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一曲山鬼。

章节字数:4434  更新时间:18-05-27 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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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山鬼。

    被带到魔族腹地,越发的热闹,越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路上所见的魔族人,兽人的形态越来越少,到了内里,多半是全人的形态。

    桑禾目不斜视直跟着带路的小魔头,小魔头见这初时见周围长角的魔族人数不胜数,生怕桑禾为了寻人跑去戳戳人家的角。

    然而一路走去,她不仅没有好奇的去戳,甚至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这路上表演的杂耍的魔族也不在少数,表演些恶趣味的断头断手的戏码,在仙界可不常见,他原以为她会驻足停留看上一会,不想却没有。

    小魔头:“姑娘倒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仙。”

    桑禾浅浅一笑,其实不是她不看,主要是瞟了一眼,太过血腥暴力的,她看不下去。

    小魔头一指前方人头攒动,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的一处辉煌的高楼前,突兀架起的一个台子。台子后,还有近百层的台阶,现下那台阶上的建筑只露出小小的一角。

    仔细一看,这里的表演才算是入得了桑禾的眼,台子上那丝竹管弦之声传了下来,唱着的,是三百年前在人间流传的一出话本子。

    她之所以听得出来,是因为正巧她为人幼时听过,那话本子里记载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只因为话本子里记载的那位邻国公女,活得是恣意妄为,那可是当时十分挑战王权和女子地位的一个人。

    她听着台上人舞着的曲子,听得有些走神。小魔头看前边人多,打算带她走捷径,见她驻足倾听,便笑说:“这正在演的啊,是数百面前一国公女的故事。黛将军犹爱此出,叫人寻来那些都快化了灰的乐谱歌词话本子,连着唱了足有半日了。”

    她笑着问那小魔头:“这位公女身死之后去了哪?”

    小魔头一愣,挠了挠脑袋,偷偷瞟了她几眼:“……其实姑娘啊……我族众人一直以为那公女是你。身死魂消以后却不入轮回,过去数百年间,大概只有你了。”

    “那不是我。”桑禾笃定道,天帝没有抹去她的记忆这一点,她还是敢肯定的。

    小魔头带她往另一边走,绕开了人多的台子,往台阶便的石头上一跳,寻了条小路。

    小魔头往前一指,说:“喏,前边的门进去了,再往最高层爬,我们魔君就在最上边等你。”

    桑禾一愣:“你不带我进去?”

    小魔头指完路就准备要跑回方才人群多的地方去凑个热闹,头也不回的告诉桑禾:“你自个寻吧!”

    桑禾看他兴致勃勃的跑了,也不好硬叫他回来,硬着头皮自个走进了血红的门里。

    果然一进去,有且只有一座巨大的楼阁立在方才所见的百层台阶之上。

    围墙内只有那一个建筑,想来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好叫她看不真切,记不得这地方其他建筑物。

    不过……这么大个类似于魔君后花园的地方,怎么连个侍卫的身影都没有。

    她进到了阁楼里,一层空荡荡,该有家具一样不少,就是少了生机,没有人气,别说人气,魔气都没有。

    阁楼中的台阶被一盏盏大红灯笼照亮着,往上延伸。那些镂空的窗,不时透出些光,想来是方才台阶之下,有人点了些天灯吧。

    她一步步踏上二楼,灯笼投下的大片红光之下,二楼的窗台大开,一盏铜鹤灯丝毫不受狂风影响,顾自烧着,窗台下一对人影对坐,皆是目不转睛的。

    那男子本盯着对面的女子,听见桑禾脚步一顿,转头来看她。

    不知烛火还是外边的火光太盛,那男子的一头发红胜火,眸里亦有火光,却是悠悠鬼火。

    炎陌:“再上两层。”

    桑禾只听出了:所以不要待这碍事!于是一拉裙摆,上楼的动作麻利得狠,蹭蹭蹭就往楼上蹿。

    紧接着,她还没看见,就先听见了一室的热闹。

    一声低沉的男声,伴随着他轻轻一咳,他声线毫无情绪的念道:

    “三条!”

    有人一激动站了起来带动了桌椅子,又听一排麻将被翻开的声音,有人狂喜大喊:“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给钱给钱!寻昨,多谢你的三条啊!”

    又听有人不服气的嘟囔道:“寻昨!你护内也得有些分寸吧?!”

    虽说不服,还是把钱袋子里的钱掏了出来,那赢钱的男子收拢了那些钱币,答道:“我这是凭本事赢的钱,又与寻昨何干?”

