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常青

了尽  第五十七章 残梦（四）

章节字数：3127  更新时间：12-09-14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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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她终是见到了他。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其实脑中并没有在想什么，可莫名的就是不困乏，阖上眼也睡不着。

    车前灯染亮她房间落地窗的纱帘，她分辨得出，那是董韶之的车子。果然不过多时，楼下便传来开门的声音，皮鞋摩擦在楼梯上的声响让她更确定，那就是董韶之。她掀开被褥，下了床穿上拖鞋，上前去拧开灯，他在门外的影子正好映在玻璃门上。蔓青走到门边，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酒气，他们就这么打了照面。看他的样子，似乎正抬手犹豫着要不要敲她的房门，此刻，二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在微光中静谧对视。

    “你喝酒了。”蔓青皱眉，她不喜欢酒的味道，虽然过去在仙乐斯避免不了喝酒，可其实她是极其厌恶的。“我听阿童说，你问起我。”他的气息吐在她颈项，她一麻，别开了眼。他们已经好几日没见了，她忽然觉得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极其陌生，他那不含温度的眼，还有嘴角的上扬，带着讥诮玩味，这摸样，不是之前那个董韶之。

    “你去洗把脸醒醒酒吧。”她上前就要帮他解下厚重的外衣纽扣，他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不问问我，前几日去北平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他的力道有些大，并且磕到了她手腕处的骨头，尖锐的刺痛传来，她开口道，“那我现在问你，为什么？”他忽然低笑了，那声音回荡在清寂的楼道中显得空旷而令人颤栗，他脸上无一丁点表情，嘴唇掀动着，“想要知道？当真要知道我去那里做什么？”

    蔓青面对这样的董韶之，呼吸有些乱了。她无法去猜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开口，“那就别说了。”她垂下眼睑，上前解开他的扣子。他就这么低着头，在昏暗的灯光中注视着她的动作，随后，大衣从身上卸下，他伸手抽走了她手上的大衣，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这次去北平，当真是过得快活，”他有些摇晃地转悠回到自己的房间。蔓青站在房门口，手扶着墙，耳边回荡着这句话。刚才，在替他脱大衣的时候，她真真切切闻到了，那大衣上的香水味。曾经在太多女子身上闻到过，她确信，那是名贵的法兰西牌子的香水，并且是款适合女子用的，那味道若夜来香，在空气中浮动就能令人心醉。

    蔓青终是见到了这香水的主人。那是在一个商界名流办的宴会上，董韶之带着她，她挽着他的手，微笑着接受别人的注视，与许多或生或熟的面孔交谈着，其实半个多小时下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她知道自己从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宴会，但作为董韶之的未婚妻，她给足了他面子，让自己在他的生意伙伴面前显得落落大方。

    她的疲惫在持续着，直到那个女子的出现。一头螺旋卷的乌发，水晶吊灯下催撒的光泽夺人眼球，那不大却迷人的眼型，细眉微挑，红唇潋滟，一伸手，曲款动人。她一入宴会，就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

    “容老板，好久不见了。”女子不经意撩着发丝的动作都极度优雅。“哟，莫小姐，您是越发的漂亮了。”女子浅笑，“哪里。容老板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了，难怪能请到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只怕以容老板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后也不会来我那个小酒吧喝酒了。”言语之间尽是失望。“自然是要来的，莫小姐的面子我怎能不给？”

    女子娇笑一下，眼睛移动，就朝蔓青这边而来。“容老板，我看到了朋友，去打个招呼。”话落，就缓步而来。蔓青眼前的女子，如月似星，她曾见过最美的女人是苏晓琴，可苏晓琴虽然娇媚，可言行举止仍然不乏青稚，而且纯白，眼前的人，成熟而韵味十足，给人以另外一种不同的感觉。

    “董少爷，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女子一靠近就很自然地对着蔓青身边的董韶之开口。蔓青胸口一片窒息，随着女子飘过来的，还有那她忘不掉的香水味，如同夜来香般的女子，身上散发着夜来香的气味。她将视线移到董韶之脸上，想看看他的表情。董韶之显然没有想到在这能见到女子，微微一怔，便伸出手，“很巧。”女子有意无意地扫了蔓青一眼，并不去握董韶之的手，眼中却升起了别有意味的神采，“是很巧。”

