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三)莫可奈何春归去

章节字数:2304  更新时间:14-06-30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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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太子府邸仿佛世外桃源,日子悠长而宁静。

    府邸里侍从不多,却能打理得有条有理,又全无了衣食之忧,我与香雪便又过起了富贵闲散的日子。香雪拈起了绣针,飞针走线,赶制夏装。我则抱起了诗书,摸起了琴棋。

    起了伏,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阳光热辣辣地炙烤着府里的一切,我捏着一把扇子摇个不停,仍然觉得心浮气躁,索性往榻上一歪,闭目养神。榻上早换了凉簟,身子上终于传来了一丝凉沁的感觉,舒服了许多。我更是放松下来,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似有一双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一股若有若无的热气喷洒到我脸上。我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开走开,热死了。”

    隐约传来一声吃笑,便感觉那股热气消散了,接着便有一股凉风吹来,那凉风轻缓柔和,却源源不断。我却惦记着那风的源头,终是醒了,睁了眼,却撞上凌司羿含笑的黑眸。我略一定睛,便见他正拿着扇子轻轻地替我扇着风。我吓了一跳,赶紧坐直了身体:“你怎么来了?”

    我有一段时日未曾见到他了,乍见之下,只觉他俊美的容颜硬生生地晃了一下眼。他仍不紧不慢地摇着扇子,唯嘴角轻挑:“想我了?”

    好一派魅惑的模样。

    我夺过他的扇子:“快别摇了,若是让人知晓太子殿下竟给一个乡野孤女摇扇,怕是又要被人诟病了。”

    “无妨,我愿意。”他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拿过扇子,摇了起来。

    “你当然愿意,你顶多被人说成是平易亲人,我却会被说成妖媚惑主了。”我嘟着嘴嘀咕。

    他笑着问:“你很在意?”

    不知几时,我与他相处便成了这般模样,他几乎变作了个无赖,每每看我吃瘪,他便愈是欢喜,笑得也越发狂肆。我便不欲与他再纠结下去,便转了话题:“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颖儿过几天便回来省亲了。”他说。

    “姐姐便要回来了?什么时候?”聆月远嫁之初,我与她尚偶有书信往来,渐渐的,或者是她忙起来了——身为一国之后,尤其是身为远嫁的公主,我能想象那是多劳心劳力的事,而我也辗转周折,便渐渐断了联系。她是我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情同姐妹,我曾唤她姐姐,我时常想,不知她过得快乐不快乐?她嫁的男人待她好不好呢?念及此,我又猛然想起萧无极,当年我算是从北夏逃回来的,也不知他此番会不会一起来呢?若他来,会不会跟我翻起旧账呢?

    于是,我很紧张地问:“北夏王会不会陪她一起呢?”

    谁知我话音未落,凌司羿原本如花的笑颜,顷刻便敛尽。他沉了脸,冷冷道:“你很想北夏王一起来?”

    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原来便是这盛夏,他的冷脸也能让人迅速经历透心凉。这人,脸变得可真快。我只得无奈地笑,拉住他的衣袖:“我是怕他来啊。你也知晓,我上次几乎是从北夏逃回来的,我怕他跟我算旧帐。”

    他垂眼看了看我抓住他衣袖的手,渐渐缓和了情绪:“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把你带到北夏去?”

    “谁知道呢。”我无辜地看着他,“我想了很久,也不曾想明白,萧无极把我弄到北夏去是存了什么心思。我与他喝过酒,聊过天,就算不是朋友,也算得上是个酒友。他为什么要把我挟到北夏去关着呢?”

    他闻言,倒是一哂:“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若真想知道,待你见了他,当面问问他罢。”

    我心里一沉,看来,看来这次萧无极也会一起来吧。

    凌司羿见我郁郁寡欢,拍了拍我的肩:“别怕,这是在南陵,万事有我呢。”

    我望向他笑若春风的俊脸,黑眸沉静而坚定,让我莫名地心安。于是,便渐渐也放松下来,笑:“这些日子,你便是在忙接待事宜?”

    “嗯。萧无极此行,也算是示好。我们自然既得表现出大国宽和之气,又要不着痕迹地表现我们的实力和霸气,着实忙了一阵了。”

    “示好?他不是才挑起了战争么?这才几日,就来示好?他脸皮太厚了,啧啧。”我对萧无极这种横生滋扰,打不赢就跑的态度嗤之以鼻。

    凌司羿捏了捏我的脸,笑道:“萧无极其实也很无奈。萧无极三岁登基为王,由叔父萧政辅政。自古托孤大臣,最后必定权倾朝野,成为新王的眼中钉。萧政也未能幸免。他掌管着北夏朝堂,其子萧无冕,也就是萧无极的堂兄,镇守边关多年,战功显著。呵,他们父子将北夏的文治武功都握在手里,萧无极这个王当得很是辛苦。萧无极娶颖儿,也是无奈的选择,他需要获得自己的力量,而北夏国内的几乎没有他可以借助的力量。而与我们相邻的东歧国国力太弱,一直以我朝属国自居。”

    “对啊,姐姐远嫁时,北夏与南陵不已签署了互不侵犯条约么?他们真是坏,既已趁乱毁约了,如今还好意思到这里来?”我更不屑了。

    “傻丫头,你以为签了互不侵犯条约便可以永无战事?所谓条约,也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代表真的便是永无争战。若条约真有用,就不会总有战争,也不会总是订立条约。条约么,待到有需要,重新订立新的即可。前些日子的战事,若说是萧无极的责任,还是有些冤枉的。南陵与北夏的国土之争,由来已久,那萧无冕得到密报,知晓南陵内乱,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若是异地而处,我也会做出那样的决定的。幸而,清华把京都的情况控制得很好,后方得以安定。否则,少不了又是一场好战,不知多少生灵涂炭。”他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似懂非懂,又听他说到慕清华,不由得心底一紧,低垂了头,不敢说话。而他,似乎也在想着什么,竟也不再出声。许久,我才笑道:“幸而你与慕清华是兄弟,自小培养了些默契。有你们,南陵便不会吃一分亏。”

    他却叹息:“也不知这兄弟能做到几时?”

    我望向窗外被太阳炙烤得蔫巴巴的树叶儿,只觉得心情也随着他一般像树叶儿似的耸拉着。当我还是小白狐的时候,我梦想着有朝一日我幻作了人形,找一个清俊的翩翩公子,与他携手共老。我为此放弃了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从小生活的熟悉的环境,放弃了自由自在地生活。

    落叶飞花,烟雨红尘,世间万物,每每都有自己既定要走的路,每每都有情非得已的无奈,每每都在梦想与现实的选择间苦苦挣扎——

    当你选择一样,必得丢弃一样,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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