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明月庵1

章节字数:4287  更新时间:17-05-29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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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花山,在县城西南十八里,是个好去处。泉水清冽、溪流潺潺,奇花异草,古柏苍松。不仅风景宜人,且有不少名胜古迹。包拯莅任本县县令已近二载,常想去观光游览一番,只因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总也未能如愿。

    不想,山中的明月庵出了宗离奇的案子,累得他连着往那地方走了三趟。

    一

    昨晚下了入冬以来的头一场大雪。

    今晨起来,只见山上山下,一片银白世界。住在山坡上的几户人家,各个忙着扫雪,唯独明月庵双门紧闭,老姑子、小姑子都没出来。这可急坏了王大妈,夜里小孙子发烧,她等着去庵里叩头上供,讨点香灰回来治病呢!

    辰时以后,王大妈再也耐不住了。心想反正是多年的老街坊,又有急症病儿,还讲什么礼数呀!她拄了根木棍当手杖,迈上六级台阶,便来到尼姑庵门前,一推门,怎么是虚掩着的?走进院去,叫了两声,没人应。径直来到老姑子禅房门口,又叫了两声,还是没人应。王大妈觉得有点异样,不由得心里疹得慌,腿发颤。谁知手一扶门,门开了,原来也是虚掩着的!她抖着胆子,探头往屋里一看,哎哟,我的天耶——原来,老尼姑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仰卧在床,脸朝外歪着,一条腿耷拉在床沿下——那样子别提多难看、多吓人了!

    王大妈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出得庵门的,她扯开嗓子高呼大叫,不一会儿便来了十多人。连这一片的里正也跑来了,他一听说是这么回事,便叮嘱众人:谁也不准进庵去,保住现场,等着衙门来人。说罢,转身跑下山坡,报案去了。

    明月庵并不大,现下只有师徒二人。死者束恒,别看人们称她老姑子,其实,只刚刚四十岁而已。据说,她原是一大户人家的丫环,于二十年前,主人大概是为了还愿吧,送她到这里削发为尼的。小姑子法名度厄,才十九岁,不知是什么原因,三年前来此皈依佛门。

    里正一口气跑到保正家门口,见有两匹高头大马拴在桩上,猜想必有贵宾来访,不便擅自闯人,便请仆人通禀一声。保正出来听了凶讯以后,说:“正巧,包老爷路经这里,你随我来,直接向他禀报吧。”

    原来,昨日包拯偕书童包兴去至邻县看望宗师范老夫子去了,本拟晚饭后返回,不料,下起大雪,只得今晨归来。

    范老夫子名范世儒,包拯中进士的那年,他是主考官。三年前,告老辞朝。俗话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何况范世儒仕途宦海三十余年,官至礼部尚书。虽说他为官廉洁、两袖清风,还乡时,总也有二三十车马轿厢,一行迤逦,长达二里之遥。不料,到家后一清点,唯独少了范公最为珍视的一只箱子!那里面装的全是名人字画,最差的也值千两白银以上,是他几十年费尽心血搜集来的啊!绝非失落,必是被人盗走的。从京城出来,一路上经过六个县,可以肯定失盗就在最后两县境内。因为在此之前,老夫子亲自检点过的,于是立即命他儿子范宏到本县和邻县报了案。

    包拯到任后,前去拜谒宗师,范老夫子又耳提面命了一番。包拯自是着意明察暗访,可将近两年了,还是毫无结果,而且连蛛丝马迹的线索也没摸到。这一次去,老夫子已卧病在床,对此事仍然念念不忘。再三恳托这位得意门生,要尽力设法使他在有生之年,得以重睹这些艺术珍品。

    其实,无需宗师叮嘱、催促,包拯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他自上任县令以来,办理的案子,包括前任移交下来的,大小共二十三宗,其中二十一宗都经细致勘查、水落石出,依律做了公正判决。只有两宗没有着落,这宗名贵字画失盗案,便是其中之一。另一宗是本县孝廉黄克强被人投毒毙命案。如今眼看就到年底了,结算钱粮,催征捐税、筹备济贫等等,有许多事急待办理,却偏偏又出了明月庵这宗案子!

