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59 更新时间：16-12-15 08:04
苏庶人的离去并没有给无极城带来任何影响，恭妃册宴上的变故就这样草草过去，大家知道帝后的忌讳，清楚宫里的规矩，自然没有人敢随意提起那一日宫妃与外命妇同时小产的晦气事情。欧阳烨将自己的闲暇时间仔细分割，均匀地分给众位后妃。雨露均沾的无极城少了许多暗地里的波涛汹涌，一众莺莺燕燕们见面时也是满面春风，相处之间亦多了几分客气。一时间后宫上下和谐异常，平平静静地赢来了元熙朝的第一次秀女大选。
阿史那柔柔自然是个例外。任由这位年岁偏大的绝色美女使尽浑身解数，欧阳烨却依旧不咸不淡，不说薄待她，但也绝不厚待她。二月二十八日他拟了圣旨，给高位的嫔妃们纷纷提了位份，昭媛崔茕茕晋为正二品淑妃，昭容阮慈晋为正二品贤妃，玉妃周子懋晋为从二品昭仪，明妃霍惜晋为从二品昭容。眼见着正三品以上的嫔妃们全部得以晋封，一个个都踩自己一头，而自己却因什么“资历尚浅”，依旧被压制在恭妃位份之上动弹不得，阿史那柔柔郁卒不已，愈发闷闷不乐起来。宫人们将帝心看在眼里，虽然不明说，但心底却不免更加将这位二嫁的“老公主”看低了几分。几个大胆的奴才早在背后议论起来，称柔柔为“不祥老女”、“无人问津的破鞋”、“野蛮公主”等等。她气了个倒仰，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在日日夜夜的唉声叹气中体会到了三妹悠然当时的苦楚。
这一次选秀格外隆重，连高丽和女真两个友国都提前送来了不少适龄女子。欧阳烨自然不敢怠慢，先是在礼明殿接见了两国使团，又斟酌留下了两名女子，最后将剩下的贡女全部赐予了皇族宗亲以及朝堂重臣。其中以黎王所获最多，围观百姓看着六辆八宝华盖车载着十二名美姬浩浩荡荡驶向黎王府，都觉得圣上当真重视手足情谊，什么好事都不忘了黎王。
留下的两名女子中，闵恩知出身豪族，如今高丽国内以骊兴闵氏最为炙手可热，地位尊崇堪比大夏的四侯五家；叶赫那拉梓玉则出自满族大姓，其亲姐姐早年入侍女真**，对远嫁过去的柔荑多有照拂。两个人的身份都不算低，欧阳烨想来想去，索性都册为从五品美人，全部安排进了钟粹宫，教给子懋这位货真价实的突厥公主调教。
三月七日是殿选的正日子。太皇太后抱病不曾前来，两宫太后自然也不敢行僭越之举，是而选看秀女的便只有欧阳烨与高云扶夫妻二人。云扶自然是盛装出席，青丝绾做端正的九凤凌云髻，戴着华美精致的赤金九翟凤冠，身着正红色九团龙纹朝服，长四尺的裙摆上以双面绣的手法绣出九双高鸣于天的龙凤，愈发衬出她的端庄优雅，威仪赫赫。可尽管精心打扮过，她却只是目不斜视，沉静坐于欧阳烨身侧，垂头打量着手上寸长的纯金血红玛瑙錾牡丹花护甲。
储秀宫的绥福殿高高挂着拖地的南海鲛绡纱帐，阳光从轻软透亮的纱帐中穿出，漫出浅蓝色的盈盈波光，一双鎏金透雕缠枝葡萄纹落地香炉缓缓吞吐着一缕缕幽香，闻者只觉头脑通透，但又不会太过清冽。
大夏祖制：凡秀女，落选殿选者皆赐时新鲜花一朵；入选宗室者赐玛瑙如意一柄；中选宫妃者赐錾了无极城印记的发钗一枚。此刻两百名秀女正分作八人一队，按照名单顺序列队进入殿内。传唱太监嗓音尖细，高声报出秀女的父职、姓名、籍贯等基本信息。
前几队并没有太出挑的女子，欧阳烨只留了一名名唤李金绫的女子。她便是欧阳烨曾戏言要册为官女，与疏歌并立的李家大小姐，其父便是时不时在朝堂上与他唱反调的礼部尚书李至。这李金绫虽然生得普普通通，不过中人之姿，可李至老头眼巴巴地塞进了一嫡三庶共四位女儿，自己若是一个都不纳，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云扶知道欧阳烨的心思，掩唇一笑，“臣妾瞧着金绫妹妹天庭饱满，五官端正，虽然年纪与臣妾相当，但看着不言不语，就觉得亲切可疼，可见皇上如今眼光越来越高了。若是以后臣妾老了，皇上怕是该嫌弃臣妾了。”自君琰逝去，这欧阳烨第一次见到云扶向自己撒娇，他百感交集，轻轻拍了拍云扶交叠的双手，“小扶这是什么话。朕与你同龄，若是你年纪大了，朕岂不是也成了鸡皮鹤颜的老翁？朕还怕皇后厌弃了朕呢。恩，要是这么说，看来这世间所有的白头偕老，都少不了两看生厌的过程。朕与皇后也免不了啊。”
欧阳烨不过笑谈，云扶却觉得心底有一点点暖意蔓延开去。再多的试探，不过是为了确认帝王心中自己的地位。若是真能凭借这一份年少结发的夫妻之情，走过老去的年华，那该有多好！她扭过头，轻轻推了欧阳烨一下，“皇上别只顾着与臣妾说话，新进来了八位妹妹呢。”
