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谁去

第三卷 飞蛾扑火  第八十九章 相拥

章节字数：2168  更新时间：12-05-31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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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从耳畔低吟着掠过，雁字滑过苍穹，留下声声哀鸣。天高云淡，秋意染满山林，塞外的秋天，空旷、寂寥、苍凉而壮阔。

    莫静尘从风中走来，天地为他留下孤独的剪影。他的白袍上已经染上斑斑点点的污垢，因为耗尽内力，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嘴唇褪色，却依然抿出优美的弧线。眼神疲惫，却依然闪动着坚毅的光芒。

    遥遥看着澶关的城墙，他的双眸中渐渐焕发出喜悦的光彩。这喜悦就像阳光，镀亮了他的脸庞，一丝笑意如波纹般从他唇角扩散出去。

    近了，近了，离自己的城池越来越近，他已经看到城墙上猎猎飞舞的大胥旗帜，还有那个斗大的“莫”字帅旗。

    然后，他看到城门洞开，一条人影从城内飞奔而出，矫健迅捷的身姿犹如一只冲下山林的小豹子。

    莫静尘呆了呆，加快脚步向他走去，本已接近虚脱的身子，此刻忽然生出了力气。

    少年猛扑过来，一把抓住莫静尘的手臂，想要开口唤一声“爹”，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他微张着嘴唇，痴痴地、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人，胸口急促地起伏着，眼泪如断线珠子般落下来。

    莫静尘伸手，轻轻抚上黎夕的脸，唇边绽开宠溺的笑容，沙哑的声音听来格外柔软：“夕儿，爹回来了。”

    黎夕“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把抱住莫静尘，紧紧抱着，仿佛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他失声痛哭，像孩子般不顾一切地发泄着自己的忧伤与喜悦，哭得浑身颤抖，呜呜咽咽地道：“爹，爹，夕儿担心你，夕儿怕你被参横折磨，夕儿想杀进西盍去救你，可副帅不让，他要等皇上下令……”

    柏青在后面听得怔住，心里有些酸、有些软，又有些忍俊不禁。少爷这会儿简直就像回到了七八岁，这口气，分明是一个孩子在向家长告状诉苦啊！

    身后的士兵也个个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将军，面面相觑，不胜唏嘘。

    莫静尘把黎夕的头从自己怀里捞出来，举起袖子，为他擦拭脸上的泪水，笑嗔道：“傻小子，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哭，也不怕士兵们笑话！”

    黎夕回头瞥一眼集体旁观的士兵，脸上一红，嗫嚅道：“夕儿只是太开心了嘛。”

    “好了，爹快累瘫了，来，扶爹一把。”莫静尘戏谑地笑，把手搭在黎夕肩膀上，身子一放松，疲惫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黎夕这才想到，爹是怎样回到这里的？他看起来几近虚脱，难道是从峣谷关杀出来的？可是，怎么可能？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是天神也做不到啊。

    柏青见此情景，连忙上来扶住莫静尘，恭敬道：“王爷先入关再说吧。”

    还未到城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潮水般的喧哗声，所有将军都迎了出来，个个笑逐颜开。他们欢呼着、嬉闹着，几乎要把莫静尘抬进去。莫静尘笑着摇手：“你们给我消停些，等我洗去一身灰尘，像个人样再来找你们。”

    穆天遥笑嘻嘻地道：“元帅本来就是神仙，本来就没有人样啊。”众人哄地一声笑出来。

    在一片欢笑声中，黎夕的眼睛又朦胧了。悄悄拉了拉莫静尘的衣袖，莫静尘会意，留下众人在帅堂坐着，自己和黎夕先去卧室。很快柏青准备好热水，黎夕又像往常一样帮莫静尘洗头、擦背。正想问莫静尘如何逃回澶关，却见莫静尘的头轻轻一歪，鼻子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竟是睡着了。

    黎夕心头一痛，把动作放得极轻极柔，悄悄帮莫静尘擦洗身子，小心翼翼不去吵醒他。然后，他唤来柏青，两人轻轻把莫静尘扶出浴桶，擦干净水珠，披好衣服，抬到床上。

    莫静尘依然睡得很深、很沉。眉头安心地舒展着，唇边隐隐含着笑意，因为水的滋润，他的脸上有了莹润的光泽，不似刚才那么苍白憔悴。黎夕向柏青点点头，示意他退下，去通知堂上众将元帅睡着了。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用手撑着下颚，静静看着莫静尘。

    爹，这些天你经历了什么？参横有没有折磨你？你瘦了很多，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是不是你吃了很多苦？恨我没用，救不了你，只能眼巴巴地在这里等着。

    爹，我很想你，你知道么？你可知道，我的心日日夜夜忍受着煎熬。我怕参横报复你、折辱你，怕他不择手段对付你。怕你失去尊严，那样对你来说生不如死……

    他把头埋在莫静尘枕边，头靠着头，呼吸交缠着呼吸。莫静尘身上熟悉的味道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心。这些天来所有的不安、焦灼、恐惧、烦躁都化作轻风，悄悄萦绕在他俩身边。

    他轻轻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莫静尘放在被子里的手腕，感觉到他的脉搏跳得很慢。

    爹内力耗损严重，是不是逃出来时经历了一场厮杀？可若是如此，他身上为何不见血迹、只有污垢？想不明白，他索性不去想。只要人在眼前，平平安安的，他就知足了。

    于是他轻轻笑了，低声呢喃：“爹，爹，你回来……真好……”眼泪又一次悄悄滑落，渗进莫静尘的枕头。

    莫静尘这一睡，足足睡了两个时辰，醒来时已是夜里，床头点着一盏灯，黎夕趴在他旁边，见他醒来，乌黑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爹，你醒了？饭菜还让厨房热着呢，夕儿去给你拿来。”

    说罢跳起来出门去，很快拎着食盒进来，把饭菜一样样摆在桌上：“爹，请来用膳吧。”

    莫静尘已经穿好衣服，精神恢复了不少，过来坐下，举起筷子，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吃过没？”

    黎夕挠挠头：“我……我忘了。”

    莫静尘见食盒中有两副筷子，一把拉他过来，塞了副筷子在他手中：“吃吧，吃完爹跟你讲在西盍发生的事。”

    黎夕点点头，悄悄瞟了莫静尘一眼，脸上有些发红，期期艾艾道：“爹，夕儿跟爹睡，爹慢慢讲给夕儿听，好么？”

    莫静尘忍不住微笑：“傻孩子，真是越变越小了。好吧，爹跟你睡，你也把关中的情况跟爹讲讲。爹想，这几日皇上必定已经下了圣旨，是不是？”

    “是啊，皇上正在飞马赶来，准备御驾亲征，杀入西盍。”

    莫静尘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