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常青

缘起  第十五章 交际花（四）

章节字数：3260  更新时间：12-06-27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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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瑰，蔷薇，这些花都太艳，太浓。“雪儿，帮我一个忙，替我将这些花拿走吧，随便搁哪都行。”雪儿惊诧了，“蔓青小姐，为什么呀？”“我对花的味道实在过敏。”蔓青自己都不信服自己的理由，但却轻而易举说出了口。雪儿一脸可惜的模样提起花篮向外走，才到门口就为难地回头，“小姐，又有人送花了。”

    “也一起拿走吧。”雪儿不支声了。蔓青在镜中看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困惑地回头，却见雪儿已经让开一条道，站在门口的是个陌生男人。男人米色的大衣，黑色领结，带着一顶软边帽，神态悠然地用手撑在门口，“这可是第一次有人拒绝我的花。佟小姐，这样待人可不好啊。”

    蔓青疑惑道，“你是？”“金珏。”来人毫不含糊地报上自己的名。蔓青浑身一凉，他是金薇的独生哥哥。“想起我来了？在金府，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没错，那日金老爷的生辰宴，金薇替他们都介绍过，只是，匆匆一瞥，曾未在意。想不到，才几日，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等千变万化的情景，当日的她，是金薇的好友，是董家的小姐，今日的她，是仙乐斯的新人。不过金薇这位哥哥也是出了名的风流，过去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捧苏晓琴的场子，如今……

    “金公子的百合花，甚是漂亮。”蔓青抬出一抹笑，客气至极。金珏不是个俗气的人，至少这一点蔓青认同。“那么，蔓青小姐是喜欢我送的花咯？”金珏有双好看的眸，丝丝流光从那里淌出，莫怪都说是他这双眼喜欢闯祸。可蔓青毕竟不是别人，与之对视也自然得无任何矫情，“喜欢。”淡淡两个字，就让金珏笑了，“想来也是，一个喜欢书的女学生，又怎么会钟情于那些香气浓烈的玫瑰？”

    女学生三个字扎在蔓青心尖，让她瞬间一滞。“现在我的身份是什么，金公子也是清楚的，就不用提过去的事了吧。”金家生意脉络不输于董家，更何况与齐家有着密切的联系，算是合伙人，这些她是早知道的。不过，金家未必不肯放弃齐家，与董家合作。蔓青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对金少爷报以微笑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金珏手在蔓青面前的梳妆台上有意无意地敲打了几下，“就在刚才，白老板已经答应了徐老板邀请蔓青小姐听戏曲的事儿，我还是想来亲口征询一下小姐的意见，因为到时候有好几位老板都要出席，当然了，我也是去的，只是怕小姐难以应付那样的场面，不乐意去。”蔓青一个回身，对着镜子里金珏那张盈然而笑的脸说道，“盛情邀请，却之不恭。”

    铃兰路，一条不甚为人知道的静僻小路，其幽宁深处座落着的是一茶馆。茶馆规模不大，可内里却是装置别具一格，赋予这小巧茶馆于与众不同的魅力。一楼中央是不大不小的戏台，二楼的帘幕深处，一间间古风古韵的厢房被镂空的雕花隔墙半掩着，一路过去，三三两两品茗聊天，亦有绵柔的劈啪声隐约传出。蔓青紧了紧身上的白色绒毛披肩，款款来到约定的厢房，抬眼一瞧，“冬梅”二字映入眸中。

    “蔓青小姐。”她刚步入，便有人叫唤道，她朝来人望去，五十来岁，头发稀疏，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她记得，就是这场聚会的提议者徐老板。徐老板虽人过五十，可却是少有的仪态翩翩，纵观围着檀木桌的几个男人，无不是发福的身材，那一双双掠过她的目光犹如隔了一番迷离，实在是参不透。

    徐老板的身侧一座位是空着的，想来早就为她留着了。蔓青踱步过去，点了点头，“让各位等，蔓青实在不好意思。”“小姐客气了。”徐老板单手摩挲着下巴，请蔓青坐下。厢房内是一股悠然的茶香，她方不知要如何开口，身侧的徐老板便侧过身来问道，“小姐是喜欢茉莉香茶还是菊花茶？”蔓青感觉得到徐老板鼻尖喷出的呼吸似有若无地轻拂过自己的左脸，她用手整了整耳后的发，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方寸。

    一楼的台上摆好的幕布，看来，戏是要开始了。这座茶馆虽小，出出进进的却也不是等闲之辈，灯红酒绿是权贵们的专长，而像是看戏听曲喝茶品茗却也是这些老爷少爷们闲暇之时不可少的。蔓青抬眼望去，二楼的一圈包厢里，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楼的台上，柔媚女子身姿妖娆，抱琵琶雅然而唱，音色起伏美妙，让人心动。“我觉着，她还不若蔓青小姐的歌后好。”说话的是边嗑着瓜子边凝视蔓青的卓老爷，那日他还送花到后台，那摸样虽是只睨过一眼，蔓青也是不会忘的。

