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梳妆

卷二 帘卷秋风醉清歌  第十三章 三朝回门

章节字数：1966  更新时间：13-10-18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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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易逝，转眼便是三朝回门之日。

    这一天整座白貂侯府都热闹了起来，进进出出的人儿不绝如缕，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绝于耳，外面的人总想招进头去望望究竟是什么大件事情需要如此的劳师动众，细听墙角才知晓今日原来是侯爷夫人的归宁之日。

    妇人们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然后又不禁露出一面羡慕。女人一生中的大事有三：一是婚嫁轰动，以示你嫁了一头富贵人家；二是归宁礼丰，表明你备受夫家重视；三是生儿孝顺，好保你晚年无忧。三日前的婚事全城轰动至今难忘，而现在，这样大的动作，似乎在向世人大力宣扬着左家三千金实在是嫁得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是名副其实的侯爷夫人了。

    尽管当时众人都在嘲笑着左三小姐嫁了一残缺的丈夫，但是当某一方面的优势盖住了这不甚好的地方的时候，众人便倒向另一边墙头，耳畔相传尽是那谁谁谁嫁得可真好。

    话说左苏今日早早便起来了，梳妆洗刷，对镜贴花黄，怎一个认真了得。如此积极的缘由，用她自己对雨侬说的话来讲便是：她是不在乎别人什么的，但怎么也不可失了侯爷夫人的风度。

    多年以后，雨侬与其余三侍咬耳朵之时谈到这件事情大家却是一致吐槽：原来自家小姐那时候早已经将人妻的身份放在心上，她不在乎自己，却是在乎身边那个人要紧得很。

    爆竹声响，隔住重重院落也能传过来，雨侬一面兴味盎然，老是偷偷瞧向窗外的热闹，只是给左苏梳着头发的手不曾停歇，而无所谓欣喜的左苏却是望着镜中的自己心不在焉的神游起来。

    今日是归宁了，就连她都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么？不知为何，一想到今日一早起床时候身边已只余半边席凉，心便也随之凉了，尽管知道那人是上朝去了，但当时她的心情还是有些难以言喻。

    目光飘忽来游移去，余光却见镜中，一潇洒身影渐渐变大渐渐清晰起来。事后左苏也不知道怎的，当时就是那么，尚未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早先一步转了过去，一头如云的黑发飘然如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半边脸庞，雨丫头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至此报废。

    耳边传来甜糯糯撒娇似的埋怨声，来人也是听到了的，脚步忽然一顿，才走上前来。

    “今天怎的回来这么早？”不得不说，见到他人，左苏是欢喜的，只是语调淡淡，其中意味几乎不可闻。

    “下朝后便赶回来了，今日你归宁，我可不想委屈你。”他心中是有这回事的，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唇不禁抿起弧度来。

    彼此都没有动作，白井池只能凭着对方声音的方向来辨位，手在虚空中寻找着依仗，最后竟撮住了一小把滑腻的发丝，那熟悉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震。

    气氛霎时诡异了下来。

    雨侬站在一旁，见谁也没搭理她，便径自将象牙梳子交到白井池手中，识趣地退了出去，丝毫没有想到一个半瞎的人怎么替别人梳发。

    临门前回首一望，恰好见到白某人弯下腰来，挽起那青丝，置于鼻间，深深一嗅，那等密切，似是一个祈诚的信徒在亲吻他的圣物。忽然，向来不晓得羞赧为何物的她竟然难为情起来了，不敢再看，急忙转身，扇起袖子掩住那已红透半边的脸匆匆而去。

    在这般动作下左苏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是对身外的滋扰毫无所感，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不动，而是完全僵住了，为这万分亲密暧昧的动作。

    动作是不经意的，事后白井池也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连忙掩饰似的一咳，掏起所有发丝，弯腰及着左苏坐起的高度，脸靠得很近，微微侧着，轻声细语问着对方的意见：“我替你梳发可好？”

    左苏只觉得脑袋都转不过来了，没有听得分明，只是随着他的话点了头。

    白井池与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欢喜直朝她的面，一双古井深潭般的眼睛总是瞧着她，尽管他是看不到的，但还是给她一种异常专注的感觉，再加上他总欢喜压低声音浅浅地在她耳边说着话，如此这样的白井池，左苏总是抗拒不了。

    他说了，那便好吧。只是，雨侬那粗心的丫头没有发现的事实，左苏却留意到了。

    瞧着镜中在自己头顶上方停留了半刻却未有任何施为的一双手，她的心忽然似被大石重重撞了一下，她想转过身去，却又犹豫了，她怕在这人的脸上看到沮丧的神情。

    一声轻笑自上方传来，然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娓娓而出：“我倒是忘了，我看不见的。”

    呼吸突然凝住了，不应该的，这样的话才不应该自这人的口中说出。

    情不自禁的，左苏伸手抓住了上方的手，有些抖，却被她带来的温热安抚了下来。

    思考了半响如何措辞，左苏才说：“你将我的头当做棋盘，上面布满了棋子，一小撮头发为一枚，我告诉你棋盘上的位置你就将那枚棋子代表的头发取出，然后再按照我的指示弄花式可好？”

    话罢，感觉到上方的人明显是怔住了，半响不语，左苏也有点紧张了，连忙补充：“就像那天晚上下棋一样，你……可以的。”久久才听他道出让她高兴的好字，虽然那是干涩了点。

    手还是颤着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发丝，感受着下方传来的温度，白井池觉得心中有一股陌生的情绪在滋生着、膨胀着，不受控制似的，要冲破心腔而出。

    他的新婚妻子，真是名神奇的女子呢，白井池心想。

    他不知道的是，这刻的他笑得有多么温柔，空洞的眼眸中倒影着一个人，只有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