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94 更新时间：13-03-28 11:46
当叶修与戚昭宗听得云里雾里，商华猛地将戚戚从榻上抱起，步伐一起，顷刻就出了万花深潭。二人反应过来，快步追上去，但追出画岭，依然不见他的踪迹。但闻般水之畔响起一众惊呼，即刻赶去一探。
只见商华抱着戚小离，凌空踏水渡河，足尖轻点便可飞跃数丈，凭此轻功足以独步武林。可武林中素来以柳家轻功为最高，但此刻商华的轻功，不知比柳家高出多少倍。可见是他深藏不漏。
奈何二人轻功能力有限，无法同他一般踏水渡河，只好就地雇船追上。可惜沿路询问下来，貌似所有的船都被人定下了，无论二人出多高的价钱，也没能使得任一船家动心。情势所迫，二人赶紧返回，向花家求助。
九都，琨山。红梅林掩隐处。戚家，折梅山庄。
怀里的人儿似乎动了一下，商华停步看她：“没想到，你还会醒。”
小离还未睁开眼睛，就嘟囔着问：“这是哪里？”
“你家。”商华见她大梦未醒，还很舒服地在他胸前蹭了两下，不禁发笑。
“什么！我家！”小离一个激灵彻底醒来，连忙蹦下地，望着眼前太湖巨石上硕大的四个字，猛回头狠狠瞪了商华一眼，“你都知道了？”
“原来你不仅会醒，而且还能走。在下佩服。”商华灿烂笑着，不加掩饰，向她作揖道，“繁吹谷主商华，见过戚小姐。”
小离自问自己隐瞒得还算可以，看他那样子，定是知晓了有一段日子了，却不曾说破：“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商华抱剑一笑，作出“七魄凝华”的伽印：“青陵。”
小离的表情并不轻松，轻咬下唇：“你居然送我回来……为什么！”
商华俯身凑到她眼前，唇角勾起一个风华无双的笑：“听好了。我，不许你死。就这么简单。”
这样好看的眉眼，小离再一次看得痴了。记得从涵清洞上坠下，他第一次抱住她，就是这个笑容。若说这是第一次，为何又觉得两个人似乎相识了很久很久。
“我去敲门。”商华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转身往大门走去。
“喂！慢着！”一如既往地叫不住他，只得追上去，“听人说话啊喂！”
因大小姐逃家归来，折梅山庄上下一片欢腾，忍了庄主几个月的臭脸，总算是到头了。唯一可惜的是，庄主夫妇去了九都城里访友，暂不在庄中。庄内侍者迅速下山，来回估计得一个时辰。
小离一身狼狈外加病容，母亲见了定是忧心，于是先行回房沐浴更衣。走之前，她告诫商华不准到处乱逛，免得惹毛她的父亲。殊不知商华就是个不听话的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何况这折梅山庄没有虎。
庄内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商华是大小姐亲手牵进门的，身份定然不凡，所以各种小心招待，哪怕有些许不满也没敢说出声，例如他到处乱逛。
绕了几个院子，商华很快发现折梅山庄的特别之处，就是庄里基本没有老人。来回几巡，最年长的下人也不过四十多岁。可知戚家闻名江湖远远早于定央开国，上下数百年，不少忠心侍仆均选择老死庄中，毫无怨言。可是，今日一见，却与传闻大相径庭。他随意拦住一人闲聊，没有一人入庄超过三十年！
三十年，又是三十年！他错过了什么？他曾这样怀疑。但是，即便他不去细想，很多事皆已是趋于明朗。那个人做得太明显，或者说，那人是有意令他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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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通幽处，唯有香如故。折梅山庄的后院有一处偏门，相当不起眼。在商华的印象里，他从未入过山庄后院，可自己闭上双眼任意行走，竟是停在这扇木门前，脑海中涌现的，是门后的景致。
寒梅青松，幽泉流觞，青石斑驳，别有洞天。他触碰门扉，默念着从潜意识里浮现的字句：“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是隔世的光景。商华念诵的那四句诗，刻在入眼的青石壁上，虽爬满青苔，但仍掩不了深刻的痕迹。
他不会认不出，那是他的笔迹，是他用繁花三千剑刻下的诗句。而当初道出诗句的人又是谁？身边应该站着一个人，侧过头去，却是空荡。
在青石壁正中的，是一道石门，青苔与藤蔓皆是止步于门框之外，没有半分逾越。“这里……我来过。”商华抚上那些诗句。
倏尔一阵清风拂过，似乎是门里传出的气息，使人呼吸一窒。
“商华，是你吗？”不知此声从何处而来，如是虚无之中析出的清澈。融在风里，蕴出几分红梅的颜色，映着旭日天光，是一抹耀目。
“谁！”商华猛然转身，此地只有他一人而已。可那声音，清清楚楚传入耳中，是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他听过这个声音。落樱台上，半空落下一瓣初春的山樱，停在罗帕上的玉簪花蕊。青陵长门之后，隐藏在幻影之中，飘渺无依的对话。
