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6611 更新时间：10-12-02 09:26
第二十三章 意想不到
县委书记会议对钟有财处理决定的第二天，刘继文就将这次会议精神传达到参与查办该案的有关人员。李得正听了后，内心愤愤不平，说：“我不明白县领导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件案刚刚开始，刚刚查到一些问题，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在关键的时刻，就不查？就将人放了，这是为什么？”
昨天，李得正列席书记会议，他将钟有财的案情汇报完后，罗杰中就叫他退席，没有继续参加会议，不知道对钟有财怎样处理，今天他听了刘继文的传达后，当然不服。
李得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想，就这样让钟有财这个腐败分子溜走，不是便宜了他？不行，你海东县不处理，还有上级主管部门，我要向上级汇报，但他不露声色。
李得正走进刘继文的办公室，将门关上，他刚坐下，就说：“刘书记，刚才你传达了县委对钟有财的处理决定后，监察科的工作人员都表示强烈不满，对罗杰中的决定有很多意见。刚才我想了一下，钟有财的犯罪行为在海东县是得不到应有惩处的，我建议向上级主管部门反映，由市纪委接办这件案，这样好不好。”
刘继文听了李得正的建议后，说：“昨日县委书记会议后，杨永年县长到我的办公室，他坐了一会儿，也说了这个问题，他要我们向市纪委汇报此事，请示市纪委如何处理。杨永年说的同你的建议都一样，如果向市纪委汇报，一旦被罗杰中他们知道，就必然引起他们强烈不满，也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你的建议我也赞成，但你要保守秘密，不能泄漏出去，而且你要亲自写报告，不要叫别人写，还亲自去市走一趟，将报告送到仇忠书副书记手中并详细向他汇报其案情，不能中途出问题。”
昨天的书记会议，杨永年对罗杰中这种霸道作风非常不满，但他是县的第一把手，杨永年是无办法推翻他的决定的，只有提议刘继文向市纪委反映这问题，如果市纪委接纳意见，才能对钟有财一案再审查下去，查出结果出来。
李得正的建议得到主管领导刘继文的同意和支持，他就放心大胆去做了。为了保密，预防事情有变，他按照刘继文的指示，亲手将钟有财的案情详细地写成报告，并亲自到市向市委副书记、市**仇忠书作了汇报，并送上钟有财的案情报告及有关材料。
李得正这份报告上报后，使钟有财的案情峰回路转，钟有财又落入纪检人员手中。
过了一个星期，这天上午十时许，罗杰中突然间接到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他回办公室，说有市领导找他。
罗杰中接到电话后，急忙回办公室，他一进门，见到刘继文陪着市委副书记仇忠书坐在沙发上。罗杰中有点愕然，即迎上去，握住仇忠书的手，说：“仇副书记下基层为什么不事先通知一声？有失远迎，失敬了。”
仇忠书站起来，握住罗杰中的手，说“罗书记客气了。”
仇忠书边说边拉住罗杰中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说：“今日到来，有件重要事情向你通报一声。前几天我们收到一封群众来信，信中说县宏兴公司总经理钟有财有严重的贪污和贿赂行为，不知为什么县纪委捉了他还没有审理完又放了他，要求市纪委接查这宗案。为了这件事，我就用电话询问刘继文副书记有没有其事，刘继文向我报告后，我认为这案件重大，就责成县纪委将案情详细作书面汇报。市纪委接到报告后，就召开会议研究，会议决定由市纪委接手重新审查钟有财的案件，并对钟有财和两位副经理实行‘双规’。”
为了避免罗杰中对刘继文和李得正他们两人的不满，仇忠书没有将李得正向他汇报的实情说出来。
罗杰中听了之后，茫然失措，突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沉默片刻，据理力争地说：“钟有财是海东县的企业领导，权属我县管理范围，县委是根据他的案情才做出这样处理的。”
“对，罗书记说得无错，钟有财不是市管理的干部，本来市是不应该插手的，但钟有财的案情重大，涉及的人员很多，其中海东县机关大部分领导也涉及其中，处级干部也有十多人，也有你罗杰中一份。这宗案件不只是钟有财一个人的问题，这是一宗集体私分公款的案件，我们请示市委书记李向东同意，才这样做的。”
罗杰中听了是市委书记同意之后，知道回天乏术，无法挽回，也无计可施，也无话可说，只好无可奈何地说：“既然市委这么关心和支持海东县的工作，我们只有服从上级的决定。”
其实，为了预防钟有财他们逃跑，仇忠书在同罗杰中打招呼的同时，市、县纪委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县宏兴公司向钟有财和两位副经理宣读了市纪委“双规”的决定，并将他们带回市的路上了。
