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叶苍河

卷一 许冬离  第九章 转朱阁

章节字数：1294  更新时间：15-02-03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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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里有些美好已经开始变淡，但是腿脚手腕上的伤疤却依旧在，受过的责备，鄙夷的眼神都还在心里深藏着，屋里阴凉阴凉的，除了那棵已经长高的松树，院子里没有一点绿色，更别说彩色了，只有单薄的白，白雪白地面，若老房子还在好歹还有青瓦朱漆柱子，还有老院子里藤系张扬的葡萄架子，还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上挂着小球球，老厨房里有干的木柴做柴火，老厨房是平房，站在房顶上能看到院前的小河边常年长的的腊木苗，许多年也不见多高，还能看见人来人往。

    新年的晚上，她躺在老木床上，盖着被子，眼睛睁得大大地，开始想着许多过去的东西，被蹉跎的岁月，被遗忘的快乐，被瓦砾掩埋的故事。那个被叫做童年的东西所挟持的一些细碎的底片，在屋子里的白墙上依依地播放开来。温馨美好得让她慌神地以为她是幸福的。

    某一个夏天被带去舅舅家，东厢房里一地的西瓜，舅舅的书桌玻璃下压着他毕业时的照片，会跑去舅舅家的瓜田爬上搭起的高脚楼上，呆在里面数西瓜，那些西瓜瓜蒂还没落，那些西瓜的纹理长的不好看，哪些西瓜不够圆。

    某一个夏天被带去姑姑家，姑姑家的那个孩子很可爱的小模样，姑姑有一家子的书，庭院里一片雍容的花朵，粉的紫的，白的，很来她知道，那白的叫做白玉，那粉的和紫的叫做二乔，电视架旁的书桌左侧堆积了高高一层的宣纸，墨的味道很重，笔架上挂了大大小小很多只毛笔，冰箱里有很多冰糕，红枣的红豆的，都很好吃。厨房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姑姑从那里变出很多好玩的东西来，碗沿的花纹青翠，地板的纹线乱乱的，但是也狠漂亮。

    某一个夏天雷雨来的早，院前的小河漫出水来，出门买东西要拉起裤脚趟着水过去，不小心脚丫子会硌到石头，父亲会在小河里撒下网捕鱼，有虾很泥鳅有鲫鱼有黑鱼还有很多她至今叫不上名字的鱼类。

    某一个夏天被带到田野里去插秧，歪歪扭扭地像小蛇，还没插到泥土里，活不了，田梗上野花很多，白的紫的红的黄的，没有蓝色的也没有绿色的。

    某一个夏天的晚上，麦子刚收完，在场上看稻子，躺在一袋袋装好的稻子上面看星星，看远处焚烧麦秆腾起的烟雾，看车来车往人们忙碌的身影。

    某一个夏天的傍晚，老房子旁的槐树枝系发达，椭圆的叶子堆积在一起，晚风一过就青青的震动起来，槐花很香，槐花可以做很多好吃的，那是小时候，奶奶会拿槐花和上面粉和糖做槐花团子吃。这个时候铺着凉席躺在老厨房的屋顶上，蹦蹦哒哒，往远处看去，天际高远。

    细腻而且美好，回忆起来很短暂，但是当初在经历之时，这些却满满的铺散在一整天的生活里，显得绵长而且无聊，那时候，也不懂什么是无聊，会懂得享受，觉得生命很绚烂，就像田野里盛开的野花，淡紫浅紫粉紫深紫、纯白粉白、淡黄深黄、大红石榴红，又像沟渠底被水流顺的平直的身躯，娇弱，在阳光下，很明亮的绿色。

    少年不识愁滋味。

    屋外开始响起礼炮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一个年头开始，这座村落的每一个除夕的晚上都洋溢着礼炮破裂的声音，许冬离没有出去看，在屋里兀自想着，绽开的礼花挂在天空上，黝黑的天空上，那指甲印似的月弦，该不会孤单了吧。

    月亮也是要过年的。

    把酒问青天，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过了这个年关，再到盛夏，许冬离就十七岁了，花样年华，就要过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