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是身如影,从业缘现  第21章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章节字数:3234  更新时间:10-06-25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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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端似有千斤重,仿佛一辈子也说不完的话,最终只化作短短的几行不成文的句子:

    或许这些字最终会在风中散尽,然而我希望,那风会拂过你的面颊,让你闻到想念的味道。你我之间最遥远的距离,是千山万水,还是天人永隔?再见时,妾红颜斑驳,君意气不复,许那时光雕琢精致的皱纹,在沟壑间写满故事。

    ……

    四十八年万寿节刚过,就传来太子复立的消息,青山把在城里听别人说到的关于此事的种种像说新闻似的讲了一遍:什么皇上大发慈悲地把八贝勒的爵位复了,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加封亲王,七、九、十一、十二、十四进了贝子;听说太子被废这段时间皇上天天晚上做恶梦,梦见赫舍里皇后和孝庄太皇太后找他索命;父子二人促膝长谈了一夜,第二天皇上就下了诏书……

    我正和青山嫂学贴饼子,听他说得有眉有眼的,忍不住“噗嗤”一笑。

    青山说得口干,从缸里舀起水就着瓢就灌了一口,一抹嘴,问我:“妹子笑啥?”

    说实话,青山平时憨憨厚厚的话不多,说起这些来倒还头头是道的,他的描述和我前一晚在胤祺给我的书信中看到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更生动,比如皇帝的梦。“连皇上做了什么梦老百姓都知道?真是神了。”我说。

    青山嫂想了想,也附和道:“可不是嘛,孩儿他爹,你准又是听瞿三儿那帮人瞎叨叨的!”嘴上嗔怪着,却丝毫没耽误手上的动作,“啪”的一声,甩出个规整的椭圆形饼子。

    “嘿嘿,就是这么一说呗,谁知道天王老子做的什么梦呢。”青山挠挠后脑勺,憨笑说:“不过也说不准,这太子废了刚半年就又扶了起来,谁敢说不是皇……”没等说完,就被青山嫂捂住嘴,“嘴上还有个把门的没了?!就不怕掉脑袋?!”青山拨开她的手,叫道:“一手的苞米面儿都糊我嘴上了!”抱怨归抱怨,却也意识到不能再说下去了,便拎起桶去院子里打水去了。

    青山嫂又埋怨了几句“岁数越大越不懂事儿”之类的,就岔开话头跟我唠起家常。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对于我的来历,青山两口子似是一知半解,我名义上是罪臣家眷,却和京里“来头不小”的人物往来密切,衣物、吃食、药材和那些不定时的书信都有专人传送,那个送信的“个头不高的神秘小伙”还从不露面……这一切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肯定会觉得奇怪,可更奇怪的是青山夫妇明明也觉得有违常理,却从来什么都不问,哪怕是在他们眼中“来头不小”胤祺连续几天出现在我房里,这两口子也只是默契地用眼神嘀咕着,从不多一句嘴,这未尝不是他们的生存智慧,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关于太子的复立,康熙给自己找了很多台阶,比如拘禁胤礽那天天色忽暗、狂风乍作,乃大凶之兆;再如三阿哥揭发大阿哥以巫术镇魇太子,而太子是因魇魅而本性汩没,才做出夜窥御帐、手足陨殁而毫无悲色这等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举;又如询问李光地,太子之“病”如何医治方可痊愈,继而在畅春园召集群臣幄议立储之事,试图启发臣下为胤礽请命……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只是不知其中有多少出自父子亲情,又有多少源自不甘让三十三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无论如何,皇帝对太子已算仁至义尽,至于三年之后太子的狷狂顽劣最终使得天泽亦无法庇佑他,只能叹其自作孽尔。若说以前胤礽在这个位子上是如坐针毡,那么现在可称得上是如坐钉板了,太子还是那个太子,而他的弟弟们却雨后春笋般屹立在他周围,虎视眈眈地盯着、盼着,甚至想方设法地算计着,只要他半步行差踏错,便会千穿万孔。成亲王、恒亲王、雍亲王……有天下者曰王,至于亲与不亲,就另当别论了。康熙有意平衡诸子间的势力,想用封爵来提醒胤礽收敛,同时暗示除了太子其他人绝无可能,可惜他的这番忖量只有旁观者清,当局中人却向着各自的万劫不复慢慢趋近。

    相较于对胤礽的容忍和对胤禩的宽仁,康熙对胤祥的态度就显得不明不暗了,不是彻底的圈禁,却也不再赋予信任和重用,仿佛十三皇子已在政治舞台上谢幕,又或者,是政治告别了十三皇子的人生舞台。然而胤祥似乎对此安之若素,甚或比我在家时更会生活了,给我的信里,写闲情逸致,写风花雪月,写琐碎生活,唯独他的心思,不提半字。

