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83 更新时间：15-01-15 01:31
（温唯雅）
乌云厚重，天色灰沉，小雨不断从空中坠下，檐瓦相接处，雨水汇集而下，断断续续，划过一道道透明弧线。
他站在窗前，一动未动，静望着窗外的雨，眉间紧蹙，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只是，今日的情景，却是与那日有些相似。
那一日，在那里，见到了她……
——“王爷。”
我再唤了一声，他才回神，转身看向这里，紧蹙着的眉头仍未松开。
“微臣……唯雅冒昧打扰了。”我道。
“你来饯行？”他一挑眉，冷声问道。
“是。”我点头应道。
明日，他便要领圣命率军出征了。我虽来此是有些别的事要告知于他，饯行确是此行目的其中之一。明日皇帝陛下将率百官为毓王爷饯行，不过那是在大殿之外，我只能站在百官之间，根本不可能与他说上话。
“不必。”他冷声道，倒是一点儿不客气。
“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事要告诉王爷。”我道。
“何事？”
“王爷可知此前京城有一商贾巨富，白氏一族？”
“你说。”他道。
“之前被牵连抄家的只是白氏主家，实际上还有另一支所受波及甚少。”我继续道，“不过那一支人丁并不旺，子辈只两人，其中一人实为从妻家而来的过继之子，如今在朔北军中任职，领云骑尉。”
他转回视线仍望向窗外，依旧是那般清冷的神情，不过看得出他对此有些兴趣。
“其实他与微……与我的私交甚好。”我道，“对白氏主家被牵连抄家一事，他竟以一己之力查明了真正的主谋是谁。”
申少傅一案，最早我也以为是毓王爷他在其后所谋，后来才知其实是梁王。
对我所说，他并未有所表示，不过我所说的话他既听到了，他今后若有打算，会再与我说的罢。
“还有何事？”他问。
“前几日，有人向我爹匿名举报梁王恣纵手下枉法。”我道，顿了顿，回想起爹他将信摔到地上的情景，“我爹他……很生气。”
其实那匿名举报之人就是我了。这件事或许爹他也知道。不过，事实既是事实，爹他知道了，虽做不到出面查处，但他的态度毕竟也会影响到朝中其他官员……
这一场角力，漫长而艰辛，我也只能尽力做到这些了。
“微……唯雅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我说着站起身，向他躬身行礼，“打扰了。”
在离开前，最后视线不觉仍是向那里一瞥——屋角的小方几上放着的仍是那一套茶具，摆放位置未变。这许久时日过去了，明明该有落灰了，实际却是半点也无，明净如新。
而他的书房，从来不许无关之人入内，即使是寻常扫除。
“王爷，还是没有她的消息么……？”不觉已是问出了口。
他未答。
我只得再行一礼，告辞走出了书房。
外间仍是落雨淅沥，微光昏蒙。
撑着伞，匆匆走过空荡的巷道，踩过青砖地面，雨水浸湿了鞋袜——明明来时才不过星点雨滴，这会儿却是下得越来越大了。
习惯性地，走过拐角处，便抬眸向不远处洛馆的方向望去，却是雨幕相隔，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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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采薇）
恍然醒来时，太阳穴胀痛得厉害，以至于连身上多处伤口传来的疼痛也不那么明显了。
睁眼躺了许久，还是没有缓过来。
想来是为了让蒙汗药对我起效，穆离下了极大的剂量。或许我该感到幸运，这一次我并没有因此就此长辞于世。
合上眼，夜间在林间狂奔，摔倒，再爬起，摔倒，再爬起，浓重黑暗根本望不见尽头——好像还不过是一瞬之前的事，可再睁眼，这一瞬却就躺在了这陌生的营帐内。
未得逃脱。与太阳穴传来的剧烈胀痛相比，与身上多处伤口传来的疼痛相比，更是难过……
躺着的毛毡床染着一股腥味……或许只是我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罢了。
强忍着疼痛，咬牙不出声，心中不得不一遍遍反复提醒自己，昨晚发生的一切，还有现下，真的不是在梦中。
——“叮铃铃。”
忽有清脆铃音响起，惊怔之下，才发现应该是有人摇了挂在门账外的铃。
--“夫人，您醒了吗？”
门帐外传来的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听得出犹豫和紧张，大概是护卫的士兵罢。
“……嗯，醒了。”我清了清嗓子，尽量大声地应道。
“夫人，就要出发了，请您在一刻钟内整理好。马车已在外为您备好。”那年轻人又道。
“……好。”我咬牙应道。
帐内再无其他人了，虽说床边放着洗漱用的铜脸盆，内里也盛放着清水。但……穆离他怎么也没有带个随身侍婢什么的……也罢，强撑着还是能自己穿衣洗漱的，只是现下头疼得厉害，一个动作都要缓了再缓才能完成，还得小心避免碰到伤口。
洗漱过后，有人送了碗清粥来，我勉强只喝下了一点儿。不管怎样，首先不能将自己饿死。也幸好这送的不是什么奇怪的药，这时候，只是清粥就够了……看来穆离还是打算留我一命的。
随军队行进的马车走得很急，一路颠簸，或许有伤口又裂开了，不过我根本顾不上，太阳穴传来的疼痛一直未消减半分，以至于后来停下暂歇时，我已整个人蜷缩着，浑身颤抖不停，将负责照顾我的那个年轻士兵吓得一下叫出了声。
意识彻底坠入黑暗之前，好像有人在我身边蹲下，看着我……
“采薇”……我好像听见那人叫我的名字，可我听见那人的声音就只想捂着耳朵……只是被疼痛折磨了这么久，我早已没了力气……只能任由那人将我抱起……
再睁眼时，太阳穴的疼痛总算缓和了些，不过这样一来身上各处伤口的疼痛却变得清晰起来。
忍不住痛得呻吟出声。
接着却听见帐外有脚步声倏然走远……听起来，像是穆离。也不知我如今这般惨状，是否合了他的意。
接下来的几日，痛苦依旧，不过伤口总算都结了疤，太阳穴的疼痛也渐渐消褪。
到了第五日，入夜后有人抬了一大桶热水来，将热水注满了一同搬来的一只不大的木澡盆，然后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望着就那么突兀地摆在帐子中的木澡盆，愣了一会儿。但总算是有热水可以沐浴了，我也管不得许多了。连着几日下来，每日只是简单洗漱，总觉得身上已有味儿了……
就在我艰难地宽衣解带时，忽然背后有一阵冷风灌入，有人从帐外走了进来——
我一下停了动作，听出了来者是何人，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势就那样僵在了那里。
——“你一个人可以？”
已走到身后的他冷笑一声道，说罢已是走到我面前，抱着双臂，看着我，神情冷漠，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不过，他走得这么近，也不嫌弃我身上的味儿么……？
“……王爷还是去忙罢，”我咬咬牙道，“妾身的事不敢劳烦王爷。”
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继续艰难地宽衣解带。
如果他是来看笑话，那要看就看好了。如今我又有何须顾忌的？
过了许久，我才成功将外衫脱下，已是大汗淋漓。
“我会让人找婢女来。”忽然听他冷声道。
“……谢王爷。”我道。
还不及我行礼，他已转身径直走出了帐篷。
身上伤口才结痂，不能泡澡，我只能拿毛巾沾湿了再一点点擦拭，如此反复。忙完之后，已是大半夜了，虽身上仍痛得厉害，不过到底是太累了，才躺上毛毡床，很快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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