便明白了,于是心中无比疼惜,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抚平那些伤痕。

    “别管那些”,铭琇淡定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沉静,也把白是的手定格在半空中,“那些是旧伤,不碍事的。您尽管医治就是了。”

    伸出去的手几乎触及了,又不好抽回,只得拉开了还在铭琇背上的肚兜的绳结,把系绳甩到两边。而后,这只手又仿佛无处可放,便搁在唇间鼻下,作沉思状。心里似有不甘,但到底她的身体要紧,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白是在铜盆里拧了一条热巾,趁烫,敷在了铭琇的背上。感到烫了,铭琇嘴角一咧,“嘶”了一声。白是似没有听见,继续用热巾擦拭着铭琇的背部。背上的毛孔应热而开,透出一层细细的薄汗,须臾便又收了起来。

    取了桌上的一只大琉璃罐子,挖出一些脂膏来,在掌中研开,随即涂抹在了铭琇的肌肤之上。掌心的温热化开了油腻,敷在冰肌之上,一寸一寸地抹开了去。雪肤应着热力,缓缓地化开,渐渐温暖起来,变得润滑松弛。

    “刺血拔罐会有一些疼痛,何况督脉敏感难忍。大小姐身子弱,要是经不住,不妨叫出声来,在下的手底也知道些轻重。”动手之前,白是细细地关照,唯恐女儿家怕羞,便有不适也不言语,一味强忍,反伤了气血。

    铭琇听了,脖颈微动,轻轻地嗯了一声。

    白是拿起了一块牛角板,顺着经络,自上而下地在铭琇的脊背上刮了起来。手势刚柔相济,速度不徐不疾。随着牛角滑动,铭琇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热,细痒酥麻的感觉弥漫开来,逐渐充斥了整个背部。她原本就有一些困倦,更得了舒服,上睑沉重,便昏昏欲睡了。

    白是心无旁骛,目不转睛地看着牛角划过的肌肤,眉间微微蹙起,眼神渐渐凝重。痧出得并不顺利。本来铭琇气血虚弱,这也在意料之中。怎奈连一星半点的紫痧都不见,只有一条细细的红线。白是停住了,不敢再继续。沉吟着思考着,下面该怎么办。

    他伸出三指,从腰阳关沿着脊椎一节一节地摸索着按上去,指劲从骨节缝中使力,探试着铭琇身体的反应。指间所到,几处松,几处紧,几处弱得要陷下去,几处强得几乎要弹跳起来,白是一一记在了心中。直至按到大椎,后面的医治之法,已经了然于心,胸有成竹了。

    把随身的针囊取出,摊开在桌上,取出一支梅花针,放在一旁备用。以洁净的棉球蘸了烧酒,涂在督脉的筋缩、至阳二处。将梅花针在烧酒灯上烤过,立即扣刺,一击而起,急刺速离,手法娴熟老道,不留半点痕迹。随后,取来半寸长的三指大青竹筒,在烧酒灯上点火入罐,略晃了几晃,便立刻覆盖在点刺过的穴位之上,紧紧捂住。

    白是扣刺的速度实在太快,铭琇丝毫不觉有异,直至竹罐覆穴,一股火烫之感从针孔袭入脊柱,又将周围的肌肉紧紧地吸入罐中,这才感到疼痛。不由得眼眉紧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一阵急速火辣的刺疼过后,冷痛不再,涓涓暖流汇聚到筋缩、至阳二穴,尽然有通体舒泰之感。

    待她略微舒缓之后,白是又在督脉两边的魂门、膈关穴做了同样的步骤,只是力道轻减了一些。又因不在脊柱上,痛感并不强烈,所行倒也顺畅。

    白是垂睑息心,安静地坐在一旁,专注地等了约半炷香的时间。然后起身,来到铭琇身边,一手将竹罐向一面倾斜,另一手按压皮肤,空气经缝隙进入罐内,罐子与皮肤自然脱开。再看罐内、背上,皆是黏稠紫黑的淤血。

    用洁净的棉布擦了几次,方才擦净淤血。再用面巾拧了把热水,为铭琇开背放松。又用面巾蘸了烧酒,在几处伤口上涂擦了一遍,方才安心。最后还从身上取出一小瓷瓶,倒了许多白色粉末在她伤口之上,细细地抹开了。白色粉末散发着一股幽香,神奇地收敛了尚未完全止血的伤口。将枕边一条雪白的汗巾覆在她背上,又拉开丝被为她盖好,还不忘拽好被角。

    “今晚就伏卧吧,保持督脉运行顺畅。明天就不妨事了。”看着她半边甜美的睡脸,温言软语嘱咐一遍,却只换来了似有若无的一声“嗯”。

    白是伸手指,想去触她的脸颊,却又停住在半途。无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走回到桌边,收好了瓷瓶,又用烧酒擦净了梅花针,将针囊收好。临去之前,深深地望了铭琇一眼,仿佛要将这半脸睡容留在眼里,刻到心底。最后轻轻一跺脚,转过屏风,开门出去了。

    门外都是焦急等待的面容。白是只同绘素说话,“一切安好。这会儿她累了,让她睡。尽快将房里的脏东西清理出来,轻声着些。别忘了点一支安息香,除秽安神。”

    绘素点头,一一记下,赶忙带着可慧、绫香进去。走近床边,看见熟睡的铭琇,终于放下心来。本还想看看她的伤口,怎奈新伤不能着风,终于忍住了。于是在炉中添了一把安息香,帮着医徒将污物清了出去。

    看到带血的棉布,铭璋立刻要进去看个究竟,被寄归拦下了。绘素安抚他,“放心吧。琇儿睡着了。我看过了,没事儿的。”

    绘素的话,多少让铭璋放心了一些,虽然还是惴惴,终于回房去了。大家也都散了。

    五月十一日子时,仍旧在铭琇的卧房,白是用金针刺铭琇督脉脊中、中枢、灵台三穴,以及左侧脾腧、右侧胆腧和两侧的督腧等穴,为其导引气血,冲出阻滞。亦是相当顺利。

    五月十二日夏至午时,正是一年之中阳极生阴的天时。白是又施铭琇以导引之术,为其助阳敛阴,使之阴阳互生,循环不息。

    除了施治,白是还研究了寄归开的方子,同众人商议,添减了几味药材。这一改,可谓事半功倍。不仅如此,他还想法儿制出了丸药,既可免铭琇药石之苦,又方便随身带着,一举两得。

    三日下来,铭琇脸色逐渐光彩红润起来,精神也比往日好了不少。反观白是,操劳了几天,花费了好些精神,又错过了调养的时间,倒是轻减了一些。

    看着他劳心劳力,乐善堂上下皆对白是心怀感激,礼遇有加。甚至铭璋对白非的态度,也因而好了许多。

    

标题:
内容:
评论可能包含泄露剧情的内容
* 长篇书评设有50字的最低字数要求。少于50字的评论将显示在小说的爽吧中。
* 长评的评分才计入本书的总点评分。

Copyright 2023 www.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擅自转载本站内容。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反动、影射政治、黄色、暴力、破坏社会和谐的内容,读者如果发现相关内容,请举报,连城将立刻删除!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因此产生任何法律纠纷或者问题,连城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