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叶苍河

卷一 许冬离  第一章 离蔓枝

章节字数：2013  更新时间：14-11-07 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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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蓝。

    上高一的许冬离第一次对于这个词有深切的体会，紧紧的贴近眼角的体会，抬头看见的天空，灰色的，有隐约的蓝。八月份的南方小城，阳光热烈而明亮，树木蓊郁，什么颜色都是鲜亮的，独独这苍穹，远没有书上天苍苍的说法来的悠远。工业化的城市总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头顶上难见蔚蓝。

    回到寝室的冬离看见蔓枝坐在她的床位上和她打招呼，笑眯眯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模样。蔓枝的爷爷是冬离小学时代的数学老师，冬离对这位老师是有很高的敬佩感的，可能因为他是数学老师，可能是因为年幼时那些小心眼的事情都有这老师容忍着，此时也坐在角落里，和别的家长说着话。

    “你来了，我就睡这。”冬离指了指自己的床铺。

    “我知道啊，我一看毯子就猜到是你的，我就睡你上铺。“用手指了指冬离床上的毯子，又指了指上铺，蔓枝一双眼睛明朗朗的，日后的这双眼睛被陈检说来是全班级那么多人里唯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如果你懂她，那么她所想所思的你看着她的眼睛就能够知道。

    “你跟你爷爷一起来的啊。”

    “嗯，你呢。”

    “我妈妈送我来的，昨天就到了，现在已经回去了。”

    这时候沈老师才和她打招呼，不过是冬离来了啊之类的常见的问候语，但是冬离的私心里却是极其开心的，许多年过去，一个老师的形象在她的记忆里停留了这许多年，从来未变更过，也从来未动摇过。

    小学二年级时，冬离的姑姑还在村子里的小学教书，那时蔓枝的爷爷任冬离的数学老师，可能是因为喜欢数学才喜欢上这位老师，也可能是因为由这位老师开始才喜欢上数学，总之喜欢数学是成为定局。“数学”这二字，渐渐地成为她的一份坦然的热爱，所以才会有之后的后来，后来的许多事情。因为冬离的姑姑和蔓枝的爷爷是同事，所以对于蔓枝的家事是知道很多的，然后会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说给冬离听到，那些家常事被听到冬离的耳朵里，再转换一种样子进入到冬离的内心里，于是从蔓枝还不认识许冬离开始，冬离已经对这个女孩有了最初的印象，坚强，傲骨。

    别人嘴里的一段平常的闲话，却是一个女孩所有的曾经，以及性格的由来。

    也就是从这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个女孩了，只是那个女孩并不认识她，友情有可能不是同时发生的，而许冬离与蔓枝的这一段，许冬离先开始了不少个年头。

    许冬离从来没有觉得委屈过，只是有点难受在心里，若是比另一个女孩早一点与蔓枝产生交集，或许现在蔓枝放在心尖上的好朋友就是自己。有时候就是晚了一点，就可能会迟到一辈子。

    在之后的许多年里，冬离才觉得其实她也是有发小的，只是这个发小缺席了她小时候漫长孤寂的时光，在她少年时代的末端才走近她的身边，走进她的心房里，然后住进最底端的角落，找好位置，蜷缩下，被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冬离靠在床沿的柱子上，同样小心翼翼的，对于一段友情从一开始就以保护的姿态面对，直至最后蔓枝在给她的信息上写着，“我希望上天给我一个朋友，可是上天居然给了我两个，我很感动。“

    在北方，有暖气的屋子，窄窄的寝室窄窄床铺上，大蓝格子被褥罩着的被窝里，冬离一个人，哭的不成样子。

    冬离发现学校的院子里有一排高高大大的树木，可能是花木，叶子大大厚厚的，花朵奶白色，也是大大的，很漂亮，没有见过，留了心，却也没有想过要深究，和这排不知名的树木并排的还有一排雪松，这她倒是认识，因为初中校园里有。

    教室的左侧有两大棵桂花树，想着到深秋的时候香满校园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最开始的，许冬离对于她的高中生涯带着一点隐约的期待，但是与人无关，她不希冀能在这段时间认识并深交什么人，而命运，偏偏让她以后的许多心头的朋友都是这一时期认识的。

    还有，郑澜。

    在有桂花树相伴的教室里，第一次认识，然后纠缠不休。

    在认识周珩不久以后，许冬离开始想，当初，如果明明确确地给出一句话，或者她自己学着粉饰太平的样子，不那么要求一个确切的结果，就模棱两可的走下去，是不是就不会有一个阴暗的高中，有一段影响至深的曾经，一段想要可以去隐藏的曾经。

    上完第一天的课，认识了几个老师。开了班会选了班长，是老师任命的，也就是军训时的那个代理班长，留给学生们观察监督，一段时间后再开始正式的班委选举，这时候，冬离觉得这个班级是公平的。

    可是，世上怎么会没有偏爱呢，只是被隐藏的好些罢了，便在最开始，就遮住了许冬离的双眼，看到一派祥和的氛围。

    窗外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语文课本附带的练习册刚刚学到余秋雨的《听听那冷雨》。她便觉得“淅淅沥沥”四个字好，又想到李清照那句“凄凄惨惨戚戚”，冬离在床上躺着，不禁把脸贴着靠近窗户的墙壁，仔仔细细听起来外面那场雨来。

    会有许多雨滴子打在那白色的花朵上吧，那么大的叶子应该是不会落的吧，外面会不会有风呢，风雨一起来的吧，那么雪松的树梢会随风摇摆的吧，蔓枝已经睡着了吧。老师都很好，班级会是一个很好的班级吧，大家都会努力学习的，桂花会开的，老师不会讨厌自己的吧。

    不要喜欢，只要不讨厌就好了。

    那个班长长什么样子来着，那个语文老师长什么样呢，

    好像有花落的声音啊，那么美丽的东西要离开了吗，

    听着听着渐渐意识模糊起来，迷迷糊糊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