    “你!”一桌上的另外两人,被堵得哑口无言,你了半天也没有下句。

    又听见洗麻将的声音,想来是要开始下一局。

    寻昨冷冷道:“就是,昧生凭本事赢的。”

    一听这话,同桌两人不干了,腾地一下站起来。

    “得了得了!你们两要不下去放天灯算了!你们两是想秀死我们这群寡的寡,鳏的鳏吧!?”

    桑禾听到这里,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打算抬脑袋凑个热闹。

    却见三层里许多的桌椅,近有十六人,皆是年近古稀的老人,其中离桑禾最近的一桌,四人皆已经站起,盯着她……

    有一面容和善的老头子忽然凑近她,嗅了嗅,惊讶道:“咦……仙味?”

    桑禾听着声音……是方才那赢钱的昧生。

    他身后一白色长发的老头子拽了他的衣领,将他捞到怀中,不满的看了一眼桑禾。

    “哪个人身上没有鲜味?你若想吃,一会我给你抓一打回来。”

    桑禾愣了愣,这声音依旧平凡,只带了一分情绪,是一些不悦,那老者的脸上,写满了不善。

    那同桌的另外两人,其中一位看不下去他们如此腻歪的老人家开口了:“寻昨你够了!这丫头能上来,说明是魔君叫来的,你再把人家吓到了,一会你上去交代。”

    寻昨一拧眉,一胳膊环绕着昧生,强押着昧生一起坐下了。

    昧生老脸一红,惊慌失措挣扎道:“喂!寻昨!你!……还有外人呢!”

    寻昨冷脸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并不理会。

    同桌两位老人家也坐下了,又开始洗麻将,其中一人抽空抬起头来对桑禾说:“魔君在楼上呢。”

    然后对着对面两个不害臊的说:“得了吧昧生,你这样被擒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寻昨干的更过分的我们都见过了,你还见外呢。”

    桑禾被寻昨冷眼一撇,不敢多看一眼,话都没听完捂着耳朵匆匆上楼。

    红灯笼引领她走向第四层。魔君坐在栏杆前的桌椅,背对着她。

    一阵风席过,卷起他的青丝,他一身白衣随着风起起落落,雅正端庄,四字安在他身上,正好。

    桑禾摇头笑了笑,明明是一任魔君,偏生得像住在九重天上的仙人。

    听闻有人浅笑声,魔君回头,嘴角全无笑意,眸子里寒意刺骨。

    夜色和火光在他脸庞画出轮廓,化不了他的棱角。

    说高处不胜寒,可高处寒胜不了魔君这周身的由内而外的寒意。

    桑禾不由自主拉拢自己身上的红袍。

    魔君轻轻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物,伸手一叩桌面,桑禾自觉的坐到他对面。她只是直觉,直觉魔君不像个不讲理的坏人。

    靠着栏杆,桑禾不由自主往下看去,正好能将台阶下那戏台看得清清楚楚。

    却见台上没有一人,方才戏,应当是演完了的。

    可台下的人不仅仅没有散去,反倒越来越多。

    魔君默了一会,开口直入主题:“你如何看出,我的元神?”

    桑禾回头看了看他,倒是个直性子,:“我以为你还要七拐八拐扭捏一会。”

    魔君举杯抿茶,不露齿,不抬头,君子仪态得体到位。

    他放下茶杯,道:“若是无事,我更喜欢独处。”

    桑禾直言道:“此话非也。灭暗说,若是‘那人’,你只怕窖藏的好酒都要拿出来与她把酒言欢。”

    魔君一愣,许是太久无人反驳,反驳得又是他无法辩驳的话。

    魔君愣了良久,撇嘴道:“不会。她不会下来,也不会与我喝酒。”

    虽这样说着,他却忽然想到不知那人,现下在做什么。

    他忽然抬眸锐利道:“那灭暗是谁?”

    桑禾看他,只是一笑,说:“我所持有的神笔,名唤灭暗。”

    魔君微微颔首,内心却是不解,好好一支笔还起了名字,仙人真是闲的……

    台下无人的戏台,突然出现了人影,人潮开始热闹欢呼,呼喊声响到了桑禾耳里,几乎盖过了才奏起的乐章。

    魔君:“那神物可知,为何我原型……如此……如此多娇?”

