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19 更新时间：16-12-23 19:25
可欧阳婉妙是皇室亲封的舞阳郡主，别说侍妾，就是平妻之位，也没有皇族郡主去屈就他人的道理！精明如信王，又怎会不知道这一点？他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召回云扬，然后再图谋议和一事吧？
其实这次信王还真是冤枉。他求云扬为婿，确确实实是为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谁能料到一向厌恶男人到从不与外男接触的婉妙偶尔出去看了个花灯会，就对那成日家冷冰冰的高云扬动了心？他最开始本不同意。别说高云扬娶了妻，就是他未曾婚娶，他也不愿意儿女和四侯五家卷在一起。信王府的地位已然极近尊崇，根本不需要通过儿女婚事来锦上添花。再者说了，高云扬那是什么人物？冷面冷血狠起来谁都不顾的疯子，敢在太皇太后、两宫太后、同安大长公主、皇上这么多地位极尊的人的面前活生生砍下慎思贵妃的头颅，这样冲动不计后果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一个丈夫！
可他又拗不过自己的爱女。婉妙从小气性就大，又极为倔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哪怕是撞上了南墙，也要把南墙撞破坚持到最后。信王府上上下下，就连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独子，都对她是又畏又敬。眼看着她绝了饮食，发展到最后甚至连口水都不喝，从一个窈窕少女活生生地瘦成了一具行走的骷髅，信王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揉搓碎了。再加上头发花白的夫人时不时的哭劝和儿子儿媳的苦苦恳求，他只好默认了高云扬为女婿，转而开始盘算起求赐婚的念头。
如果党项之战胜了，高家将会更加如日中天，那世人不免愈发看低了这桩婚事，还以为他信王是趋炎附势之徒！毕竟承天门一案，自己可是建议过云扬一命偿一命！而且党项之战再顺，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以婉妙现在的状况，怕是要坚持不住了。信王思前想后，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只想着先让云扬回来见上婉妙一面，再说说几句体己话，至少能哄得她吃饭啊！
诸大臣正因议和一事吵得沸沸扬扬，突然被信王一打岔，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何表情。李至的脑子转得很快，不管信王是真为了女儿还是假为了女儿，只要能将高云扬这位主帅弄回来，就不怕最后议和之事不成！他打定主意，出列道：“高将军年少英勇，舞阳郡主青春正艾，这是天赐的良缘！皇上为何不玉成了这桩美事，也算奖励高将军出战辛苦，奖励长平侯家的忠心耿耿？”
主和派的官员们反应极快、李至话音未落，他们就争先恐后地开始了新一番的论证，从大夏开国至今长平侯一脉的功绩到高云扬个人的赫赫战功，从皇族与高家的数次联姻到欧阳婉妙的众星捧月才华横溢，千千万万句话说出来，就是为了证明云扬与婉妙二人实乃天作之合。若是欧阳烨不答应赐婚，那就是“不顺天意，不应民心”。
至于这些平素礼法为上，满口之乎者也，为了妃位制服上的一道云纹都能摩拳擦掌与突厥悍将发生正面冲突的官员们为何好像齐齐失明一般，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郡主做妾这一有损皇室尊严的事实，那就不得而知了。
欧阳烨听着他们换汤不换药的长篇大论，垂旒下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渐渐泛出了寒光。他确实决定不再继续放纵自己对姿姝的感情，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看着姿姝不幸福。整个皇室都知道婉妙性子倔强，若是她真的嫁入长平侯府，姿姝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再者说了，就算要娶二房，那也得云扬自己点头。云扬与姿姝本就是一桩政治婚姻，两人能情谊契合完全就是意外之喜，自己难道还要再勉强云扬娶第二位带有棋子色彩的女子吗？可如若不允，难道他真要看着自己堂妹绝食而死吗？