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帝后的小声交谈，新入殿的八位秀女皆是低着头，一声大气都不敢出。只见传唱太监尖声道：“吐蕃行省总督桑德吉嫡女桑寒卓玛，年十六，吐蕃人氏。”然后立于右手第一位的妙龄少女便翩然下拜，声音清脆，干净利落道：“臣女桑寒卓玛，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欧阳烨只觉眼前一亮，眼前的少女眼眸清亮，如寒光四射的宝剑，肌肤雪白更胜天山冰雪，冷艳淡然，秀美绝俗，竟是一名罕见的绝代佳人。她漆黑的秀发只簪了一只简单的松绿石发簪，半挽半披，散下来的乌发间隐约可见红绿丝线与发丝混编而成的细小发辫，藏式纯白色右衽薄棉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纤腰上还系了一块满是彩色花纹的精致挡裙。
云扶心念微动，不由笑道：“淑妃高贵不失慵懒，霍昭容雍容大气，恭妃娇柔动人，总以为这三人可堪天下的绝色女子的代表，可今日见了冷艳绝俗的卓玛妹妹，才意识到自己的见识短浅。一山更比一山高，以后这无极城，就是四角俱全了。”
欧阳烨轻轻挥手，郎顺生会意，将蒙了明黄绸缎的金楠木四合龙纹托盘递予卓玛，尖声道：“桑寒卓玛赐粉琉璃梅花发钗一朵。”
桑寒卓玛跪地谢恩，表情却依旧冰冷淡漠，欧阳烨不由得笑了笑。她的父亲乃是吐蕃总督，废靖西王的亲信，手里捏着的，可是西北防军的粮袋子！眼看着就要与党项开战，别说卓玛气舒高洁，就算她貌若无颜，奇丑无比，自己也不得不顾忌桑德吉的面子。
之后的七名秀女不过尔尔，没有一人成功勾起欧阳烨与云扶的兴趣，只得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灰溜溜地离开了绥福殿。欧阳烨掂量了一下顺序，估计很快就该轮到纪姜娆了，不由得挺直了脊背，看着下一批秀女在重重衣衫鬓影间整装而来。
这一打量不打紧，欧阳烨猛然发现这一批秀女皆是容色鲜亮，其中有两名女子更是风韵动人，虽不及刚刚桑寒卓玛的冰寒绝美，但也自成一段风流，有着吸引人的独特气质。眼看着面露甜笑的姜娆站在最后一位，他漫不经心地抚了一下手中的羊脂玉龙纹扳指，专注地听着太监的传报。
顺序依旧是由右至左，先跪下的便是欧阳烨注意到双姝之一。“昌文侯封平嫡女封晗桢，年十六，圣京人氏。”
封晗桢一口吴侬软语，声音像黄鹂鸟一般娇嫩动听，“臣女封晗桢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晗桢？这名字不错。你的同胞兄长明桓，如今可是朕的姑父。”欧阳烨打量着晗桢的脸庞，笑吟吟地道。
感受到帝王的灼热目光，虽然中间隔了几层轻软细密的鲛纱帐，晗桢还是红了脸，低头娇怯道：“皇上圣明，哥哥虽然尚主，但君臣有别，不敢在辈分上压制皇上。”
封晗桢肌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动人，周身气质温婉但不失羞怯，端庄的微笑直叫人想起涉世未深的大家闺秀。云扶轻轻颔首，不论晗桢的出身，单凭那一张上等姿容的脸，就有了足够入宫的资本，遑论她还是四侯五家的嫡出小姐。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容貌……她暗暗一笑，只怕后宫又要不平静了。
看着晗桢得帝后青睐顺利入选，第二位秀女亦跪下请安，内监紧跟着高声唱道：“丰州知府褚墨庶女褚箬，年十五，岭南人氏。”
“庶女？”欧阳烨一愣，正四品的知府官职不算低，但此次秀女大多出身高门大户，一个知府也不算太过出众。再加上大夏素重嫡庶尊卑，一个正四品外省官员的庶出女儿想要经过重重筛选进入殿选，其难度可想而知。
云扶也是疑惑，举目打量下面的褚箬，泠然道：“姑娘名褚若，可是浮生若梦的若字？”
“皇后娘娘睿智，臣女的名字本来确是草字部的若字。只是……”褚箬说着微微摇了摇头，“家父素仰诗仙太白，因而取了若字给臣女。可臣女却仰慕箬竹气节高昂，家父没有办法，只好由得臣女将名字改为箬。”
褚箬身量纤长，打扮清爽，额前碎发斜斜编做小辫拢至耳后，鬓角簪了一朵新开的百合，眼波深深，清冽见底。欧阳烨见她面色微红，又听得她呼吸之声极为沉稳，便好奇道：“你懂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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