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山志

人间浮世绘  第八回故人归

章节字数：1565  更新时间：17-03-26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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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峰微聚，张君房心情并不算轻松。他此去招摇本是向广成子询问流光异动的缘由，却不想忆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流光当年因武馆之乱被葬在燕屋山腹，也就是如今晋人所说的秦望山。期间，由于受秦皇陵墓的影响，流光变得暴动易怒。此番因果，主要是由于嬴政在山中大肆开山凿穴，强制改变了山势流水走向而起。

    山神的怨愤之气日积月累，却受到天子气运制约，无处可发，于是便将此冲向葬于中心的流光。久而久之，此剑便被激发了潜在的嗜杀本性，只要稍有异动，便忍不住将一切破坏殆尽。

    直到三百年前，广成子就将其取出，郑重的归还给他。但流光周身萦绕的怨气却是一时半会无法消除了。

    无法，他只得去凡间寻一名叫班孟的地仙。依广成子所言，此人界地隐于凡世，可通尚未发现的海内十洲，而生洲恰有一物，可助流光褪去怨恨之气。

    想到此处，他沉吟道：“尚可。吾此次去招摇山，本是为流光，未想牵扯到前朝旧事，因此会有些麻烦。”

    钟期见对方久为答话，料想事情并不简单。突然听到这话，自然是意料之中。他自知修为不够，但也希望能为眼前这人分担烦恼。便自然的颔首问道：“那，我需要做何准备吗？”

    “嗯。不日，吾等会去往人间，寻女子班孟。”

    “我们？”

    “吾会安排徐来二人看守烂柯。”张君房抬手将钟期怀中的雪枪拿出，一脸郑重：“此去归期难定，吾不放心留你在山中，钟期，可愿随吾前去。”

    雪枪在那双白嫩的手里翻来跳去，叫的十分欢快：“吱，吱吱吱！”似乎很兴奋的模样。

    “愿意！”钟期毫不迟疑的回答，他本来就对凡间有些向往，要是能随这人前去，不是更好。他戳着小家伙的头顶，眉开眼笑道：“反正你去哪儿我便去哪。”话音刚落，就有些郝然。连忙又说道：“你都这样为我着想，我肯定……”

    那人没有说话，但嘴角却无意的弯起了一丝弧度。

    未过几日，两人就将一切收拾妥当。张君房道法高超，自然是不用携带这些无用之物。只是钟期肉体凡胎，衣食住行却不能缺少。虽然可以从简，但却也是不得不慎重考虑。

    远山重重，缥缈迷雾渐渐被抛在身后。钟期回头望着烂柯山，心中竟有一丝不舍。或许刚开始，他抱着复杂痛苦的心情，但一旦习惯了，便觉得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平静了。

    黄牛摇着尾巴，平稳的在山道上穿行。偶尔抖落枝椏积雪，便能听见鸟儿惊慌飞起。似乎是不耐烦随意伸展的枯干，它仰起头长叫了一声。

    “哞~~~”

    钟期望着窗外景色，渐渐也有些兴奋难耐。一路向下，能看见远处起伏的山间冒着翠绿。仔细瞧去，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飘荡着散去，能感受到人间气息。那肯定是凡人居住的地方，于是，他回头问道：“君房，那里肯定是有人家罢？那烟，绝对不是雾气。”

    那道人本在闭目养神，听见问话，便将一双琉璃眼睁开。他早就将身上的道袍换下，同钟期一样穿上宽大的鹤氅，只是照旧簪发，不用方巾做冠。虽然有人会觉得此人打扮不伦不类，但一旦瞧着那张脸时，便觉得自己才是相形见绌。

    声音冷然，他开口道：“凡间火曜石缺乏，只能以柴薪做饭，自然会有烟火之气。”

    “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空气一阵静默。钟期虽然没有了记忆，却知道自己曾经便是生活在这样的世间，或许繁琐辛苦，却有着难以言语的熟悉，甚至眷恋。

    只是他并不知道，即使是这样的世间，同炼狱也仅仅是一线之隔。

    “吾救起你时，你便不再是凡间的人了。”张君房并不知为何自己要说这话，但他只是对于钟期这种极淡的怀恋感到不适。

    钟期大着胆子躺在道人身旁，盯着那人的下颚，含笑道：“反正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将脸靠近对方的衣袍，心里默念：我才不想和你分开。

    牛车内离宫鼎正点着松香，令人感到舒适放松。

    钟期躺着，心中却突然有些烦乱，他虽然确定自己不愿与人分离，却又不知道对方的心情。这感觉实在有些让他抓耳挠腮，修道之人无欲无求，他这想法如此多，恐怕也是成不了仙，更别谈与人不再分离了。

    还好这牛车做起来简直如履平地，不用让他的心情雪上加霜。就这样，一路胡乱想着，慢慢地就不知所谓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