钟有财自放出来后，他以为雨过天晴，平安无事了。他在家休息了几天就回公司上班。他正在同两位副经理开会研究工作时，看到县纪委副书记李得正带着市纪委一班人走进来，知道来意后，他吓呆了，他发梦也想不到刚刚放了出来没有几天又被市纪委带走。
俗语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钟有财被市纪委带走后，县领导共46人收取钟有财“红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使整个海东县引起哄动，干部群众一片哗然，海东县的领导成为千夫所指，处于一片骂声中：“贪官！贪官！”
市**仇忠书走后，罗杰中坐在办公室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怕，他想是谁将钟有财的案件往上报的，是谁跟他过不去。书记会议刚刚开完不久，知道的人不多，他将怀疑的对象排列一下，杨永年？刘继文？还是李得正？最后怀疑点集中在刘继文和李得正他们两人的身上。他们都是刚从市调下来的，而李得正是从市纪委调来的。书记会议对钟有财做出决定时，刘继文表示极为不满，他们两人最有可能将钟有财的案情上报。他想到这里，即叫办公室发出会议通知，非将这件事弄明白不可。
县纪委的几位书记和承办钟有财案件的有关人员接到通知后，放下手中的工作，陆续来到县委会议室。
按惯例，每次会议，县委书记罗杰中是最后一个到会的。可是他今天一反常态，早已威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观察着来参加会议的人进入会议室的表情。
参加会议的人员到齐后，罗杰中厉声严词地说：“刚才市委副书记仇忠书突然来到，说市纪委要接办钟有财的案件，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作为县委书记，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情，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你们也不告诉我一声。同时，市纪委是怎么知道钟有财案情的！是谁向市纪委报告的？”
罗杰中说到这里，将目光盯住刘继文，说：“刘书记，你这个**是怎样当的？这样重大事情也不向我报告。”
罗杰中那几句发怒的话，使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马上紧张起来，室内的温度迅速提升，会议室肃静无声。
刘继文刚刚送走了市委副书记仇忠书后就接到会议通知，不知开什么会议，急急忙忙赶来开会，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罗杰中说了这番话，使他心里紧张起来。
沉静了几分钟，罗杰中扫视了一遍在座的每一个人，又将眼光落在刘继文的身上，他用质问的语气追问刘继文，说：“刘书记，这是怎么回事，你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一说。”
刘继文听到罗杰中点名叫他说，他沉思片刻，镇定地看着罗杰中，顺着刚才仇忠书说的话编造说：“前几天仇忠书副书记打电话给我，问起钟有财的案件，我听了也有点突然，也不明白仇副书记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上级领导，问起这件事，我就实事求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向他作了汇报。他听完后，认为这案件涉及县领导这么多人，问题非常严重，他要求我们将这案件向市纪委作书面报告。按照他的指示，我就叫李得正副书记写了报告送了上去，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正当刘继文讲话时，李得正的目光看着他，生怕他将实情说出来。
刘继文说完后，端起杯茶喝了一口，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李得正。李得正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罗杰中又将目光转移到李得正、陈同根和罗洁兰，说：“你们三位副书记又怎么说。”
陈同根为了不被牵入这件事的干系，生怕自己成为怀疑的对象，就迅速表明自己的态度，说：“对钟有财的案件，不是我经手查办的，不知其原委，只有在开会时我才知道一点点。刚才市纪委带走钟有财，在会前十分钟我才知道，其他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事与我无关。”
这时，李得正有点心慌，他喝了一口茶，待心情平静一点，又顺着刘继文刚才讲的话说：“这份报告是刘书记吩咐我写的，我写完就送给刘书记看后就上报了，事情就是这样。”
李得正不敢多说，用三言两语回答了罗杰中的质问，也不敢将真相讲出来。他说完后，眄视了一眼罗杰中，看到罗杰中还看着他，他顿时冒出汗来。
