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小人长戚戚

卷二：乱花渐欲迷人眼  二十六、近乡情怯

章节字数：1816  更新时间：17-01-17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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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逍——确切点说，是李娉尧如愿以偿地回了故乡，满怀哀痛去送魏后最后一程。

    马车一路颠簸，郑逍毫无形象横躺其中，两腿大刺刺跷在窗上闭目养神，一句怨言也没有。只是后来她发现吃饱喝足之后，躺在这高频颠动的交通工具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因为很快，她的五脏六腑开始承受不住地往喉咙口爆涌。

    身体难受的时候是没有精力喊叫的，郑逍拼了老命爬着坐起来倚在窗户旁，摸到帘布一撩，朝外软弱无力地哼哼。

    “主子有何吩咐？”

    新闻联播腔透着股淡淡的肃穆，后者一边压抑不断上涌的胃酸，一边使劲深呼吸喃喃道：“我要吐了。”

    班扬面无表情瞄了郑逍一眼，见她脸色确是苍白无力，旋即朝前方队伍大喊了声“停车——”。

    郑逍扒在窗口一脸生无可恋，想到远嫁雍国的那天，是一路躺着打盹儿过去的，时隔多日，身体已然不如从前了。看来这次回去，要多待上一段时间好好调养身体，把所有的精气神补回来了。

    队伍绕过一座大山顺利抵达皇城，穿过熙熙攘攘的市集，不消片刻就到了宫门口。

    同样的规矩，宫内除皇帝太后之外，车马一律不得入内，来迎接她的是一顶轿撵、四个壮丁、两个宫女和上次那个在宫后门送她的老嬷嬷。后者屁颠屁颠凑上前掺她下车，抹了把辛酸泪又忙着嘘寒问暖好不热乎的样子。

    李娉尧之前那座寝宫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每日都有人轮番打扫，地方大就是不好，处处落灰还耗费人力。

    郑逍被领至一处坐下，老嬷嬷吩咐宫女上茶，说等太子过来。前者闲来无事，见门口放着一架古琴，一时兴起起身上前胡乱拨弄。

    传言古琴拥有三种不同音色：泛音飘逸空灵，仿若天籁之声，故称天声；散音深远雄浑，有如钟罄之声，故称地声；按音细腻柔润，极似人的吟唱，故称人声。

    不过郑逍就是个庸人，随意摸了两下毛也没听出来，刚兴致蔫蔫坐回去，便见门口一人迎面而来。

    “尧妹——”李承权的声音颤动不息，双眼通红，其中尽是哀恸。如果郑逍没记错，面前这位就是和亲那天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太子了。

    念及魏后仙逝，她深知对方心里必定极其难过，记忆中残存的碎片一闪而过，郑逍像是感应到本尊的情绪，方听他如是叫道，当下泪眼婆娑叫他一声“大哥”。

    李承权见她面容枯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触景生意，上前宽慰之际，不消时自己也红了一双眼眶，声音沉重道：“尧妹，且换身妆容去见父皇罢~”言毕，他面色不善朝老嬷嬷瞥了眼，语气生硬道，“吴嬷嬷，你且回去复命罢。”

    郑逍稍作整理就跟着李承权去见皇帝，祭殿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烧糊味，郑逍估摸是烧了元宝纸钱，遵照礼节在皇后棺椁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被人领至后殿。皇帝老儿正斜靠在宝椅扶手上，坐姿无力，显得有点精神恍惚，见了亲女回宫也没多大热情的样子，等郑逍被引至一处向他请安，对方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她分明听出那声里满满透着股沧桑，半个多月前的那股帝王之气早已消失殆尽。

    先前在西雍听宫人提过昭德皇后，为此还由衷感慨了西雍皇帝的痴情，不想此次北晏皇后病逝，这皇帝也是失了心魂一般。其实她想，也许大多时候，后宫佳丽只在外人眼里值得羡艳，明面上皇帝老婆众多，雨露均沾，实则弱水三千，孤只取一瓢饮。

    好人不长命——撇去狗血政治因素，魏后应该是个好人。她突然想起大学的英语老师说过一句话：有的人是真善，有的人是伪善。所以想到这世间包罗万象，各种假意逢迎两面三刀的大有人在，郑逍心里瞬时变得拔凉拔凉的。

    郑逍不敢在此多加叨扰，只好依从侍女被搀扶着离开，也不知走了多久，被带到哪间房，周遭嘈杂议论声渐显，那侍女一声不吭就匆忙退下。

    一见她现身，那些没见几日的嫔妃像见了财神一样蜂拥上来，围着她叽叽喳喳感慨问候个不停。说什么瘦了瘦了，气色不好，是被夫家冷落了还是被婆婆欺负等云云——却对皇后的丧事只字不提。那煞有介事关心你的样子，可谓比再生父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外，李娉尧那群弟弟妹妹，都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喊她二姐，一个个被他们的母亲揪来搡去，像一摊被大人控制摆弄的玩具一样。

    “娉尧……”未见其人，但闻其声，只是郑逍没有丝毫印象——陌生的女人声音里透着一股死气，还有股绝望透顶的意味。

    “尧妹……”声音转而贴近耳边，郑逍刚转头，便见一张青白的女人脸，吓得她胸腔“嘭”地一阵猛烈收缩，险些惊声尖叫。

    这张脸似曾相识，郑逍脑中若即若离的记忆一闪而过，懵逼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那素未谋面的大公主，随夫家远嫁边疆的那位。郑逍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直觉在干扰自己的思绪，只是莫名对她印象不是很好。

    “大姐……”郑逍刚如是叫了声，对方冰凉的手已而抚上自己温热的脸颊，激得她兀地打了个瘆人的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