    桑禾:“……”

    桑禾撑腮看着台下,有一个食指大小的红色人影走上那台子,她被吸引了过去。魔君见她良久未答复,顺遂她视线看去,她正盯着今夜压轴的人发呆。

    魔君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声响,桑禾闻声这才回过了神。

    魔君脸色不霁的看着她,眼瞧着都快没耐心了:“你若回答完了,我便让你在魔族留到你寻得你所寻的人,允许你带那人离开。现在,回答完,你便可以去看他一舞,或者,我让他,上来跳。”

    一下说了一长串的话,他的耐心又短了十分。

    桑禾知道她现在的保命符是知晓魔君所疑惑的问题,她虽说想看台下那压轴一舞,但是还是得把东道主的问题给回答了。

    桑禾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台下红衣挪开了,对魔君道:“说来也奇怪。此事,怕只有无忧堂堂主能给你个准确的答案。”

    “灭暗只说,你似乎……逆天改过命,且是已经失传了的——上神咒法。”

    魔君浅浅一笑:“不知是谁,如此有心,还为我改命。”

    桑禾却没有笑,灭暗说,已经作古的神族咒法,为神族以外的人使用,代价非常大。

    比之……比之被做成仙器,其惨烈,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听灭暗说到这里,脸色已经是惨白,煞白煞白的。

    被做成仙器一幕幕历历在目,她虽被尊称为人仙,其实不过是一样……仙物。

    她不想与魔君探讨这个问题,好在魔君也无意交谈了,两人默契度十足的不再说话,垂首看台下。

    一首名为《山鬼》的曲子。

    那人抬腿,一步一步,每一跳折腰,蹑手蹑脚的模样,与她所熟识的那只山鬼一模一样。

    她渐渐被吸引进去,没发现台下的人,自从这一舞开始,都屏吸凝神,不敢大声说话,这夜里,只有那台上的‘山鬼’。

    她看得入神,见台上人,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转身飞跃,都惹得台下心驰神往,有一分骄傲。

    嘴角笑起,却是苦笑。

    因着台上人入了戏,台下人沉沦了。也因着台上人,沉醉其中,这漫天飞舞的天灯都聚到台上人手中,陷入其中。

    一舞山鬼,竞折腰。

    此时魔君有些出神,随口问了她一句:“不知你所寻的人,寻到否?”

    她回过头来,台上的人还舞着,听着台下的惊呼呐喊,她便能知道有多精彩。

    她微微点头,轻声说:“寻得了。那牢里,一只叫什么……鬼盖头的。”

    魔君微微一吃惊,说:“这等魔族凶物,我从未让它们到外界去过,你竟在寻它。”

    她笑答:“看着有缘分,他想跟我走,我便带他走好了。”

    魔君问:“那等凶物,你怎知他如何想的。”

    桑禾自豪一笑:“小女不才!自创了窥心一术,可辨人心。”

    魔君听后,见她自豪,也没说什么。只感慨了一句:“那愿你听得所有的真心,皆纯良无害,顺遂心意。”

    她的笑僵住了,摇摇头敛去眼神神色:“魔君当真,是戳人心事的‘解语花’。”

    他如今知晓,自己原身为何与记忆中有所出入,不想计较桑禾那边说的。想着派遣二三手下去寻那无忧堂的堂主,买他一点消息。

    夜深,那一舞已尽。

    台上人赢得名声,面红耳赤,在人群中扫视,没看到想见的人。

    忽想起魔君寻她,他回身往身后的阁楼看去,最高一层,只有空荡荡的桌椅。

    她看没看见?

    他好奇着。

    看见没?他如今够妖娆了。

    可桑禾没看到最后,不知道台下人在寻她。

    此时她蹲在鬼盖头的牢笼前,其他牢笼里的魔物都躁动着,一个人仙在此,一个美味在此。

    桑禾蹲了一会,打了一个哈欠。侧身钻进了关着鬼盖头的牢笼,一边钻一边无谓的说道:“嘿,小伙子,借个铺。”

    她方才想到关自己的牢笼里睡一觉,结果发现里面已经关着其他妖物了。

    那鬼盖头惊慌失措,见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钻进来,以为自己也能钻出去,伸出手便被那栏杆烫了手。

    猛的往回缩,回头去看桑禾,她也惊讶的看着鬼盖头被烫伤的手,掏出了小药瓶,挖了一点抹在他手上。

    桑禾念叨:“我说呢,你们牢里栏杆这么宽,也不怕你们逃了。原来……”原来这栏杆的材质,便是魔物的克星,触碰便会被烫伤。

    桑禾是个擅长鸠占鹊巢的人,并且一点都不认床,倒在鬼盖头的干草堆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留着一整个牢里的魔物纷纷跃跃欲试的将手探出栏杆,又纷纷被烫伤,怨恨地看着她毫无歉意毫发无伤的做着大梦。

    独有那鬼盖头,看见了她磨破的鞋底,露出脚底一片血肉模糊,若有所思。

    作者闲话:

    漫画更新完毕~回归更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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