    ——包拯听完里正的禀报,立即命包兴驰马疾去县衙,召仵作老刘及两名捕快火速前来。然后,便随保正、里正往明月庵走去。

    在路上,包拯自言自语地说:“束恒,束恒……从这个名字上看,就是要约束自己,持之以恒。那么,她以前是不太约束的了?”他故意提出这个话头儿,目的就是引起对死者随便的议论。同行二人你一言、他一语,讲了着实不少。原来,束恒自年轻时来到此庵不久,便有风流韵事传开来,有一次她同一汉子在山腰的树行子里野合,被人当场抓住,交到庵里,听说老师太把她狠狠地惩治了一顿,并从此更名为束恒的。两年以后,师太圆寂,她成了主持,不仅渐渐地故态复萌,而且有过之无不及了。因为,这时庵中除她之外,只一个烧火做饭半聋半瞎的老太婆了。这百花山虽不大,却是名胜之地,春夏二季,游客着实不少,这就更使她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了。不过,近二三年来,尤其自从收徒以后,再没有听到她什么丑闻,这可能跟年龄逐渐大起来了,不无关系吧?至于那个小姑子度厄,别看正年轻,有些孩子性,给人的印象倒是纯真、正派、没有邪的歪的。除了偶尔进城去看望一下瘫痪的老爹以外,整日里不是诵经打坐,就是洒扫庵堂了。

    到了明月庵门前,人们自然地让开路。包县令一进庵门便站住了——他发现雪地上除去有两行王大妈一进一出的深深足迹之外,还有一行隐隐约约地自内向外走出的男人大脚印儿!显然,这男人走出时,院中已铺上厚厚的雪(推算时间,该在半夜)。之后,继续落下的雪,又将他的脚印儿薄薄地盖上了一层。县令老爷回头寻视着问道:“这庵里的小师父呢?”王大妈及其它几位邻居都说,昨日午前见她下山去了,她老爹的双腿一到变天前夕,就痛得要命,准是看她老爹去了,傍晚又下雪,就没赶回来吧?

    包县令招呼保正,里正躲开那行隐约可见的男子大脚印儿,随自己走进束恒的禅房。那老姑子的惨象、丑态,实在不堪入目。里正进屋后,恶心地连吐两口唾味,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了。保正小声说:“别盖呀,老爷还没有仔细地查看呢?瞎,还查看什么,明摆着的,奸杀案,这还有错?”里正也是压低声音地说,并指着翻倒在地的脸盆架子、矮桌、小凳,被踢到了窗台上的蒲团:“看,这不都是扭打的证据吗?最后歹徒下了毒手!”

    包拯没理会他俩的谈话,自管自检查着房中的一切,并将丢在地上的束恒衣裤拣起来看了看。然后出了屋,朝对面的度厄禅房走去。这房门并未上锁,只是门环扣着,上面积雪有半寸多厚。进去一看,四壁萧然,稍作翻检,便可全部搜查到了,没发现任何可疑之物。

    包拯停立在台阶上,沉吟良久,脑海中波**涌,在以下几处疑点上,翻来覆去地思索着……

    第一,束恒本来淫荡成性,且阅人甚多,面对强奸,会是断然严拒,至死不从的态度吗?

    第二,既属强奸,按说只要扒下裤子即可,会这般从容地将对方扒个精光吗?

    第三,房中虽有扭打迹象,可被害者的衣裤上,为什么没有任何扯破撕损之处呢?

    这时,捕头张龙偕捕快马汉、仵作老刘赶来了。仵作自是去检验尸体,包拯命马汉找两张纸,照着雪地上的男人脚印儿剪了下来,然后便着张龙随自己走进佛堂,里面供奉的是观音菩萨,仔细地察看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出来后,马汉已剪下那男人的左右脚印儿。包拯知道,要想在茫茫人群中凭脚印儿去查找凶手,不啻大海捞针,只不过是待捉到犯人后,做个证据罢了。仵作也已验尸完毕,呈现上尸格。上面写道——系被扼喉管,窒息而死:**里外皆未发现**精斑云云。县令老爷看完后,点了点头。其实,包拯已经断定不是奸杀。他如今思考的唯一疑难之处:既然不是奸杀,又为什么故意布置成奸杀的假相呢?如果说是歹徒前来偷盗财物(小小的尼姑庵也没有什么财物可盗的呀),被尼姑发现,那么,一个大男人扑上去,便可立即将她扼死,一走了事,何必扒光衣裤,伪造现场呢?谁都知道,奸杀比盗杀,判罪只会更重!看起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衔恨复仇,而这仇又为旁人所知,恐怕官府顺着这条线摸下去,勘查出来。可是,在那些名为香客、实为怡游者的眼中,束恒不过是变相的娼妓,花钱寻欢泄欲,不高兴拂袖而去,怎会结下这般的深仇大恨呢?

