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决

追忆篇-往昔岁月  第十六章 惜别

章节字数：2539  更新时间：12-07-10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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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十三微笑着将自己已空的酒杯倒满，他深知傲臣伤势方愈，并无劝酒。“傲兄，你可又欠秦姑娘一命！”燕十三抬起眉毛，眼角余光一斜，偏向茅屋一角。他声音极低，怕是唯有自己和傲臣能听见吧。后者无奈一笑，顺着燕十三眼角锋芒寻着望去，一女子面遮轻纱，玲珑身段，站在房中一角。

    简陋茅屋中，淡淡幽香，应该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傲臣张了张嘴，他还记得那日秦紫嫣说过，让他再也别回来。可世间巧合，如此沉浮。婉约的身姿，挺立在简陋一角，莹莹烛火落下她斜长身影。最终，傲臣低低唤了句“紫嫣”

    秦紫嫣衣衫一震，身体微微颤动一下。他的声音仍是那么熟悉，那么柔和。她朝思暮想心爱人能这般叫着她的名字，一时间，她眼中春光动荡，想来内心有些激动吧。

    无意间，她想到九江城雨夜，想到一个女子。

    她衣衫一偏，转过身来。面容仍是清丽无双，睫毛一眨，冷声道“你不欠我什么！”言毕婉转过身去，目视窗外穹隆尽头。一眼望去她的眼依然那么清冷，再难以察觉的深处，有一点点喜悦神情。

    “这…”燕十三坐不住了，俊逸的脸上带着诧异，他见到秦紫嫣如此冷淡，急忙道“秦姑娘，前几日你分明……”“燕大哥！”秦紫嫣一句冷声，切冰断雪。她对着长空，洒下深如夜色的长发。

    留给两个男人的，凄楚萧索的背影。

    燕十三拿起酒坛，起身出门而去，丢下一句“懒得理你们。”说罢，想必是找个清静地方饮酒去了。

    花容如洗，曼身如玉。自古美人多情仇，自古英雄本寂寞。情仇与寂寞，缠绕着无数有情人，千百年本应相恋一生的眷侣，阴差阳错。是月老牵错红线了罢。

    傲臣牙关紧咬，硬是直起身来。普一起身，后背疼痛难当，殷出一片血红。秦紫嫣分明听见他低低呻吟一声，她双肩一颤，强忍着没有回头。

    她心里仿佛听到一个声音，‘你要是回头，就再也割舍不下了’

    傲臣单手抚着墙壁，缓缓走向秦紫嫣。一步两步…每挪动一步，身体都会前倾一分。这么艰难是为何呢？“紫嫣，我…”傲臣脊骨窜上一股寒气，下肢一软。碰的一声，单膝跪在地上。

    春光下大地放暖，她的心却如同堕入冰窖。

    回头吧，回头看一眼那痴情男子。

    秦紫嫣再也忍不住，转身奔向傲臣，空气中留下一行兰花香。沁入幽香、炙热泪水，分明与那日一样。秦紫嫣抱起傲臣，满面泪痕。清冷女子终于泣不成声“你说你走，就不要再回来！你为什么不狠心、为什么不更绝情，你为什么总是满怀歉意的叫我的名字。让我根本无法忘记你的一切，为什么……”

    窗外有人颤动一下，又有一声轻微的叹息。世间女子，仍有她这般痴情吗？滚滚红尘，恐怕难以寻觅了吧？孤芳冷艳，触动她情怀的仅仅是一句话。可见她对他用情至深。

    傲臣见她如此，早已情乱，心中一闷，一蓬鲜血喷溅在秦紫嫣身上。几滴男儿情义，打在秦紫嫣遮面轻纱上，隔着面纱，却依然炽热。“紫嫣，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相同话语，说了千百遍。无数情怀、当年情义，今日相见只汇成一语愧疚。

    她无言，举头、颦眉，凝视着他。两行清泪划过雪白肌肤，埋没在轻纱之下。一滴泪，落在她唇边，微微酸涩，萧瑟万千。

    秦紫嫣双眸晶莹，泪花一闪，抬手擦干傲臣唇边血迹。她的手指亦染上淡淡色彩，碰触到他唇边，很柔也很凉。

    傲臣不敢看他，感受着她指尖温度。

    “你还要去找她吗？”秦紫嫣恍惚道。傲臣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是何人，想到秦紫嫣又想起九江春雨下的容颜，谁又知他心中感想。