罗杰中追问了一句，说：“市纪委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李得正说：“我也不清楚。”
李得正正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时，刘继文解围说：“这件事不一定是我们县纪委的人做的，钟有财在公司得罪了不少人，可能是他们公司的人向市纪委投诉的。”
刘继文这一句话很有效应，立即消除罗杰中的怀疑集中点，使他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几年来，该公司的干部职工不断来信投诉钟有财生活腐败，贪污受贿，但又没有真凭实据，又有聂平风出面为他讲情，才没有展开调查。现在查到钟有财有问题，又将他放了出来，这些干部职工是不会甘心的，向上级投诉也有可能。退一步说，就是刘继文他们向市纪委反映的，他们不承认，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再问下去也设有什么结果。他想到这里，于是说：“市纪委提出要钟有财的案情报告，你们为什么不向我请示汇报，就这样将报告送了上去。”
刘继文继续编造说：“这么重大的事情，理应向你请示报告。当时我接到仇忠书副书记的电话后，由于时间紧，心情又有点紧张，李得正写好报告后，我看了一遍就送上去了。忘记向你请示汇报。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到，一时疏忽，是我的错。”
刘继文宽宏大量，主动认错，使罗杰中无话可说。罗杰中想，对于钟有财这件案情报告是市委仇忠书副书记提出上报的，这份报告给不给我看只不过是工作程序的问题，我是不能阻止他们上报的。现在钟有财的事已经成为事实，人也被市纪委带走了，他们也认错了，我这口怨气又出了，再继续纠缠下去就没有用。
罗杰中沉默了几分钟，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在座的人个个垂头丧气，就说：“既然你们都认错了，我就不再追究了，但我还是强调两点：第一点，这样的事情今后不能再发生，凡是重要的事情，都向我请示报告，不能无组织无纪律，自以为是；第二点，市纪委已接办钟有财的案件，你们要跟踪这件事，将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罗杰中讲完后就散会了。
话说市纪委接手查办钟有财的案件后，海东县纪委就将钟有财在澳门赌博的供词和县机关领导收取钟有财红包的笔记本，在银行提取‘小线柜’的资料和证据全部移交给市纪委。
钟有财和两位副经理被带到市委招待所，市纪委即对他们进行审问，经过几天提审钟有财和两位副经理，他们所交代的问题同海东县纪委审查的材料完全吻合，证据确凿。经市纪委研究，认为钟有财私分公款和贿赂领导干部一案，性质严重，必须严处。还有‘小钱柜’这几百万元的去向的问题，由于钟有财不肯交代，必须尽快捉拿郑有根归案，找到‘小钱柜’的**和账本，才能查个水落石出，否则，这宗案件是不彻底的，是不能结案的，市纪委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第一，将钟有财和两位副经理移交市检察院处理，由市检察院立案侦查；第二，与市公安局联系，由市公安局负责追捕郑有根归案；第三，凡收了钟有财红包的领导由市纪委逐一进行核对，追回全部公款，上缴国库。对收取红包的领导按干部管理权限进行处理：处级领导由市委研究处理，科级领导由海东县县委研究处理。
市纪委准备将追捕郑有根的犯罪材料送交市公安局时，接到海东县纪委来电说：“郑有根在其家乡父母坟前自尽了，经当地公安机关验尸鉴定，他是吃了过量安眠药自杀身亡的。在其父母坟前还发现有烧不完的**和账本，据推断这是其公司‘小钱柜’的**和账本。”
原来，自钟有财被县纪委传讯这天夜，郑有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到了第二天，他没有上班，他吃完早餐后，就去电讯店买了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卡，又到银行取些钱就回家，向其夫人说了一声就走了。
郑有根在走时，将公司‘小钱柜’的账本和**全部装进了旅行袋，再带上几件衣服和一万元，坐公共汽车到了广州，在广州住了一个晚上，又坐车回到老家韶关的一条山村。
郑有根回到老家后，住进了他出生时的旧屋。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的行踪，他整天紧关房门，足不出户，一日三餐由其哥哥负责照理。只有他哥哥和家人才知道他回来，连其妻也不敢告诉她，怕她经不起县纪委的盘问说出他的行踪。他唯一与外界接触的就是用手机与其公司的一位职工联系，这位职工是郑有根的远房侄子，通过其侄子提供的信息，掌握钟有财的案情。
