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砌下落梅如雪乱  一株蓓藟萎谢在秋风里的石评梅

章节字数:2473  更新时间:15-07-27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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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1902--1928),是中国现代女作家中生命最短促的一位。

    与吕碧城、萧红、张爱玲,并称为民国四大才女。读她的散文,我们可以感到她“那枝幽远清淡的笔致,处处都如一股幽谷中流出的清泉一样,那样含蓄,那样幽怨,那样凄凉,那样素淡”直沁入我们的心扉。

    :似在月下轻弹琵琶的少女般那样幽静,似深夜含枚急驱的战士般那样渺茫,似月下踏着红叶,轻扣寺门的老僧那样神远而深沉。

    我们只爱着这世界,并不愿把整个世界供我支配与践踏。

    心幕上掩映着的是秋月,沙场,凝血,尸骸;要不然就是明灯绿纬下一个琴台上沉思的倩影。

    我爱,我原想追回那美丽的皎容,祭献在碧草如茵的墓旁,谁知道青春的残蕾已和你一同陪葬

    假如我的眼泪真凝成一粒一粒珍珠,到如今我已替你缀织成绕你玉劲的围巾。

    假如我的相思真化作一颗一颗红豆,到如今我已替你堆积永久勿忘的爱心。

    哀愁深埋在我心头

    我爱,你知否我无言的忧衷,怀想着往日轻盈之梦。梦中我低低唤着你小名,醒来只是深夜长空有孤雁哀鸣!

    假如人生只是虚幻的梦影,那我这些可爱的映影,便是你赠与我的全生命。

    在人海尘途中,偶然逢见个像你的人,我停步凝视后,这颗心呵!便如秋风横扫落叶般冷森凄零!

    我的心是深夜梦里,寒光闪闪的残月,我的情是青碧冷静,永不再流的湖水。

    我自从混迹到尘世间,便忘却了自己,在你的灵魂里我才知是谁?

    满腔辛酸与谁道?愿此恨吐向青空将天地抱。

    墓畔有白发老翁,有红颜年少,向这一掊黄土致不尽的怀忆和哀悼,云天苍茫处我将魂招;白杨萧条,暮鸦声声,怕孤魂归路迢迢。

    我爱,这一杯苦酒细细斟,邀残月与孤星和泪共饮,不管黄昏,不论夜深,醉卧在你墓碑傍,任霜露侵凌吧!我再不醒。

    柔情似水,为什么不能温暖我心如铁?是从前太认真人生的错误,还是受了社会万恶的蒙蔽?

    我愿做个奔逸如狂飙似的骏马,把生命都载在小小的鞍上,去践踏这世界的地轴,去飞扬起这宇宙的尘沙。

    想到扶桑余影,当你握着利如宝剑的笔锋,铺着云霞天样的素纸,立在万丈峰头,俯望着千仞飞瀑的华严泷,凝思神往的时候,原也曾独立苍茫,对着眼底河山,吹弹出雄壮的悲歌;曾几何时,栉风沐雨的苍松,化作了醉醺阳光的蔷薇。

    那夜我们狂饮着醇醴,共流着酸泪,小小杯里盛着不知是酒,还是泪?咽到心里去的,更不知是泪,是酒?

    人生在这大海中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泡沫,谁也不值得可怜谁,谁也不值得骄傲谁。

    至少把过去埋了,埋在那苍茫的海心,埋在那崇峻的山峰;在人间永不波荡,永不飘飞;但是失败了,仅仅这一念之差,铸塑成这般罪恶。

    人生骑着灰色马与日月齐驰,在尘落沙飞的时候,除了几点依稀可辨的蹄痕外,遗留下什么?

    深刻的情感是受过长久的理智的熏陶的。

    我是投自己于悲剧中而体验人生的。

    我惭愧我既不会画,又不能诗,只任着秀丽的山水由我眼底逝去,像一只口衔落花的燕子,飞掠进深林。

    远远地就听见有一种声音,不是檐前金铃玉铎那样清悠意远,不是短笛洞箫那样凄哀情深,差堪比拟云深处回绕的春雷,似近又远,似远又近的在这山峰间蕴蓄着。

    淙淙的水音在桥下流过,似琴弦在月下弹出的凄音。

    经过颐和园围墙时,静悄悄除了风涛声外,便是那啼尽兴亡事的暮鸦,在苍松古柏的枝头悲啼着。

    人间的驻停,只是一凝眸,无论如何繁缛绮丽的事境,只是昙花片刻,一卷一卷的像他们转入松林一样渺茫,一样虚无。

    蓬勃的悲痛,还让它埋葬在心坎中去展转低吟!而这颗心恰和林梢月色,一样的迷离惨淡,悲情荡漾!

