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

小楼篇第二卷·山水两茫茫  第十一章 不可信

章节字数：2091  更新时间：16-08-20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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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静站在门外半晌，风从竹子缝隙中吹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有如鬼音一般。

    但他还是从这杂乱的风声中，听到了屋内人的呼吸声。她似是睡得极不安稳，呼吸乱而不匀，偶尔夹杂一两声呜咽，大概是做了噩梦。

    站了许久，直到整个“竹篮”遇上强风一阵颠簸，屋内才响起脚步声，似乎是被这颠簸晃醒了。

    小楼抬手敲敲门，轻声道：“云姑娘，你醒了吗？”

    细想来，这不是他第一次敲她的房门了。他向来不善与人打交道的，但既已背负小楼上下数百条性命，自然不得不沉浮于这世间，与环伺的虎狼搏斗。

    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他为之努力，除了小楼之外，大抵就是挚友。他的亲人几乎都已命归黄泉，屋内这女子更是他藏在心中的一个惊天之密。

    他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一个身处的位置越高，牵挂便得越少，否则太容易被人胁迫了。方才在客栈之中发现柳一梦与云苓不见了，他实在是慌张的，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只因他知道，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但凡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冷静，明日就该传遍江湖了。

    屋内的人惊呼：“你没事吧？”

    接着门就开了，开门的女子一脸倦容，似乎并没有睡够。她本就身体不好的，赶了一天路，方才在地牢中小憩了一会儿，又被人请到房中。毕竟此间主人不知是敌是友，即便有温软的床与被子，也是睡不踏实的。

    小楼摇摇头，笑道：“我没事。”

    他笑得十分轻松，似乎一夜未眠，淋雨赶路的并不是他。

    云苓这才放心下来，走到桌旁为他倒了一杯茶。茶水汩汩，她看着那茶，犹疑了一下，又将杯中的茶水倒回茶壶中。

    经此变故，她已如惊弓之鸟一般了。她是有些恼自己的，若能早些看出那银针上的毒，便能早些为柳一梦医治，也不至于令他受苦。

    不知不觉中，她已将小楼与柳一梦当做朋友了。

    小楼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些什么，便为自己斟茶，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可惜了这上好的君山银针，本应慢慢品才是，但他若不这么做，如何让云苓一缓心中的不安？

    云苓惊讶地看着他，细细观察他，直到确认他无中毒之象，才放下心来，又为他斟了一杯茶。

    手上的动作没停，她又问道：“你没事吧？”

    她自是不放心的，忘记自己方才已经问过了一遍。

    小楼聚气于指，指尖还离那茶杯有几寸，便将那茶杯凌空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茶后道：“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苓。

    云苓却被他这种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她现在才发现小楼与柳一梦还是十分相像的。哪怕面临如此困境，他们都有心情开玩笑。江湖中人若是知道了小楼之主的混元真气竟用在这样的小把戏上，不知会是怎样的心境。

    “你怎么寻到此处来的？”云苓正色。

    小楼稍稍沉吟，道：“那蒙面人的武功分明在那三人之上，他既然没有取那三人性命，目的就应当是引起我们的注意了。我寻思着一梦应当能护你周全，便追着那蒙面人到村外一处庙中，受另一个使剑的蒙面人偷袭，但那使剑的蒙面人想逃时却又被那去而复返的用刀蒙面人杀了。”

    思及此，他不禁放开茶杯，手指微微蜷起来。那时他竟没有发觉用刀的蒙面人躲在暗处，若是那两人前后夹击，恐怕他应付得也吃力。

    云苓蹙眉，细细听着他的话，仿佛也随他一起经历了那一番追击。

    他接着道：“回到客栈时，我到处寻不见你与一梦，只见满地的尸体，那断了双脚的矮个子，还有那个白发人。那矮个子为我指明了方向，我便一路寻来了。”

    云苓挑眉道：“你竟没有怀疑过？”

    “我一路慢慢走来，才算想通许多问题。事出紧急，你们若是将他从院中救回，他应当躺在离院门最近的桌上才是。但我见到他时，他却躺在离客栈大门最近的桌上，因此我断定他那时应该才将你与柳一梦送到前去接应的人手中。但他没有料到我那么快便返回客栈中，因此便马上找了最近的桌子躺下，又选了个自以为合适的时机‘醒来’。”

    “仅凭躺下的位置，你便断定这么许多？”

    小楼蹙眉，沉吟道：“自然不止。你可还记得那白发人？整个客栈的人都死了，为何那个白发人却活了下来？他自柴房中出来后，求我饶命，自是见到了那三人屠戮的情景。正常情况下，一个活生生站着的人总该比断了双脚的人更危险才是，但那矮个子醒来后，他却转而去求那矮个子了，可见矮个子也参与了屠戮。”

    这一番分析头头是道，但云苓又提了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杀死那许多人？明明已将我与柳一梦劫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告知你，还要演这一番戏？”

    前一个问题，她方才已问过柳一梦，柳一梦虽然也回答了，但那满地血腥的样子始终在眼前挥散不去。后一个问题，却是她江湖经验积累不足的表现了。

    换做平时，小楼是绝没有耐心解释这么许多的。但在这“竹篮”中，闲着也是闲着，自然不必省着时间去做其他要紧事，他继续道：“杀人，自然是因为那些人阻碍了他们的行动。若我猜得不错，当时客栈中应有两方势力，一方由那带刀的蒙面人带领，但这将我们请来的三人却先发制人了。”

    在这一方面，柳一梦至少还会给云苓些幻想，让她相信那些人并没有死，但小楼却不如此，只因他知道任何人都是要面对死亡的。早面对，总比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再面对好得多。

    小楼的神色突然落寞些许，他将杯中的茶水喝光，道：“大概我在外人眼中，是个冷酷的杀人魔，若不演这番戏就直接告知我他们已掳了你们做人质，恐怕那矮个子丢的就不仅是双脚，而是性命了。”

    云苓默然，自她认识小楼以来，确实不曾见他伤过他人性命，江湖传闻果真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