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

小楼篇第二卷·山水两茫茫  第五章 庙中骨

章节字数：1323  更新时间：16-08-14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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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平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雨，或者是见过的，但通常他都坐在马车上。无论车外是怎样的拥挤熙攘，都与他无关。

    从前他最爱与柳一梦坐在长安云来酒店二楼临窗的雅座上，从雕工细致的梅花窗里往外望，便是子午路上的白色小楼。那幢楼虽大不及左近建筑，美不及朱雀大街，但就是这样又小又旧的一幢楼，凝结了几代人的心血，才站在江湖的顶端。有时候下起雨来，他就仔细看街上每个人的神态动作，判断他们的出身和职业。

    但他从来没有注意过雨。对于没有带雨具的行人来说，雨是景，却是煞风景的景。

    今天他注意到雨了，因为他已身在雨中。这雨铺天盖地的，一时像戏台上的帷幕一般一幕接着一幕没有停歇，一时像有调皮鬼在天上拿着瓢往下浇水一般。小楼身上已湿透了，但丝毫没有减慢速度。

    那黑影身法却是极快的，脚尖点上一重屋脊，另一脚还未落下，人又腾起，那落下的脚虽也是落在屋脊上，却已经是另一重屋脊。

    小镇中的人睡得早，整个镇子除了雨声风声，便只有雷电声。

    小楼看了看天上，云层厚厚的，不时有雷电在风中穿梭，唯有雷电劈下时，他才能看清那黑影的方位。

    然而那蒙面人身法实在太快，小楼本就不善轻功，天时亦是不利，几乎要失去那蒙面人的踪迹了。

    杜曲镇不大，平房甚多，越过几重屋脊后，便到了村东。

    晨间小楼看地图时特地注意过，村东是一个不高的山丘，丘前有个小庙。

    刚出村东的牌楼，蒙面人就不知踪影了。小楼攀上牌楼石柱，四下张望，丘上的矮草只及脚踝，庙前十分空旷，若是藏人，那必定是藏在庙中的。

    小楼脚尖一点，伏在小庙旁窗边上。

    第一道雷电劈下时，他看见小庙神案前跪着一个人，那人面向神案，身形十分嶙峋，顶得僧服棱角分明。

    第二道雷电劈下时，恰好有一阵风吹来，僧服扬起。当小楼看清僧服下的东西时，纵是见惯了许多场面，他的心还是猛的一跳。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人身形嶙峋了，因为僧服下根本就是一具骸骨！

    既是骸骨，小楼便不再避了。他身子一扭，从窗中滑进庙里。

    他的双脚刚一落地，一道雷电劈下，只见那披着僧服的骸骨头颅竟面对着他！

    雨夜、小庙、骸骨，这几个词连起来，能让文人写出许多山精野怪的故事来。

    他的额头蒙上一层水雾，不知是方才沾上的雨水，还是沁出的汗水。

    他打亮随身带着的火折子，一瞟那头颅才安下心来，头颅上绑着一跟木棍，只要一碰木棍，那头颅就会随力转动。

    这起码说明了庙中还有其他人。等小楼想到这一点时，从神案下刺出的那口剑已经到了眼前，火折子已被剑气带来的风熄灭。

    小楼顺势向后一倒，双腿已向蒙面人下盘攻去。剑在小楼上方虚晃一着，那人却迅速往后退到窗旁，他正要跃窗而去，身子却突然顿住了。

    又一道雷电劈下，小楼才看见那人身子已被从窗子刺进的一把刀贯穿，寒意森森的刀上带着血，闪得庙中有如地狱一般，充满血红冷光。

    小楼这时才想起一件事——方才院中蒙面人使的是大刀，但从神案下跳出的这人却是使剑。

    思及此，小楼飞身向窗外而去。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尸体，那尸体明明已被刀贯穿腹部，但身体还站得笔直，可见出刀之人所用的力道之巧。

    到了窗外，只见那蒙面人已经踏着风雨越过几重屋脊而去了。

    刀柄上挂着一块短褐，短褐边缘带着线头。久闻江湖中有人以杀人为乐，杀了人还必定留下标记，以昭告天下人是他所杀。这挂在刀柄上的短褐，应是蒙面人的“标记”。

    小楼将短褐揭下，收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