郑有根住的旧屋又暗又潮湿，蚊虫又多，日子不好过。这一天，郑有根正在睡午觉，突然被手机的铃声惊醒，他即拿起手机，看了看显示屏的来电号码，知道是其侄子打来的，他打开手机，对方说：“亚叔，告诉你一个好的消息，钟有财已经放了出来，听人说他已经平安无事了。”
郑有根听到这消息，一股暖流从心中流动，这几多天来的思想压力即刻烟消云散，当下就精神起来。为了得到准确的消息，他拨通了钟有财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钟有财。郑有根说：“钟经理，我是郑有根。”
“是有根，你在哪里？”
“我在韶关老家，你已经无事了吧？”
“我无事了，昨晚己经放了出来，领导说这宗案不再审查，我可以上班继续工作。但你不能这么快回来，再过十天八天再回来，这才好说话，不然别人说你是为查案而逃走的。”
郑有根得到钟有财的确定消息后，内心说不尽的高兴，他就不再躲躲藏藏，当作休假一样，去探访亲戚朋友和老同学。他在家乡玩了几天，又到丹霞山风景区开心地玩了几天后，再到南华寺烧香拜佛，感谢菩萨保佑他逢凶化吉，平安无事。他在南华寺烧香拜佛后，就坐车来到韶关，打算在韶关再住两天就回海东县。就在他准备明天回去的中午，他又接到其侄子的电话，其侄子说：“今天上午，钟有财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被带走的还有两位副经理，听说这案件由市纪委接办，重新审查。”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郑有根心惊肉跳，他坐在床沿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想市纪委接办这宗案后，已经没有回转余地，想侥幸躲过惩罚的希望己经没有了，回去是不可能，他立即收拾行李再回到老家的旧屋。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一晚，他躺在床上想起过去为了女色那种贪婪的往事，他越想越后悔，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流落在枕头上。
郑有根是省财校毕业的，自走出校门，就来到海东县宏兴公司当了出纳，他目睹公司的经理花公家的钱如流水，不但在外面花天酒地，而且家里买的东西都拿回公司报销。时间长了，他也学会这种贪欲，利用做出纳工作之便，在外边拿点**回来报销。在他做了会计兼管公司的‘小钱柜’后，他这种贪欲越来越狂婪。公司的‘小钱柜’由他一人专管，出纳会计都是他。他看到领导从‘小钱柜’大把大把将钱拿走，他也从‘小钱柜’拿钱花，‘小钱柜’没有钱了，他就蒙着领导将公司的钱划入‘小钱柜’的账上，然后在外边买**回来冲销。他有了钱，人也变了，他不去赌博，而是将钱花在靓女身上。他买了一套房，进行装修和配好家具和家用电器，用这套房包养小姐。他包养的小姐时间不长，一般是一年半载就换一个，长得漂亮又听话的就包养长一点，不喜欢的就一头半个月。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就是用这句话来指导自己人生。
这一夜，他久久不能入睡，知道自己不可能长期躲藏起来，总会有一天被公安机关找到的，他想到这里就害怕起来。
第二天一早，他自己留下几百元，将剩下的钱都给了他哥哥，然后向其哥哥说了一声，提着旅行袋就出去了。他到了县城，走进一间药店的柜台前，说：“小姐，有安眠药买吗？”
“有，买多少？”
“买一瓶吧。”
“先生，一瓶100粒，有文件规定此药不能全瓶卖的，最多只能买20粒。”
“那就买20粒吧。”
他在这间药店买了20粒后，又到另一间买了20粒，一连走了几间药店买了100粒。他买了安眠药后，又来到商场买些点心、水果和饮料，又买了一瓶酒就坐车回去。
他走到一座小山，走到他父母坟前，已经是中午了，他看了看周边没有人，用手将坟前的杂草拔去。整理好后，就将点心、水果、饮料和这瓶酒放在他父母坟前，然后向其父母跪拜三个磕头，将这瓶酒洒在他父母坟前。
郑有根虽然出生农民家庭，但从小父母就教导他要好好读书，好好做人。他想起这一切，他后悔地哭了起来。他边哭边说：“爸爸妈妈，孩儿对不起你们，我没有听你们的话，孩儿今天走到这一步，已无面目见人了，我只有到阴曹地府陪伴你们，照顾你们，和你们永远在一起。”
他边哭边拿出公司‘小钱柜’的账本和**，点燃起来，将它全部烧掉，使他的罪过永远不被人知道。他把账本**燃掉后，将买来的安眠药全部吞下。
他躺在草地上，双眼流着泪，看着蓝蓝的天空，乌云一片一片地飘过来，又飘过去。在这一刻，一种沉沉的力量压着他二十多天的痛苦，使他从惊惧中摆脱出来，带着一种罪恶和不宁静的心境，慢慢地闭着眼睛，离开自己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离开他的亲人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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