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75 更新时间：16-11-18 23:13
首先，我捏了个诀唤来白无常，须臾一阵阴风刮过，我随即开了心眼，看着拿着勾魂镰飘来的惨白脸，我假装看不到白无常，盯着前面的柳树对着白无常的左面询问阴华的下落。
白无常走到我的对面照例先编排了一下黑无常这般那般，在我等得快不耐烦了后才缓缓说出阴华的下落。
原来阴华上仙这第一世投身做了京都刑部尚书徐荣光的独生女徐询意。
之后白无常又絮絮叨叨了许久。我知他因黑无常的关系在地府人缘极差，难得找到一个愿意听他吐苦水的人，所以难免啰嗦了点，也就没和他计较，听他说够了说累了，才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地府的轮回井可是有修补魂魄的作用？”
“这是自然。这凡人呐，并非每个人一生都顺风顺遂，下了地府依然能保持完全干净的灵魂，很多人生前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死后魂魄残损或者魂魄异化，所以，这轮回井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那就是修补灵魂和净化灵魂，以此确保每一个轮回转世的魂魄的完整和纯粹。”
我点了点头，白无常还待说话，一阵厉风刮过，一个拿着勾魂镰全身裹在黑衣里的青黑脸转瞬飘到白无常身边。
“你来干什么？今天我的勾魂任务已经完成了。”白无常见了黑无常不自觉退后半步。
“南阳府出了个厉鬼，我勾不走他。”
“你勾不走关我何事，你别想又拉着我替你去做苦力，然后功劳又都归你！”
“嗯，这次功劳都给你，跟我走。”
“嘁，谁稀罕。老子跟兄弟聊天，没空！”黑无常抱臂仰脸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气样。
白无常这才转头看了看我，我目不斜视，一面盯着前面的柳树垂条数着柳叶一面作了一揖。
“黑姑娘，好久不见。”
“他是？”黑无常看了一眼白无常，白无常随机维持着趾高气扬的模样将我是谁，又是如何偷进轮回道想要寻转世的阴华上仙的事倒豆子一般告诉黑无常。黑无常听后并无多言，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向我礼节性的回以一揖，然后转而对黑无常道：“厉鬼作乱非同小可，我一己之力没办法制服他，此事就当我拜托你，和我一起合力去勾了那厉鬼。”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且随你去看看。”
“多谢。倒时你正面进攻，我在背后趁其不备勾了他。”黑无常拉着白无常就往背阳的方向飘去。
“为什么我要当肉盾，而你却干轻巧活？”
“我刚才被那厉鬼所伤，没力量再与他正面对上。”
“你受伤了？！哈哈，看你平时能耐得！果然地府没老子就是不行！”
“嗯，小腿被那厉鬼的戾气所伤，等此间事了，需得回地府修养下。”
“上来，我背你，早点完事早点回地府。”
“好。”
阴风朝黑白无常飘走的方向刮去，须臾风平浪静。
我走至大道上，问了京城的方向，便向京城赶去。
虽然修习了４年术法，但是凡人便是凡人，不可能做到仙人的腾云驾雾，所以，这去京城的路只能靠两条腿和四条腿走过去。
十几天后，我抹了把额上的汗水，走进了京城的城门。
想到就要见到阴华了，我心情说不出的雀跃。不过，我深谙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的重要性，所以，我先找了间衣铺，捏了个隐身诀走进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时我看了看自己，嗯，这四年的身体倒是长高了不少，如今也勉强算得翩翩少年郎。
等我问路寻至徐府时，天已将黑，火红的火光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别样的刺眼。
看着慌慌张张逃窜的行人，我拉住一个中年男人，“这位兄台，请问走水的地方可是刑部尚书徐荣光的府邸？”
“哎哟，作孽啊，快逃吧！”男人甩开我的手继续跑。
难道是阴华这一世的劫数开始了？
我赶紧逆着人流往徐府门前跑去，可惜，火势太旺，此时凭借我现在的肉体凡胎根本就进入不了。我看了看周围，徐府是走水的中心，周边的民宅也被殃及跟着走水了，不过，周边民宅的火势倒是没有那么大，或可从旁边的民宅经过走侧门进入徐府。
打定主意，我选了右侧的民宅破门而入，一进门就见到两个中年男女彼此交叠着被压在坍塌下来燃着火的房梁柱下，看情形已经断气了。
我没有多看那对男女，环顾了下四周，找到正对徐府的窗户就准备跳出进入徐府去救阴华。
“救……救救……我……”
我抬起的脚顿住，往那微弱的声源望去——
坍塌的火柱，断气的中年男女，还有——一只烫伤的小手臂。
“救……求您……救救……我……”小手臂动了动。
我本不是个有同情心的，只是也不知是做仙做太久了，染上了仙道的那些无聊情绪，还是转世为人后附加在我身上的人的情感，我收回了将要踏出窗户的脚。
用术法挪开火柱和中年男女，我看到了一个趴着似乎也快断气的小女孩，还有，小女孩后背腰上露出的红色脚型胎印。
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我打开心眼看了看小女孩。
