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方休

壹  序章

章节字数：1978  更新时间：14-09-22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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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市。

    正值冬日，本来柔和的海风都变得凛冽起来。五六点的太阳仿佛燃料即将耗尽的煤油灯，明明是刚从地平线下面升起来，却依旧是懒洋洋的燃烧着，仿佛还没有睡醒，相应的，那些稀薄的光线根本没有办法提供多少热量。

    人们在这个时间大都在温暖的被窝里面赖床，然而这种优渥的生活却和一些人永远沾不上边。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消瘦的身影，几乎已经失去了男人该有的强壮与安全感，穿着破旧的军大衣，不知道被补成了什么样子的运动鞋，但是猜想这些衣服大概已经失去了保暖性。他挥舞着一个和他的体型并不太相符的大扫帚，正在艰难的清扫着地面。而在他艰难的移动过程中，也不难看出他的腿脚并不好，似乎有些瘸。

    终于清扫完了全部的路面，或许花了远超常人的时间，那人抬起已经僵硬的腰部，艰难的舒展了一下筋骨。同时一股冷风吹进并不十分严实的领口，那人咳嗽两声，仿佛劈柴一般，干哑难听。不咳嗽还好，一咳嗽似乎就有些止不住，那人艰难的喘息着，倚在路边的一棵树上，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剧烈咳嗽。那人伸手掩上口鼻，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那人也不看到底手上沾了什么，只是等待这阵咳嗽平息之后，就拿着自己的扫帚，蹒跚着走了。

    迎着阳光，这才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却没有三十多岁的朝气，死气沉沉的眼睛加上瘦弱的不堪一击的身体，仿佛一个垂暮的老人，形容枯槁。只是依稀可以看出来，这个已经衰败的身体，曾经是怎样的魅力四射，只可惜，一切都被时光冲淡了。

    那人住的并不远，就是在附近的老住宅区的一个地下室里面。本来是主人用来放杂物的地方，因为在这个潮湿的地方，冬天的地下室无异于冰洞。然而还是主人可怜体弱多病又身无分文的他，才让他住进了地下室。

    不过几个平米的大小，打开门的瞬间，潮湿导致的霉味儿扑鼻而来，仿佛有衣服没有晾干。漆黑一片的小屋暂时夺取了他的视力，他摩挲着进屋，打开一盏小小的吊灯——就连这电费，都是房子的主人为他承担的，对于已经一无所有的他，是极大的馈赠。

    即便是进了房间，也不敢脱下身上厚重的大衣，甚至到了晚上，那潮湿阴冷的被褥比冰块都要冷上几分，不过他还是很感激这一切的，本来以为自己就会在三年前那样消失在大海里，谁知还给了他苟延残喘的机会。

    整理了一下大概占了房间三分之一面积的废饮料瓶、废报纸，从桌子下面抽出了一个破旧的尼龙袋子。虽然打扫卫生有一定的薪水，可是终究还是不够用，因为他还试图支付房主一些微薄的房租，即便善良的房主并没有向他索要过。而没有身份证没有学历文凭没有钱的他，除了收集一些废品之外，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然而，就在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塑料瓶、锡馆构成的建筑模型，一层只有一半的空间是实体，像一个方形的台子，其余部分用约里克柱式的立柱支撑，二层则像是一个被削下去一块的棱锥，透明的顶部仿佛可以倒影星空。立刻图形的组合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而那重要的残缺更是让人印象深刻（不懂建筑学的胡掰>///<），这曾经是他最大的梦想，只是现在不得不被淡忘。

    他伸出长满茧子的双手触及那个建筑，却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收了回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少女的声音传进来：“喂，你在吗？妈妈让我送点热汤来，说是地下太阴了。”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地下室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一个青春靓丽、干净利落的短发十八九岁的少女出现在眼前，手中拿着一个饭盒。

    他连忙接过饭盒，垂首说：“用不到这么麻烦的。”

    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破锣一样。他也几乎不记得，自己那个曾经可以弹吉他唱情歌的嗓子会是怎样的美妙。

    少女不耐的翻了个白眼，甩甩手，说：“有什么麻烦的？不就是多一碗！喂，你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扭扭捏捏的？烦死人了！有手有脚不能干些有用的事情，非要收破烂。你才多大，三十五？真是没志气！”

    少女霹雳啪啦说了一通，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转身就想走。

    他苦涩一笑，心想，又有谁知道，他才不过二十六岁？他人生中最好的年纪，都荒废在了一个人手里。可是偏偏，那个人曾经是他最爱的人。二十多岁，就走向了人生的暮年，或许也是他的命，或许就是他少年轻狂的报应。

    想到这里，一口气喘不上来的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少女有些迟疑的停下来，看着他，问：“喂，沈醉，你还好吧？”

    他，也就是沈醉，轻轻摇摇头，把感到湿润的用来掩口的手藏起来。

    “要不要……你来上面住两天？我和妈妈挤挤就行。”

    少女还是心地善良的。

    沈醉再次摇摇头，连连说：“已经很麻烦你们家了，我这样就挺好。谢谢你们收留我……我这个月的工资拿到了，就会给你们房租的，虽然……不太够。”

    少女生气的跺跺脚，沈醉明明知道她不是这个意思！少女终于转身走了。

    沈醉看着少女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眼前这个女孩才像是一个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而他，不过是一抹不该存活于世的孤魂。少女是很好，可是他，早就已经从心中腐烂，无法再爱上任何一个人，除了被一种强烈的毒药腐蚀殆尽。

    而那种沈醉不愿意提及的毒药，叫做方子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