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问情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章节字数：3146  更新时间：14-09-01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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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山中无岁月，叶长恨深深觉得这句话半点不虚。他不是什么圣人，不会去想着挽救人间，事实上，若是隐不曾带他到这里来，他死于怨灵，那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生则生，死则死，天道如斯，人力难违。

    叶长恨以为他这一生会终于雾山之顶了，和隐一起，共看日出日落，风景如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隐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从来都没想过隐会离开，他曾那么相信他。

    那天清晨，叶长恨醒来后下意识的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有找到，雾山之顶纵然方圆百丈，但其中除了怪石嶙峋并无树木可以遮挡视线，叶长恨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但是根本就没有隐的身影••••

    他离开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叶长恨只觉天旋地转，这么长时间隐从未离开过他身边，如今却不见了身影，到底还是厌倦了么••••明明说着不会厌倦一生一世，却还是走了••••

    叶长恨无法相信前几日隐还说着那些堪称情誓言的话语，一转眼他就消失无踪，留他独自一人在这雾山上。叶长恨安慰自己，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暂时走了，一定还会回来的，但事实却并不想叶长恨想的那样，隐是真的消失了，无声无息，不留一点踪迹，甚至，连一个理由也没有留下。

    叶长恨在雾山之顶等了一个月，始终没有等到隐的出现，原来，厌倦也不过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的功夫•••••

    天心月圆，一如当日隐带叶长恨上来雾山的那夜，而此时却是叶长恨一人形单影只，伫立于巨石之上，明月依旧，风声依旧，却再不见当时故人。

    “浮生长恨欢娱少••••呵，倒真是应了这一生。”叶长恨低笑，他以前不明白父母为何会为他取长恨这个名字，现在想来，一定是他们心中已有未了之事吧，只是宿命不由人，长恨二字应验在了叶长恨身上。

    崖下云海聚散无常，叶长恨想，如果就这样跳下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了结，是不是就会忘了那过去三年的执念，是不是就不会为那人一时的笑言而或悲或喜••••

    叶长恨终究没有跳下去，他不是如此看不开的人，但他也知道，隐已经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只能以鲜血滋润，陪伴他永生永世。夜风吹得他衣襟簌簌作响，明月里似乎也映出了他的影子，凭虚御风，就此归去罢，忘了红尘种种，忘了世间情爱如毒，忘了浮生长恨。

    “你要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长恨猛地回头，多么熟悉的人啊，可为什么此时却觉得如此遥远，如此不真实。叶长恨只静静的看着来人，一言不发，风吹起他的发丝迷了眼，似乎要羽化登仙而去一般。

    隐上前一步，道：“过来。”

    叶长恨依旧不答，他不知眼前是不是一场幻影，他不知隐会说出什么难以接受的话来。

    见他不答，隐皱紧了眉头，走到他身边，道：“怨灵之祸已经解决，如见人间已经太平无事了。”

    所以这是专门来带他下去么？然后从此陌路，就当从不曾相识？

    “你来带我回去？”叶长恨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但眼里却是一片清明。他没有问隐为何不辞而去，更没有问他去了哪里。

    隐看着他的模样，不知是什么心情，但当他看到明月之下似要羽化而去的叶长恨时他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害怕，他在害怕叶长恨真的会就此乘风而去，他怕自己来晚了一步。幸好，叶长恨还在。

    当然，这一切叶长恨都不知道，也许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了。

    天道之下，总有一些事无法违抗，情也好，恨也好，每个人的爱恨都有不得已的理由，即使是隐，也不例外，而他的理由，却不能告诉叶长恨。

    隐点点头，突然觉得无话可说。

    叶长恨笑了笑，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或者说，连理由也不愿给我一个？”

    “叶长恨，我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好一个情非得已！前一刻还说着一生一世，后一刻就不知所踪，这是情非得已？你若是厌倦了，尽管说出来，我叶长恨岂是会死死纠缠之人！你当我是什么？呼之即来拂之即去？我是喜欢你没错，三年前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万劫不复，但是你若对我没有一丝真心，”叶长恨长长呼出一口气，平静些许，“若你对我没有一点真心，那便说个清楚，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你这样莫名消失一个月再莫名出现说带我走算什么？我不是你消遣的乐趣！三年来，我每天都盼着能再见到那个身影，盼着能与你把酒言欢，后来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很是欣喜，尤其是你送我化生珠的时候，让我觉得上天也是眷顾我的，所以在你提出要我跟你走的时候，我放下了自己生活的家，放下了一切矜持，跟一个我一无所知的人离开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这是因为我坚信你不会害我，而且•••而且我本身也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我是喜欢你，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上一个男子很是龌龊很是不耻，那你当初为何还要那么说！

    “不问我的来历，不见我的容貌，不顾天道轮回，只在你有生之年，与我•••在一起。你看，我记得清清楚楚，而你只怕早就忘记自己说过什么了吧。隐，你不该给我那么多深情的，”叶长恨叹气，“我把它当了真，我以为我们心意相通之后会在一起共至皓首，但你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叶长恨将心里的话不顾一切的都说了出来，连这一个月的苦闷伤心都一并说了出来，活了二十几年，叶长恨第一次生气，第一次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知道，我身为男子却喜欢上另一个男子，必然要为世俗所不容，所以我根本没打算将这一切说出来，但是你却不该，不该对我太好，不该给了我希望，不该让我觉得你对我也是有意的。一开始我一直以为你只不过是把我当做乐趣而已，但经过那夜长谈之后，我便真的信了你，以为你对我••••隐，其实你一直是把我当做乐趣的吧，也是，像你这样额人，怎么可能动情？世间情爱，附之血骨啖之如毒，要之何用！可惜我当时竟真的以为你会有心有情。”

    “隐，我最后问你一句，此番下山之后，我与你何去何从？”即使心冷至斯，但叶长恨还是有一丝期待的，若隐能解释一番，即使是轻而易举便能揭穿的谎言，叶长恨也会把它当做事实来对待。但隐却一句话都不解释，不解释他为何要不辞而别，不解释他到底把叶长恨当做什么。

    这让叶长恨心寒无比。

    隐静静听叶长恨说完，一言不发，直到叶长恨问他，他才像刚刚回过神来一般，抬眸去看叶长恨，他眸色深沉，里面暗流涌动，但叶长恨却没看出什么。

    “回到人间之后，你便好好守着问归客栈吧。”隐以一句话默认了叶长恨之前所说种种。

    叶长恨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以为自己会更愤怒一点，会问他为什么，但事实上，叶长恨一句话都不想再说，这本来就是一段不该存在不被承认的情，有这般结果也没什么可怨，何况对方还不是凡人。

    “隐，你真狠心。”

    叶长恨再醒来时已经是在问归客栈里了，一阵头疼之后，他想起了雾山之顶的一切，以及隐最后的决定。

    他无声苦笑，终究还是得不到求不得•••••

    叶长恨去镇上走了一趟，虽然怨灵一事令无数人无端丧命，但毕竟还是解决了，人间又恢复一副太平景象，只是毕竟不如以前繁华罢了。走在路上，也看不到几个人影，想来是担心还有怨灵存留人间罢。

    叶长恨问那些幸存的人，怨灵之祸是如何收场的，才知道是鬼界主派遣三万锁魂使，游走人间，抓捕怨灵，才挽救了人界众生。

    叶长恨知道，这余下半生，他是再也见不到那人了，不是不难过的，有时夜深人静之时，叶长恨还会想，若是他不挑破一切，那是不是还能和他把酒言欢？每每这时，叶长恨都深深的看不起自己，何苦呢，何苦为了一个男子如此？世间红尘，除了情爱，不是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