    傲臣望了眼九江城方向，犹豫一下后，断然道“是”秦紫嫣眼神涣散，莫不作声。心中却一直在说，‘你其实早就知道这般答复了。’她心中这么想这么说，紧咬着双唇，不由间抱得更紧了。

    “伤好了再走，行吗？”秦紫嫣不敢再看他，生怕他会拒绝。也许换成任何人，都不想听到心爱之人绝情的回答吧？

    哀怨的恳求，傲臣迟疑了。他心微微一酸，因为自己的身体感觉到怀里伊人，好像受惊一般，不住的颤抖。“现在走，我的剑怕也是举不起来了！”

    你还是不能做到绝情决意吧？傲臣这么问自己

    秦紫嫣好像听到世间最为美妙的乐曲，豁然抬头，神情异样。她眼中晶莹一浅，浮起片刻温存。竟如孩子一般，不停地点头。燕十三说的对，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天长地久，三生三世换得一朝一夕亦是足够了。

    “唉，傲兄啊，傲兄！”燕十三倚在窗外，听的真切。慕容念雪、秦紫嫣，错综复杂的感情，他会怎么割舍呢？想到这，燕十三脑海尽头处，勾起经年前“千绝会武”，忆起经年前的婀娜身影。燕十三忙咽下一口酒，一口酒似乎喝的太急，呛得他连咳数声。

    悠悠苍天，万丈倔强。燕十三，饮尽坛中酒。忽高声唱到

    “古道冷，伊人红，倚风破月夜引穹。枯木凋，陌路残，谁人举弓挽天佑。”苍拙之声，迎天起。飘渺尘世，人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情只不过是孤冷流星，转眼万年，后人想起的仅仅是消逝前一道流光。

    千万人独往的气势，往往存在于决绝之时。燕十三苍拙秦歌间，隐约透露霸气、沧桑。日已西倾，一道夕云如霞，轻浮于天地交接处。凝雪镇，霎时间被日落前的鲜艳，悄然掩盖。红云似火，燃烧世间萧索。乡间小径，或多或少几点身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渐行渐远。忙碌于田园，消失在夜幕。如此生活，有人觉得平淡，有人却心中向往。

    至少那个男人，羡慕、渴望！

    素朴苍劲的秦歌又起，燕十三倚着歌声往秦紫嫣茅屋处走去。一抹红霞打在他俊逸之极的脸上，长发肆意披在肩头，高声唱着素朴古曲，不禁给人一种妖异、放荡的感觉。燕十三顿住脚步，似在犹豫什么“要不要再等等？”燕十三停在秦紫嫣门前，自相言语道。

    表情、神态加上他满面愁容，却显得颇为滑稽。

    “燕兄，进来吧。”燕十三正犹豫间，房间内传来一句极轻话语，他声音极轻，应该是大伤初愈，仅仅几个字，听起来却这般无力。他声音虽轻，但燕十三听的真切，房间内除了傲臣，又有谁会这么叫自己。他双手一摊，无奈一笑，随即左脚进上一步，迈入房门。

    烛火依稀，唯有茅屋内气氛温馨了许多。燕十三看在眼里，斜靠在房门边缘处，注视着人与物。傲臣此时已躺在床上，半闭双目修养精神。他知道，在天水阁遇见燕十三绝非巧合。端连城恐惧的眼神、枫拜决惊异的神情，怎么会是仅仅巧合呢？

    他们似乎早已知晓什么，却因为突然变故，始料不及。

    天水阁、燕十三、岂会无丝毫关联。

    慕容念雪的下落，恐怕这里只有燕十三知晓了。当他目光倒映出秦紫嫣颜容时，有些话他没能说出口，或者说不敢说出口。是在怕伤害到身旁愧对一世的冰清女子吧？傲臣大舒了一口气，抚了抚火光下泛着黑泽的三尺长锋，“断水”触手冰凉，比得上深秋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