    蔓青越发不能闻她身上的那股味儿，整个人侧过身，听着她和董韶之交谈。他们交谈的内容很简单，寥寥几句，保持着不亲不疏的距离，直到女子离去，蔓青才恍惚发现，董韶之并没有向女子介绍自己。

    留声机的音乐响起，曼妙华尔兹引得大多数人都款款而舞，蔓青觉得有些昏眩，可能是酒水的作用，她希望在一边休息。董韶之坐在她对面，两人都没有说话，反而各自有所思地望向一对对舞着的人儿。一舞过后，有人走来邀请董韶之跳舞。又是那股香水味，蔓青心跳得有些快，眼睛放在女子的脸上。精雕细琢的脸，试问能有多少男子不心动？然而更令她震颤的是董韶之丝毫没有犹豫地站起身，就这样牵着那个莫小姐的手滑入了舞池。

    周身是柔美的华尔兹音乐，蔓青却觉得发冷。那股滋味又上来了，当年在火车站长椅上，被寒意包裹住的滋味，尽管现在是春日，可她的的确确被忽视了，或者，他是刻意而为之的。他是想让她自己发现这一切吗？舞池中的他们偶尔出现在蔓青的视线里，偶尔又被人堆所淹没，她越发不愿待在这里，她只想回去。

    她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无法掩藏的苍白脸色，整个人站起来，就急急往门口走。大门口的伺者礼貌地将她的大衣递给她，“小姐，您脸色不好，需要我帮您叫车吗？”蔓青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不用了。”她下了阶梯，认出了那辆凯迪。阿童坐在司机的位置上，见到她一个人出来很是惊讶，“蔓青小姐，少爷他……”蔓青站在夜晚的风里，垂下了眼睛，“我想回董家，阿童，先送我回去好吗？”

    她拉开车门，刚想踏进去，手腕就被一股力量握住。蔓青低叫了一声，回首才发现是董韶之。他似乎是刚刚赶出来的，还在喘着气，神情不是十分愉悦，“怎么了，不说一声就走？”“我累了。”她要挣脱他的手，她却将她轻轻一推进了车子，随后自己也坐了进来。他大力拉上车门，对着阿童说，“回董家。”阿童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不发一语地发动了车子。蔓青眼睛对着车窗外，倏然瞧见那个美若夜来香的莫小姐，手扶着大门，在黑夜中伫立着，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们的车子越行越远。

    到董家上了二楼，走到她的房间门口，蔓青并没有开门。“她是谁？”董韶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在此刻问出这个问题，黑暗中没有回答。“是我的误会是吗？”她问，她期望他解释，期望他说那就是个误会，她多疑了，猜忌了，才会不安。“她叫莫兰。”可回答她的，是这样四个字，那个女人的名字，“凯罗酒吧的老板。”

    “你去那里喝酒才认识她的？”蔓青背对着他，不去看他，她不想知道此刻他说话的神情，一点也不想。“无论我是怎么认识她的，都不重要。”这话已经说的十分的明白，若她再去问他和那个莫兰之间的关系似乎是多此一举了。只是，她真的不信，不信一个人可以转变得如此之快。分明之前他对自己还是如此钟情，分明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分明就连苏晓琴也没办法真正地让他动心，所以一个莫兰，她真的不信。

    “我不信。”许久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你是怎么发现的？”“香水。”蔓青闭上眼睛，“从北平回来的那天晚上你喝醉了，衣服上的香水味和今天的她一摸一样。”“那是我买的。”他再一次开口，却是无意在蔓青面孔上拍上一巴掌。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我还是不信。”董韶之笑了一声，在夜凉如水间显得分外奇怪，“那就是你的固执了。”

    “我不信是因为你没有理由会这么做。”她话落就感觉到他强行板过自己的肩，然后后背撞到冰冷的墙面上，他盯着她的脸，眼睛亮得吓人，“没有理由？”他哼了一声，尖酸而冷硬，“理由多的是。她很温柔，又很迷人，能陪我喝酒，有手段又有魄力，而且……”他靠近了些，呼吸就在她颈项围绕，她顿时浑身僵硬起来。“吻起来很让人沉醉，不会像你一样，毫无反应，就好像在亲个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