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

小楼篇第一卷·风起青萍时  第一章 锁魂丹

章节字数：1898  更新时间：16-08-18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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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刚过，三月的料峭春风伴着雨季而来，江南在这似春非春、似冬非冬的时节里，别有一番风情。

    这场雨一开始下，便会是连绵数天的潮湿，往年里，不下足整月是不会停的。针尖般的雨丝笼罩了天地，夹带着寒气浸湿了衣袖领口，风起时更甚，如麦芒刺上血肉，不见血却反而更要命。饶是撑起了伞，这雨也如跗骨之蛆，无孔不入。

    这是临安官道边的一家酒驿，它原本的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常往来的脚夫称它为“临安近郊的那家酒店”。

    这里的桂花酒酿料精纯，水是郊外飞来峰的泉水，花是临安文澜阁中千年紫桂的花。泉水冷冽味甘，桂花清香柔和，酿出的桂花酒色泽诱人，酒质醇厚。十里八乡稍有名望的大家逢着红白事，都得提前两个月到店里预订才有货。

    远远望去，檐边挂着一块上书“酒”字的青帘，悬着酒旗的竹竿在雨中晃晃悠悠，不知何时便会倾倒下来。门上挂着补了又补的帘子，似是许久不曾拆下来浣洗，已经蒙上了一层黄腻的秽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窗上糊的竹篾纸还干净些，只有些微黄，边角破损处堵上了茅草，倒也能经得住风雨敲打。整间酒肆破落得如同经历了许多战火的城池，连一块干净完整的地方都寻不到。

    店虽破旧，却处于南北要道上，每逢三月、十一月两个雨季，到店打尖投宿的来往过客便骤然增多。今天午后风雨骤至，原本的住客加上临时前来躲雨的行人，亦是客多。二楼的客房早已住满了人，连柴房也收拾出来让晌午时分到店的一对祖孙歇息了。

    一楼零零散散摆着几张桌子，众人或独自饮酒或三五推盏，却都轻悄悄地被屋外雨声盖过。窗边的络腮胡大汉穿着短褐，一副练武人家的派头，他自顾自地喝酒吃肉，旁边堆了几个几欲滚下桌去的酒坛子，全仰仗放在桌子边缘那麻布包裹的长物挡住。

    另一桌大概有一十五人，将四张桌子拼在一起，虽然人多，却也不乱，只安安静静地吃饭，细细看去，他们着装虽不一，右腕上却都扎着一条结扣十分别致的青色细丝带。领头模样的人偶尔低声嘱咐几句，旁边的人都应承下来。

    中间那张桌子坐着两个书生模样的人，穿白袍的说书人一边肆意饮酒，一边说起最近的奇闻异事，脸上自有与身份不太相符的不羁；青衣男子脸上一直噙着笑，也不饮酒，只拣桌上的一些素食入口，偶尔抬头向那一十五人看去。

    说书人清朗的声音在喧闹中抑扬顿挫，细细听来，却是近几月来江湖上的一则传闻。

    “且说这滇南境内百草一门传承百年，门中有一至宝名曰‘锁魂丹’，据传世间仅此一丸，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效。这样的宝物，自是人人求而不得，”那说书人倒提折扇，狠狠敲了一下桌角，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大伙儿可知，这药如今在何处？”

    “你这穷酸先生真有趣，都说了是百草门的宝贝，自然是在百草门了！”靠近窗边的络腮胡大汉一拍桌子，喷着酒气含糊不清地说道。

    众人也知其中必有文章，便都收起声音静待下文。

    说书人缓缓说道：“此言差矣，这世间物事何来‘自然’之说，就连是在座各位的性命，也未必是都由自己握着的。”

    说书人声音不大，但这句话却如落地春雷炸在了众人的耳朵里。那四张桌子拼在一起的十多个人一时之间齐刷刷地都朝说书人看来。说书人却仿佛没有看到，只自顾自地斟酒饮酒，仿佛在思考怎么接下去。

    坐在楼梯口那两人，一是黑衣少年，一是黄衣女子，隐在暗处，他们不理会众人，众人也没过多关注他们，只道是不喜与他人接触。黑衣少年原本靠在栏杆上似睡非睡，听到这话，便睁开眼朝说书人看来，随即又用手扯了扯领子，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继续闭眼倚在栏杆上。他身边那女子着白色小袄，鹅黄长衫，似是极为惧寒的样子，怀中抱着个小炉子，此时伸手拍拍黑衣少年，有安抚之意。

    “还请柳兄细细道来。”与说书人一桌的青衣男子接下话茬，手上也不忘为说书人的杯子斟满酒。

    “话说这锁魂丹乃世间神药，百草门本是不肯轻易拱手的，可就在今年元宵，百草门门主段苍山亲自去洛阳镖局的滇南分局托了一趟镖，洛阳镖局第一镖头万重山已有八年不曾接过镖，此次专程动身到了滇南走这趟镖。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江湖传闻这镖便是锁魂丹。”

    “这锁魂丹若真有奇效的话，为何百草门门主不自己用了，难道当真高洁至此，被什么门规禁令束缚不成？”座中多是惯出远门的人，见识自然不小，是以提出疑问。

    说书人举杯将酒一饮而尽，笑道：“这锁魂丹是否不死药暂且搁置不谈，但这趟镖却引出来一个在江湖中不曾现过身的无名侠士。这镖既如此重要，自然引来许多人垂涎，滇南境内还是百草门势力范围，但一出滇南地界镖队便遭到闻讯而来的搜魂手李央央劫镖。李央央是西南一带出了名的难缠，但万重山万老爷子也是老江湖了，沈望镖头近年来更是凭一套千斤刀法在滇南声名鹊起，正待万老爷子和沈镖头摆开架势迎战来敌，却突然来了一个蒙面的黑衣少年。”

    说书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似乎眼前又浮现起当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