果然。
原本还有的一丁点怜悯之心，在开心眼看清小女孩是谁后，顿时消失殆尽。
呵，幽火，真是冤家路窄啊。
我翘起嘴角抱臂看小女孩幼小的手臂又轻微晃动了下，火势渐大，我侧头看了下旁边的徐府，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了，我得快点进入徐府去救阴华。
我放下看幽火慢慢咽气的乐趣，跳出窗户，提起气，纵身跃进徐府的围墙时，没忍住回头望了眼。
那真是深刻特别的一眼啊——小女孩抬起了头，一只眼睛眼皮被烫伤，流着血睁不开，而另一只眼睛却睁得极大，眼里的情绪刺骨直白，不是哀求，不是绝望，是求生意志，比任何我见过的人、妖、魔、仙还要顽强的求生意志，带着直白刻骨恨意的生的渴望。
我翻过围墙落在徐府府内，抬眼看了下周围的火势，捂住口鼻，虚眼分辨着去内院的路，在一只脚要踏进徐府内院时，猛地调转方向，飞跃向西面的围墙，提起气，一个纵身跃出徐府，再飞掠进窗户。
眼见屋顶的燃着火的一根房梁就要落下砸在小女孩身上，我来不及在身上加持法罩护身就飞扑过去，一只手臂勾起地上的小女孩，另一只手则迅速捏诀试图推开已经掉落下来的火柱，可是还是慢了一步，火柱生生砸在了我的肩背上，我闷哼一声运起法气推开火柱，奔了出去。
手臂夹着小女孩，顾不得肩上的伤，我又赶紧赶向徐府，可是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一个半人高的男孩拖着一个昏睡的小女孩钻过狗洞，然后马蹄声响起又渐远，那个昏睡的小女孩自然是我心心念念要找的阴华，可惜，我们之间隔着一堵熊熊燃烧的火墙，我夹着幽火转世的小女孩根本没办法跃过去，只得眼睁睁看着阴华被小男孩救走，然后不知所踪。
没有容我伤心难过的时间，我夹着小女孩在簌簌坍塌的火柱间东躲西闪，好不容易出了徐府，我看了眼小女孩，她已经昏死过去了，顾不得肩上的灼伤和精力的衰竭，我又夹着小女孩奔赴城中医馆。
把小女孩交给了老大夫，我瘫软在椅子上，看了眼正被急救的小女孩，我想我已经仁至义尽，以德报怨，这还是这千万年来我做的头一桩。
正准备离开，医馆跑堂的伙计却拦住了我。
“这位小兄弟，我看你肩上也有烫伤，你且等会儿，我去拿烫伤药给你先敷敷？”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说着我就要离开，脚还没踏出去，跑堂的伙计就换下笑脸，伸出手臂拦住我。
“小兄弟你莫不是要丢下你的妹妹？这事儿我也见多了，没钱医治亲人，就把人甩给我们然后自己开溜。我这开的可是医馆不是善堂！”
妹妹？一想到小人之心、睚眦必报的幽火是自己的妹妹，我就有一种生理性反胃。
我沉下脸，“兄台，她不是我妹妹，我只是路过好心救了她而已，莫不是我行了善事还要叫我破财？”
“嘿，之前遇见几个人被逮住了也如你这般说，你们不是亲人，你这么拼死就她？谁信！”
世人小人行径，遇见个真好人的，确是没人信了。我压抑住心里的烦躁怒气，摊了摊手，“不管你信与否，我身无分文，你说怎办？”
“好办，你留下来当跑堂的伙计呗。不过，依你妹妹的伤，这医药费估计得做三五年的活计才还得清。”“这医馆不是已经有你一个跑堂的了？”
跑堂的伙计摸摸鼻子，“我欠下的医药费再过一两个月就快还清了，你正好接替我。”
听了这话，我真真是哭笑不得。原来对面这位仁兄才是真正骗医的。
无法，在跑堂伙计的严密监视下，我只得重又坐回了椅子上。
过了一两个时辰，老大夫终于出来。
“小兄弟，这孩子的命算是捡回来了，只是左眼上烫伤的疤痕怕是要留一辈子。”
本来我还在为没有救到阴华却被困在小小医馆烦闷郁结，听了这话，顿时气消了不少。
毁容……或许是个不错的结果。
之后，老大夫又交代了些照顾伤者的注意事项，我都一一虚心受教，然后左耳进，右耳出。
因为交不出医药费的缘故，当晚我被迫留在了医馆，而且跑堂伙计认定我与小女孩是兄妹关系，所以直接把我安排在了小女孩的房间，说是方便我照顾她。
夜凉如水，我喝了口热茶，坐在床边偏头看了看旁边小床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伤都已经被老大夫敷上药膏包扎好了，但是她的左眼显然伤得很重，包扎纱布上还渗着血，右眼则死闭着，嘴唇干裂乌白，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好不脆弱。
我盯着她闭着的右眼看了半晌，一阵风来，我打了个哆嗦，这才蹬掉靴子卷上铺盖睡死过去。
————
我感觉自己来到了一片虚无之境。
那里，有一仙一龙。
红衣仙人趁龙不备在水中撒了一包粉末，致使被法阵困于水中的妖龙无力反抗，然后红衣仙人眼也不眨将龙的一只犄角生生砍断。
妖龙痛而嘶吼，不惜以自残的方式以魂识为剑重创红衣仙人。
重伤的红衣仙人跌落水边，开始怨毒谩骂。
妖龙也不甘示弱，一边怒吼一边甩尾掀起巨浪向岸边的仙砸去。后来妖龙懒得理了，就一边假寐一边听岸边的仙洋洋洒洒的长篇大骂，只是每到红衣仙人骂得兴起时总会从鼻孔里哼气以示回应。
这一骂一吼，一骂一哼间，时光荏苒，一晃便是百数年。
————
我突兀的睁开眼，望着床顶中间塌陷的纱帐，一动不动。
前尘旧事我都多久没想起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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