    在这迷香醉人的梦里,她们不知道人是什么?格是什么?醺醉在这物欲的摇篮中,消磨时间,消磨金钱。

    沙漠中蠕动着的:贫苦是饥寒交迫,富贵是骄奢淫逸;可怜一样都是沦落,一样都是懦弱,一样都是被人轻贱的奴隶,被人戏弄的玩具;不知她们自豪的是什么?骄傲的是什么?

    我只合独葬荒丘

    如今,往日的绮梦,往日的欢荣,都如落花流水一样逝去,幸好还有一颗僵硬死寂的心,尚能在寒风凄雪里抖颤哀泣。

    凄苦中我被骆驼项下轻灵灵的铃声唤醒!我望着两行枯柳夹着的冰雪罩了的护城河。这地方只缺少一个月亮,或者一颗落日便是一幅疏林寒雪。

    我们一切都像预言,自己布下凄凉的景,自己去投入排演。

    这是一幅不能画的画,这是一首不能写的诗,我这样想。一切轻笼着白纱,浅浅的雪遮着一堆一堆凸起的孤坟,遮着多少当年红颜皎美的少女,和英姿豪爽的英雄,遮着往日富丽的欢荣,遮着千秋遗迹的情爱,遮着苍松白杨,遮着古庙芦塘,遮着断碣残碑,遮着人们悼亡时遗留在这里的悲哀。

    热的泪融化了我身畔的雪,一滴一滴落在雪地,和着我的心音哀泣!

    怕这迷漫无迹的白雪,都要化成潋滟生波的泪湖。

    肠断心碎泪成冰

    辛!你只剩下了一棺横陈,今夜月儿照临在我身上时,我只觉十年前尘恍如一梦。

    往事前尘,历历在我脑海中映演,我又跌落在过去的梦里沉思。

    我羡慕流云的消遥,我忌恨飞鸟的自由,宇宙是森罗万象的,但我的世界却是狭的笼呢!

    脆弱的神经,有时想的很久远很恐怖。

    凄冷风雨之夜,灯残梦醒之时,耳中犹仿佛听见枕畔有母亲滴泪的声音。

    这正是伟大的死城里,秋风秋雨之夜。

    冷落凄凉的深秋,我们都是咽着悲秋强作欢颜的人。

    只抱憾人心上永远有填不满的深沟,人心上永远有不穿的隔膜。

    这样平淡冷寂,漠然一切的生活,令我愤怒,令我颓废。

    来来去去,百年如一日的过去了。就这样把我的名字埋没在十字街头的尘土中吗?

    多少花蕾似的希望都揉碎了。落叶般的命运只好让秋风任意的漂泊吹散吧!

    偶然草

    萤火便在我手里,然而追了她光华来找我的却没有人。

    上帝虽然曾告诉人们有一面镜子,然而人们都藏起来,久之久之忘了用处,常常拿来照别人。

    我们只看见装璜美丽,幻变无常的舞台,然而我们都不愿去知道,复杂零乱,真形毕露的后台;不愿去知道,不愿去过问明知道是怕把谜猜穿。可笑人们都愿蒙上一层自己骗自己的薄纱。

    。。漱雪天辛。。

    爱情,这是石评梅蘸着血、和着泪抒写的主题。

    在陶然亭那寂寥、萧森、凄清的背景上,她和高君宇演出了一个现代的梁祝悲剧。陶然亭是滋润其爱情的温床,亦是埋葬其爱情的墓地。

    石评梅带着无穷的思爱与遗憾撒手而去了,却将无比美丽的断肠文字留在了人间。她虽似彗星一闪,便消逝于天幕;但她冷艳的异彩,却永远辉耀于现代文学的史册里。

    ——文句摘自石评梅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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