    保正请示,尸体如何处置?包拯说:“好在天寒地冻,先停尸几天再说吧。”

    走下山坡后,包县令又对保正、里正说:“这尼姑俗家既然没什么亲人,就不必再停尸了吧!火葬土葬,等那徒弟回来,由她定吧!”——看来,似是县令老爷随便这么一说,其实包拯这个改动,是用心良苦的,这样做,就等于示意此案不再追查了。麻痹凶手,使他不致远逃隐遁。

    正说着,小尼姑远远而来,包拯示意人们不要多言,由他问话。

    度厄走到近前,经保正指引,她双掌合十向县太爷致礼。包拯见她眉清目秀、月貌花容,不由得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儿,束恒之死,是否和这美貌的徒儿有关呢?便装作不轻意地问她从何而来?小尼姑答道:“老父瘫痪在床,昨日进城探望,傍晚落雪,故而未曾返回。”

    包县令说:“出家女尼,私自在外留宿,难道不怕师父责罚吗?”

    这名十八九岁尼姑的脸上,似是掠过一丝微微的得意之色,说:“师父一向慈悲为怀,不会责怪的。何况去之前,我已向师父表明此意。”

    “噢,你师父一向慈悲为怀,怎的还结下冤家仇人呢?”

    “冤家仇人?”年轻女尼忽闪了两下长睫毛,莫名其妙地说:“小尼跟随师父两年多来,见她从来都是和蔼待人、与世无争,休说冤家仇人,就是小嫌小怨也不曾有过。怎么,方才你们诸位去过小庵了?(见包老爷点点头)真是不巧,恰是我不在,烧水泡茶,师父一准忙坏了吧?”

    包拯缓缓摇头,低沉地说:“你师父已经被人杀害了。”

    “啊!”度厄一听先是惊愕,随及嗔怪道:“老爷身为一县父母官,怎同俺佛门子弟打起诳语?”

    “确是实情,你师父已于昨夜被歹徒掐死。”

    “这、这、这……”年轻尼姑悲痛难忍,声音哽咽,转身急急地往山上踉跄跑去。

    在回城的路上,包拯信马由缰,想着心事:从度厄容貌上看,长得美容易招蜂引蝶、惹是生非,可从她方才的言语神态上看,她对师父之死,确是毫不知情,而且师徒之情极为深厚。但是,怎的竟会那么巧,凶手去尼庵行凶,恰赶上她进城?不对!正是凶手事先知道了昨晚她不在,才去的。不然的话,那凶手怎会连去东厢房看一眼,都没去呢?这可从门吊上的积雪和雪地上没有脚印儿,得到证明。如此说来,就有以下三种可能了:

    一是度厄和凶手勾结,她昨日进城不归,正是给凶手腾空儿;二是凶手就住在附近,度厄进出的行踪,他全都一目了然;三是凶手在路上恰好遇见这一年轻尼姑,向她打听到今晚不再返回的。

    第二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一年当中,度厄进城探父,最多不过二三次,那凶手得等多少日子,才等到这么个机会呀!第三种可能性更小,遇上已属偶然,当时日中时分,任是怎么拐弯抹角,也扯不到“今晚你是否回来呀”?那样,岂不太露骨了吗?所以,当推第一种可能性最大。若真的知此,那……这个年轻尼姑“装模作样”的本领就太高超了,竟把自己这办了几十件案子的县令,都瞒哄了过去!因为从方才她的言语神态上看……绕来绕去,又绕回开头的思路上来了。包拯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地思索着、判断着……到县衙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目前又没有其它线索,他决定明天先去走访度厄的老爹,说不定在他那儿,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况,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呀,总可以借助着理出一点头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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