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一生

正文  （九十二）万里晴空惊雷起

章节字数：2889  更新时间：14-08-28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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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绿肥红瘦，一整院的郁郁葱葱。院中的石榴花又开了，青绿的叶，艳红的花，相得益彰。小豆子的生辰也悄然来临。

    后宫里的佳人们，从来都知晓如何让自己活得更好一些，逢高踩低是她们的生存法则。她们从来都不喜欢我，甚至背地里骂我狐媚子，巴不得我早日死去。然而，凌司羿对我好，让她们又不得不对我逢迎追捧。当然，以她们敏锐的感知力，她们早已知晓，现下逢迎我不如讨得小豆子欢喜。一则，她们敏锐地发现，小豆子高兴，我便高兴，我一高兴，凌司羿便也高兴，便能惠及整个后宫；二则，凌司羿膝下只得小豆子一子，自小豆子年幼时与他建立良好的感情基础，日后小豆子登基，自然不会亏待于她们。于是，每每临到小豆子生辰，凌司羿后宫的女子们都开始忙着搜集各种新巧的玩意儿，以期讨得孩子喜欢。

    小豆子的生辰，俨然成了宫里一大盛事。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宁馨身为王后，掌管整个后宫，自然不能怠慢了这项盛事。她早早地备好了两匹上好的料子，着尚衣局为小豆子逢制新裳，并拟了生辰当日宴会的菜单子到我宫里来找我商议。

    我很厌烦这样的宴会，说是给小豆子庆生，实际上是后宫女子们变相地吸引凌司羿注意力的契机。给小豆子真心庆贺的人，能有几人呢？

    于是，今年当宁馨拿了菜单子来找我商议小豆子生辰诸事时，我便断然拒绝了：“小豆子蒙各位姨娘的疼爱，已经过了两个热热闹闹的生辰了。今年，小豆子已经三岁了，已经开馆读书了，开始知事了。若还这样奢华，只怕惯得他更是没法没天了。姐姐，今年就不劳你们再费尽心力地给他一个小孩子过生辰了。这往后啊，也只有他劳心给各位姨娘过生辰的份，没的我们这些长辈倒整日为他一个小孩子劳心劳力的。我想我自己炒几个他平素爱吃的菜，就在这毓秀宫里安安静静地给他过一个生辰。姐姐，你说好不好呢？”

    宁馨兴致勃勃而来，被我这一通凉水一泼，倒有些愕然了。她抬眼看了看我：“这宫里也就只有小豆子一个孩子，我们疼他是应该的。妹妹，生辰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平素咱们管制严格些也就是了，不用在他生辰的时候还这样管制着他吧。”

    我摇了摇头：“姐姐，你可不知道，这孩子倚仗着疼他的人多，越来越没规矩了，我可都管不住了。姐姐若是真心疼他，就帮着我多管管，可好？”

    宁馨见我满脸坚持，情知事情不可更改，便也不再劝说，只余满眼遗憾。

    虽然不再办生辰宴会，但宫里的女人自有办法。她们轮着番带小豆子到她们宫里，提前给他过生辰，临近小豆子生辰的那段日子，小豆子几乎天天都被各宫接去用膳，然后带回各种物件儿。她们带小豆子去用膳的时候也会邀请我一道去，我本就是因为厌烦这种应酬的场面才推掉办生辰宴的，当然不会去。当然，她们必然也会遣人禀告凌司羿，每次都磨到凌司羿去接人，才放小豆子回宫来。

    我简直被气得哑口无言。

    凌司羿倒是有心取笑我：“谁让你剥夺她们一年中不可多得的几次见天颜的机会之一呢？”

    我恨恨地咬牙：“你倒还有心取笑我，还不是因为你惹了一身桃花，害得我们娘儿俩跟着遭罪。”

    “我可没惹，我每天都老老实实地陪着你。”

    我几乎不想再与他说话。

    待到了小豆子生辰当日，小豆子却迟迟没有起来。我想，在约是昨日玩累了，也着实心疼他，便也由着他的性子睡。我用罢早膳，他仍是没有起来。我养了他三年，从来没见到他这样过，便赶着去瞧他，却见他面色潮红，仍在昏昏睡着。我着了慌，一边唤来婶母，一边嘱香雪去请太医陈云庭。婶母一瞧小豆子的神色，也慌了神。

    我们刚召来平素服侍小豆子的两名宫女，正要询问小豆子昨日进了什么食，可有什么不妥之处。香雪便领着陈云庭进来了。陈云庭自我怀孕以来，一直照顾着我们，相互都熟了。他一进来，也没什么虚礼，径直便朝小豆子走过来。