“你是谁？”商华沉声道，夹杂着三分低哑。不自觉走到门前，抬手印在冰凉的石门上，一股熟悉温暖的气流拥入掌心。“你是……”
“商华，是你吗？”那个声音，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我……”天灵盖传来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痛，商华的手从门上滑下，又很快贴上去，咽喉颤抖着，“我是商华。”
“商华，是你吗？”这一次，她的音色比之前都更为清晰。
“是我。”心底藏着一柄匕首，由内而外，呼之欲出。那种痛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商华在理智之外，竭力喊道：“阿离！”
是谁在操控着？是他自己。完全不能控制的汹涌情感，如狂风肆虐摧毁所有侥幸。他想推开那道石门，可是，哪怕掌中运足十成功力，仍是不能动它分毫。
记忆中的几块残片，一瞬聚合，他听见，他看见……
“你家还有这种地方？”
“嘘！你小声点！要是被哥哥发现，我可就惨了。”
“看来你不怕你爹。”
“爹顶多训我两句。哥哥就不同了，一张臭脸能在你面前晃悠大半年。”
“有道门。我进去看看……”
“不行！这是我爹练琴的地方。”
“琴？你会吗？”
“会……但只会一曲。是爹硬逼我学的。叫什么……殇华调。”
眼前笑得温柔的紫衣青年，正是自己。而那个白衣女子，为何不转过头来。难道……她就是阿离？
闭关三十年，真的是在闭关么？如若不是，怎会忘了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繁花剑下花三千。商华抽出长剑，樱色散了漫天，如千瓣樱落，每一瓣都是无比锋利。他凌空斩落，巨大的气浪，震得幽泉激荡，飞溅的水花，竟是击落一段松枝。大地震动，折梅山庄内外，皆有所感。
可惜，石门仍然完好如初。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任何外力都无法攻入。
商华运起全数功力，集于剑上。他要劈开这道门，门后，就是答案。
银发飞散，风云变色。紫色的发带脱落，飞向远方，不见踪迹。
他聚起剑势，剑气强盛到无人可近。可偏偏有一个人，在这时，按住他的肩。
“你在干什么？这可是我家。拜托你，正常一点行不行！”小离一察觉地面微震，便瞒过所有侍者，飞奔而来。奇怪的是，他的剑气强到无法形容，但她却能够靠近，而且是非常轻易。她没有别的意思，只知若不阻止，这地方可要塌了。
“你……”商华回头看她，剑指向石门，“这道门，我要……”
“你不能打开！”小离发觉他的目的，赶紧张开双臂挡在门前，“这是戚家最重要的地方，连爹都不能进去，何况你……你这个外人！”
“若我硬要进去，你也拦不住我。”商华冷笑道。
“你有种就杀我呀！”小离肯定商华不会对她动手，一脸有恃无恐的得意。
“你以为，我不敢么？别说你姓戚，就算你姓祁，我也一样杀！”商华执剑而去，剑尖抵达她咽喉的刹那，适时偏开剑锋，换做左手扼住她的喉咙，重重按在石门上，“你真的不怕？”
“我……我说过了！怕……怕字怎么写！”小离不得不承认，刚才当真是吓死了，她没料到商华会真的动手，好在结果在她的预料之内。
小离瞪了商华几秒，感觉脊背灌入一股气息，是从石门缝中溢出的气息。她没有丝毫抗拒，任由气息涌入她的身体。再看商华，眼底多出一抹泪意。
“三十年了，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没有白等。”小离无法相信，这个声音居然从自己的喉咙深处发出，说是身体不受控制，但一切又是自然而然。伸手抚摸商华的皓皓银发，目色温柔而湿润：“你的头发……”
“你是……”商华先是愣了一下，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是三十年前的模样，毫不犹豫地拥她在怀。
像是隔了千山万水的那个名字，所有碎片瞬间重叠出一个轮廓，一张容颜。
刻骨铭心，此生难忘。
是她，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千百倍的那个人。
此刻，她，就在眼前。
在她耳畔，用沉沦千年的忘我情动，唤她的名：“云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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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繁华三千归去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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