龙澈与欧阳烨的想法大致相同，只不过欧阳烨是在脑海中默默殴打那些别有所图的老头子，龙澈却是直接开口，清秀高雅的脸庞上满是讽刺，“舞阳郡主是皇上的堂妹，高将军是皇后娘娘的同胞弟弟，若论亲疏，这两位的亲事合该帝后二人做主。众位大人，难道连皇上的家事也要插手吗？”
右相霍光释劝和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更何况皇族郡主出嫁又非平民百姓那样简单。”他恳切道：“皇上不若先召高将军回一趟圣京，反正如今的党项不过垂死挣扎，缓战几天也无伤大雅。”
欧阳烨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建成侯，后者感应到他探寻的目光，也出列道：“臣附议，请皇上先行召回高将军。无论是战是和，还是高将军与舞阳郡主的婚事，都可以从长计议。党项如今已囊中之物，确实不急于一时。”
左相龙嵩沉默不语，他是军功出身的老将，怎能不清楚兵贵神速，夜长梦多的道理？可他也有不能反驳的苦衷。皇上登基不过四年，就接连发动了对东瀛、对南诏、对党项三场全国性的战争，未免有穷兵黩武的嫌疑。而且此战又是与突厥共同举兵，这当中又涉及大国联盟与周边小国利益的此消彼长，远非仅仅攻下党项那么简单。若非圣京百姓恨极了党项，此战根本就是缺乏正义的理由。所以此时他就算再不支持召回云扬，却也不愿开口去做那个众矢之的。
欧阳烨略一沉思，也觉得党项一战胜利在即，不必为了几天而与那些豪族利益体撕破脸。至于信王所提的莫名其妙的婚事，他觉得也只有云扬亲自出面才能打消婉妙的念头，所以淡淡道：“既然众卿都如此思念高将军，那就让他暂时还朝吧。信王伯父，堂妹的婚事朕会与皇祖母和长平侯商量，定会给您和堂妹一个交代。至于议和一事……”他眼风扫过李至一群人，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机锋，“还是之后再议吧。”
早朝不欢而散，欧阳烨踏入鸣凤殿时依旧面无表情。后宫的耳报神最快，云扶早已知道了此事的大致经过，她倒是不大关心党项的战事，只是担忧信王求婚一事。她一面为欧阳烨捏肩膀，一面试探道：“皇上，舞阳郡主到底是……”
欧阳烨长叹了一口气，纤长的睫毛轻轻上抬，直视着云扶，“皇后觉得，若是让云扬纳舞阳堂妹为贵妾，如何？”
贵妾吗？云扶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作为姐姐，她自然乐见弟弟与弟妇两人携手相扶到老，可作为长平侯府的大小姐，她却不能不多思量一下。云扬击杀刘星熠一事影响甚广，就算后来他立下了安南诏、平党项的赫赫战功，也很难扭转皇室宗亲对他的既定印象。外戚与皇族之间多有暗地里的较劲儿，她不想自己弟弟在征战沙场的同时还要时不时提防来自大夏内部的暗箭。而且纪家的姻亲体系多以女子闻名，最主要的支柱却是如今渐渐上了年纪的太皇太后，天有不测风云……云扶不敢再想下去。而且世家子弟纳妾并非罕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崔家夫妇那般鹣鲽情深传为佳话，便是自己父亲，不也纳了好几房侍妾吗？众人只能看见云扬将舞阳郡主娶回来三茶六饭地供着，又有谁会在乎他们二人到底感情如何，一个月能同房几次？
接受丈夫纳妾，这是每一位大夏女子的必修课程。无论是贵为后宫之主的皇后，还是高贵的侯府夫人，抑或是普通富庶人家的主母，每一位正妻都必须要有为丈夫思量的细心以及包容一切的体贴。
“皇上圣明。”云扶福了一礼，矜持道：“但这桩婚事不仅仅是臣妾的家事，还涉及到皇族郡主，涉及到皇祖母的母族，千千万万轻慢不得，所以臣妾还请皇上与皇祖母详谈此事。”
欧阳烨点点头，“你说得也是，朕是该与皇祖母谈一谈再做决定。”他将云扶的小手合在自己的掌心里，和缓了神色，“虽然出了这么些变故，朕还是很高兴马上就能见到云扬。等他到圣京时咱们一同微服出宫，去长平侯府与岳父岳母一道，好好商量商量这桩此事。朕也……”他压抑住了内心的酸涩，“不希望高少夫人与云扬因为此事产生分歧。”
云扶浅浅一笑，“皇上为何总是对姿姝那样客气，天天‘高少夫人’，‘高少夫人’的，若是以后舞阳郡主过了门，皇上难道要唤自己堂妹‘高二夫人’？”
她双手滑顺的肌肤划过欧阳烨的，让他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欧阳烨挑起嘴角，无所谓笑道：“朕本来是想避嫌嘛。既然小扶都如此说了，那以后朕就同你一样，唤高少夫人为姿姝好了。”
云扶臻首轻点，伸手为站起来的欧阳烨整理了一下衣装，又退后看了一眼整体效果，满意道：“这才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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