    他扫了一眼小豆子的脸色，慌忙执起小豆子的手，把起脉来，一脸的严肃。一会儿，他放下小豆子的手，拧眉问：“这种状况有多久了？昨日可用过什么？”

    我扫了一眼满脸关切之意的立在香雪身后的两名宫女。她们见被问到，慌忙答道：“小殿下昨日在音妃娘娘那里用的晚膳。音妃娘娘给他做了核桃酥，还有就是几样小殿下平素爱食的菜肴。哦，对了，还有一个新鲜的菜肴，听音妃娘娘说叫什么秋葵，倒是很合小殿下的胃口，吃了有小半碟呢。”

    陈云庭皱眉想了想：“小殿下一直这样昏睡么？”

    “昨儿小殿下有些发烧，奴婢们用大人教的法子给他降了温，后来小殿下就一下睡得挺沉的。奴婢见小殿下降温后睡得挺好的，也就没向娘娘禀报了。”

    “娘娘，我想见见昨儿小殿下吃的叫做秋葵的菜肴。您着人去音妃娘娘那里问问，可还有？”陈云庭一边快速地开着方子，一边对我说。

    香雪闻言，不待我吩咐，便急匆匆地向外奔去。

    我一直目光殷殷地望着陈云庭，这时，见他开好了方子，吩咐了人去煎药，才敢瞅了空问他：“小豆子怎么了？可有碍？”

    “娘娘，我想他可能是误食了一种叫做曼陀罗的毒物。发现得太晚了，而且小殿下年纪又小，现下，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陈云庭语调从未有过的沉痛。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你别吓我，他昨天还活蹦乱跳地唤我娘亲呢。什么叫做尽人事听天命呢？”

    陈云庭低敛眉头，竟规规矩矩地跪在我面前：“请娘娘恕罪，臣无能，怕是不能救小殿下了。”他早已与我们相熟，许久都未对我行过礼了。

    我不禁细细地打量起他的神色，再正经不过，不像是说笑，他也没有那个胆子拿小豆子的命来跟我说笑。可是，他说的，我一点儿也不相信，或者说我不肯相信。我瞧了他许久，又扭头瞧着榻上呼呼大睡的小豆子，猛地扑上去，轻轻地拍打着小豆子的脸：“小豆子，小豆子，快别睡了，今儿娘亲给你做了你喜欢的糕点。娘亲没告诉你，娘亲其实最擅做糕点了，做的糕点曾经名冠京都呢！你快些起来，娘亲这就让人端上来给你吃！”

    小豆子依旧睡得香沉。

    婶母也走了过来，与我一起轻声唤着小豆子，焦灼而磨人。

    小豆子还是睡得无知无识。

    婶母急了，便开始派人去催促汤药熬得怎么样了。我却一点儿也不急，不紧不慢地轻声唤着他，一边慢言细语地哄着他：“小豆子，你今儿过三岁生辰，娘亲还要给你做几样你喜爱的菜呢。你不要撒娇了，不许赖床了。娘亲管不了你，我让人去请你师傅来管教你！你再不起来，娘亲就不让你父王陪你玩了哦！小豆子，小懒虫……”

    汤药终于在婶母的催促下端了上来，我扶起小豆子，让他靠在我怀中，将药碗端到他唇边，轻声道：“小豆子，咱们喝了药就好了，就能出去找你父王玩了。”

    我将勺子汤药喂入小豆子口中，可是，大半的汤药都沿着他嘴角流了出来。我佯装生气：“小豆子，你不许顽皮了。乖乖把药喝了！”

    我又喂，又有大半汤药流了出来。我想，没关系，只要有一小半到他肚里，他就能好了。我继续细细地喂着，直到一碗汤药喂完。

    我笑吟吟地将空碗递给守在边上的婶母：“我的小豆子很勇敢吧？”

    婶母目光里满是担忧，却还是强颜笑了笑：“是啊，小豆子真勇敢。”

    这时，小豆子竟然睁开了眼。对于他的苏醒，一整屋的人都很高兴。然而，不过是一刹那，小豆子全身缩做了一团，抽蓄起来，他哭道：“娘亲，我疼！”

    我死死地抱住他，帮他按压着后背和胸口：“小豆子，别怕，娘亲帮你按按就不疼了。”

    小豆子哭叫了几声，便再没了声息。我感觉，他的小身子突然就那么软软地耷拉在我的身上，异乎寻常的软。我的心也随着那软软的一靠没由来地“咚”地一声，似乎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