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984 更新时间：17-10-10 11:05
剑雨未落，秋雨先至。
第三度论剑，就在一场等候秋雨停歇之前，树下避雨，率先以唇舌相论。
依旧是一条蓝影，一条黑影，共避一树，并肩齐坐，看萧瑟风雨从眼前打过。
论剑之前的寒暄酒还是要喝的，程绝衣喝光自己的水，倒了半天，水壶早干涸，一滴不剩，正要举手招呼护卫小队送来饮水。
才一举肘，花雾宵便将自己的酒壶挪过去，程绝衣接下，并未酌饮，踌躇半天，花雾宵看出他心中的犹疑，说：“宽心吧，这是十里欢先前亲酿的酒，你若信得过他，就别顾忌这么多了。”
程绝衣一听十里欢，放下戒心，便大口喝下，解完渴，抹抹嘴渍，即说：“十里欢是个天真的人。”
花雾宵瞇起眼睛，冷冷道：“可不是，天真得可怕。”
天真得可怕？程绝衣正色严肃，收敛笑容，乃问：“这世间真有天真得可怕之人？”
花雾宵冷冷道：“就有那么一个。不思前，不思后，为他人带来灾难，这样的人不是他本性可怕，而是不懂保护，终将替自己招来可怕之事。为了保护他，我不得不卷入你们的纷争。”
程绝衣笑着说：“哪一种纷争？”
“你心底清楚。”
“前辈可以选择避开纷争。”
“花某接管这纷争，甘之如饴。”
“有一样东西，甚为重要，前辈何苦把它留在身边。”
“你属意留在何人身边？”
“交给我。”
花雾宵眼一凛：“理由？”
程绝衣说：“毁了它。”
花雾宵突然大笑，笑毕，狂獗而说：“这是很好的理由。”
树下听雨，淅淅沥沥，秋气偏寒，伴随湿气更觉清冷寒冽。程绝衣起身，望向远处，发亮的蓝衣搭上白腰带，一身赫赫气息。见此西风绵长、小雨微茫，也许是西武林罕有绵绵细雨，这雨中一景看得他满目心喜。
滋润雨中，低眉，雨丝丝飘来，以掌接雨，突地一笑。
“你喜欢雨？”沉稳之人低吟一句。
“西武林雨水甚少。”
“你厌恶夕阳、雪与黄花，因为这黄花名为断魂草。”
“哦！”
“你喜欢旭日、湖水与红枫，如今又多了一场雨。”
“你对我的调查很详细。”
“你喜欢在旭日东升时看倒映于玛各湖面的枫影，最厌恶夕阳余晖照耀在白鹤亭外的积雪白梅。”
讶异，竖耳倾听。
“你喜欢于芦苇蔓生的秋风泛舟于白狼江畔静观岸边人之武剑，你厌恶暴风过境后的残雪压垮松枝发出那一声戛然脆响。”
程绝衣不禁瞇起眼睛，细审这花雾宵的调查能力，竟达此境界。霏霏之雨渐消，出现一道虹桥，未曾想过自己可以和花雾宵和平对坐，八风山庄对飞泉素来心怀戒备，习惯将之视为寇雠，今朝共饮一壶酒建立的淡薄交情忽近忽远，只可惜，今日不是一个缔结盟约的好日子。
转身，花雾宵气韵沉稳，明眸浩气，一袭黝亮黑衣衬的这乌云更显失色，能将黑衣穿出蔽日遮天，也是难得一见了。
程绝衣道：“前辈先前允诺赠我一道调查讯息。”
花雾宵说：“有何疑问，尽管开口。”
“给我阿骊的下落。”
“此人超过我的调查能力，你可以换一个。”
“一眼万杀苏铁牙，现今何在？”
“再换一个。”
“乱雪埋刀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刀？”
“再换一个。”
程绝衣说：“前辈，其实你并不想告诉我任何事。”
花雾宵汇集以上三次提问做下结论：“依我之见，这三个人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最让你挂心，你亏欠阿骊，抱憾苏铁牙，同情乱雪埋刀，其实，你是一个深富怜悯心的人，你想做什么，问出这三人的下落之后，你其实什么也不会做，因为你不会让人察觉到这份隐藏于剑胆琴心下的悔恨。”
程绝衣怔了一眼，表情复杂，心底暗念：“花雾宵，怎能是你呢，就连他们三人都不知道的事。”忽而停顿半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被套出了心底事。
花雾宵说：“如果时间允许，我可以无偿赠你阿骊、一眼万杀苏铁牙以及乱雪埋刀的故事。”
程绝衣说：“前辈方才说无法探知我要的讯息。”
花雾宵说：“新的讯息没有，旧的讯息很多，因为是旧东西，时过境迁，才说是故事，哈，你看，北边的雨已经停歇，看来，今天这免费的故事是赠不出去了，不如，我让你欣赏一物，以解你的渴盼。”
雨点愈来愈疏落，二人静观这蒙蒙细雨，等待雨霁天晴。这一次论剑，花雾宵带来一项很特别的东西，他高举长臂，向后方护卫小队成员招招手，两名个头娇小身手轻灵的幼童冒着雨踏着小碎步走来，双手恭敬捧上一副铜匣，程绝衣双眼一亮，顿时提高警觉。
花雾宵说：“这是何物，想必你心底已有定见。”
程绝衣见了铜匣，也不急躁，反而笑着说：“打开它。”
开启后，花雾宵冷冷道：“可惜，此物乃我以五十样极珍极贵的名酒所换来，不卖，不送，也不会给任何人。”
程绝衣眼神一厉，内心燃起熊熊战意，有剑拔弩张之势：“如果我毁了它，前辈还能坚持？”
花雾宵收起铜匣，招招手令幼童收回，缓缓抽剑，魁梧的身形拔地而起，一道银光乍现，剑音如主人一般寒冽：
“朝阳鸣凤，你想要毁了这东西，怎能让你！三度约我论剑，其实你想知道究竟与我论剑多年迟迟未能分出胜负的别云剑客实力有多少，你心中所思岂止是论我之剑，而是论他别云剑客之能，你想厘清对上别云剑客时你有几分胜算，但你别忘了，花雾宵只能让你厘清你将何等凄惨，你处于下风是注定且无法更改的事实，雨停了，来，不必对我客气，我会让你知晓他的真实力究竟有多高，出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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