    可我怎能不懂,他跃然纸上的快乐,何尝不是为了融化堆积在我心上的冰霜。

    我开始迷恋书信。

    干活以外的时间全都用来写字,把本来就零碎的生活掰得更加零碎,恨不得把景陵的每一分子空气都在砚台中研磨,让他与我呼吸同一阵墨香。就像我抚摸着薄纸上他的字迹,可以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度一样。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收到胤祺的信件,送信的人依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种略带隐秘的锦字云霓让我乐在其中,给胤祥的信从最初的一页不满,到后来七八页写不下,每个月初十,也成了我最重要的节日。

    然而这个月晚了五天,我开始坐立不安了,生怕是京里起了什么变故,晚上也不敢睡实,时时刻刻听着周围的动静,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看着桌子发呆,甚至会出现幻视,觉得信像以往一样,平平整整地摆在桌角。

    腊月二十三,我在康熙朝过的第九个小年,也是我这个身体二十三岁的生日,青山嫂一大早就送来一碗长寿面和一个红鸡蛋,非要看着我吃完才喜眉笑眼地回去,临走还再三叮嘱我晚晌过去一起吃饭。

    “我去,一定去!嫂子拔的灶糖最好吃了,我一会儿就过去,多吃几块糖,好让灶王爷替我向玉皇大度多多美言几句!”

    “说准了哈,秀儿和虎子想吃拔丝地瓜,还打着你的旗号,跟我说‘兰姑姑喜欢吃’,哈哈,你要不去,这俩小家伙只能吃拔丝窝头了。”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嫂子,两个孩子都是难得的懂事,你和青山哥真是好福气。”

    青山嫂会意,“兰妹子想自个儿的孩子了?”见我不答,叹了口气,“一提孩子,你眼圈儿又红了……我说妹子啊,也别太为难自己,过去是回不去了,人得往前看不是?再说咱们女人的水灵劲儿就这么几年,趁着年轻,赶紧给自己谋个将来才是正经。”

    她说的没错,一个正常的、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是不该这样孤零零地生活,可是她不知道,那段回不去的过去,对于我来说,是烙在心尖的梅花印,即使看不着,也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支撑着生命的循环,可这些话,我又能对谁说呢?

    我突然明白,这些年来什么最苦。

    晚上从青山嫂那儿回来,还没点灯,就看见桌子上有个白晃晃的东西,赶紧去抓起来,又掐了自己一把,才确信这一次不是幻觉,迟到十三天的信真的就在我手中!把它按在胸口,调匀呼吸,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封,抖开信纸,看了起来。

    “十二月十一,浅如顺利诞下一子,皇父圈了‘暾’字……光顾着忙活这事儿,信晚去了几天,你别生气……”怀疑自己看错了,点上灯,又看了一遍……等我感觉到手心疼的时候,才发现信纸被揉成一团,右手四个指甲深深扣紧肉里。

    弘暾……弘暾……

    别生气……

    亏我提心吊胆这半月,敢情儿人家没我一样过得好好的,楚兰啊楚兰,你可真拿自己当香饽饽了,可是人家好酒好菜的,根本不缺你这盘粘豆包开席!什么弱水三千,什么只有我才是救命的那瓢!骗子!男人都是骗子,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我只气自己居然这么在乎,热脸贴上冷屁股不说,回头还得让人狠狠踹了一脚……

    我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邪火,只觉得不发出来非把五脏六腑都烧烂了不可,一边淌眼泪一边把手里的信撕得稀碎,又把枕头来来回回摔了无数次,枕瓤子都裂出来了,还不解恨,于是满屋子转悠,踅摸能泄愤的物件——唯一的一套茶具不能摔,镜子不能摔,仅有的两把凳子也不能摔……一眼瞄到墙角的箭筒,里倒歪斜地插着十来只羽毛箭,旁边靠着一把已经断了一根弦的弓,也顾不上装备有多简陋了,哈腰抄起它们就往外走,野地里“靶子”多的是,最好碰上个把厉鬼,叫它们见识见识姑奶奶的威力!

    “看着就欠扁!就你了!”走出不到百步,就看见一个稻草人,身高和那个讨厌的家伙差不多,气就不打一处来了,搭上箭、拉开弓,忽听得“哧”的一笑,斜拉里踱出一个人来,略带玩味地看着我,笑道:“两年不见,曲儿不唱了,花儿不绣了,开始喜欢玩这个了?”

    我吓了一跳,手下意识一松,绷紧的箭“嗖”地蹿了出去,却终究欠了些力道,没到“靶子”就着了陆,可就是这么寸,那只箭磕在一块石头上还没刹住车,竟然反弹了回来,两个人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它钉进我的胸口,我甚至没完整喊出一声“啊——”,就“大义凛然”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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