    “卓老板是抬高了我，我不过是个刚登台的，哪里能和这些个唱功极佳的比呢？”蔓青满面堆笑，眼眸一挑，纤纤素手一执，将桌面中央的茶壶端起，半俯身为卓老板斟茶，那茶香带着蔓青身上的雅香，混在一起让卓老板顿时心思缭绕起来，竟有一瞬间的**，双目紧紧锁住蔓青白皙的手不曾移去。

    “自那一晚聆听了小姐的歌声，倒也顿时觉得这茶馆中女子的声音少了一分感情。蔓青小姐真是拥有玲珑的歌喉，只是不知董家怎舍得让小姐这样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说话的是坐在蔓青正对面的罗老板，“董三爷不心疼么，啧啧。”话落他用手掀开眼前的茶杯，优雅地吹了吹茶水，再睇向蔓青。

    “蔓青觉着，女子也绝非要养在深闺三从四德的，我也喜欢那些新式时尚的玩意儿，光是在学堂里学习，时间久了，懂得的也是无关紧要的，女子也可以同男子一样交朋友的不是吗？”她话落，端起茶杯微抿一口，掩饰自己眸中的失落。“我身世欣赏蔓青小姐的这份认知，呵呵。”徐老板在一边，眼睛流串着光亮，随着他的不断靠近，身上抹的法国香水味也侵入蔓青的鼻尖，她轻皱了眉，“徐老板身上的香水味还真是独特呢。”

    “蔓青小姐也喜欢？”徐老板将蔓青的话当作是赞赏是认同，并且越发亲密地靠过来，那斜着的身体让在座的好几双眼都生了刺。“不如，改日我让人送几瓶最新的法国女士香水到小姐府上？”徐老板乘胜追击，那暧昧不定的语调和呼吸使得蔓青强烈压抑住，才能勉强扯出一丝笑予以回应，“徐老板真大方，蔓青又怎能让徐老板破费。”用手背掩住唇低笑，似是万分娇羞的模样，这也是这几日在仙乐斯她学来的，那里的女子，习惯性面对男人的姿势便是这个。白钦说，男人喜欢这样的举止，即使这不过是女人调情的手段罢了。

    徐老板越发得意，眉眼都快横飞起来。“蔓青小姐喜欢法国香水？我怎么不知呢？上次来我们家，蔓青小姐可是素色得很。”如果说是不和谐的声音，那这道是当之无愧的。蔓青抬眼，这才注意到坐在一侧的金家少爷金珏。那飘浮的眸子，懒散的态度，和那日一点都没变。

    “金少爷没听过么，人的喜好也是一段时间的。”蔓青回得不温不火，“就如同金少爷一样，听说有段时日金少爷常常驻足百乐门，而如今，也不是对仙乐斯流连忘返？”此话一出，周遭都笑起来，“金老弟，你这风流看来连蔓青小姐都有耳闻啊。”

    金珏狭长的眸子一眯，倒仍然是笑着的，“本就是消遣，何来地方之分？百乐门仙乐斯于我哪里能获得乐子哪里就是去处。倒是小姐，今日来此处，我却未见小姐面上有半丝笑容。”蔓青放在桌下的手绞紧了，直视他道，“金少爷此话何来？蔓青的笑在座任何人都瞧得见，金少爷何以视而不见？”

    金珏手拖着下巴，啜了一口茶，“你面上的笑非我说的那个笑。”蔓青的神色凝滞一瞬，随即恢复平常，“金少爷说话还真是深奥，蔓青太过愚钝，猜不透。”她又仰头想要用茶水来滋润已经有些干涩的喉咙，却发现不知不觉中，杯中茶水已尽。刚伸出手握住茶壶想动手为自己添，却有一双温润的手覆上来，众目睽睽之下，盖住她的。

    “我来为小姐添。”徐老板亲自动手，是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蔓青心底冷哼，她何德何能？想要抽手，可那大手却越发地肆无忌惮。蔓青心里跳动地越发厉害，而徐老板似当她很享受一般，还为她添加了香片。蔓青嘴角挂着笑，将手重新放置于腿上。徐老板却在此时悄然在桌下捏住她细骨柔滑的素指“这茶烫，小姐当心了烫舌。”

    若是过去，蔓青定会当场将那茶水倒洒在这衣冠楚楚的男人身上，可此时，她悲哀地发现她没有任何立场。她在心里拷问自己，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这些达官显贵要的就是一个能说会道，温顺风情的交际花伴于身侧，他们喜欢钱，喜欢生意，也喜欢征服女人。现在的她，不正在渐渐溶于这个圈子么？这不正是她想要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