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满庭春华  第十六章 朱雀攀楼士含酸

章节字数:5470  更新时间:18-06-1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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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悉心开导和照料之下,年过半百的上官仁渐渐康复。他不再为那个不孝子上官黎的离家而啜泣、伤心或愁索,反倒变得心宽体胖。这些归根结底与我息息相关,若不是我精心呵护,他绝不会从上官黎出走的悲痛中脱离。他感激我,信任我,更将我视为女儿。

    上官仁返回香墅岭后,立刻重视起消夏文化晚会活动,而一些多才多艺的纺织工人闲暇排练各种节目,随时等待隆重演出的日子。这一天终于来临。

    日暮黄昏,暖云暖曃。我和葆君凤冠霞帔,翩翩如仙,一同来到了晚会现场。红砖砌成的门楼,衬映着两尊高大的石雕狮像,看上去特别美丽,隐约有一层薄薄的苔藓的绿色,那砖色极浅,是一种被稀释过的橘红。石雕狮像的一侧,是蓬蓬勃勃的夹竹桃,绽开白色花蕊,像雪、像柳絮、又像梅花,散发出一阵奇谲幽香。再往后数米,俱是葱绿苒翠的篁竹,一丛丛遮荫透凉。千株兰蕙密森森,万株**绿压压。蜂飞蝶舞,竹雀啾啾。空中飘来荷花菱叶的香气。燕子急来急去,荷池上碧苔点点,柳叶间黄鹂偶尔一声清啼。铺砌整齐的青砖缝隙中,长势出一簇一簇茵茵青草。

    喻宥凡和王瑞贺、以及领导干部们将所有相关事宜皆已安排好。会唱歌、跳舞的纺织工人穿着华美彩服,精神抖擞,美轮美奂。上官仁带着梁婉容,两人饶有兴趣地询问晚会进展情况,王瑞贺和一名领导干部告诉他们,晚会程序已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演出正式开始。

    晚会开始后,不仅纺织工人表演了精彩的节目,喻宥凡和王瑞贺亦表演了长笛伴奏。最主要的是,这场晚会里我惊艳的舞蹈使众人为之倾倒。上官仁在表演节目中深刻认识了我。我的矜持、我的美貌、我的舞姿样样吸引外人注目。在他心里,愈加对我表示惊叹和折服。他欣赏我的才艺、欣赏我的质朴、也欣赏我出淤泥而不染的贞洁。上官仁同我们大家合影留念。而那些与我关系密切的工友,将我视为同甘共苦的知已,溢美之词不绝与耳。上官仁目光熠熠生辉,似有无群无尽的震慑力。他穿着笔挺西装,一条平滑领带使得他年轻且富有活力。节目演出成功,使他十分欢愉。众人熙熙攘攘地围拢,谈心得,讲笑话,论八卦。同时,与此衔后的一个活动,是对新进厂的青工进行纺织知识讲解。

    上官仁戴着一条黄菊色条纹HugoBoss雨果博斯、半温莎结的领带,像作演讲一样,振振有词地给青工们讲道:“众所周知,香墅岭纺织厂是1995年建成,距现在整满五年。那么同志们,究竟啥叫印染?印染,又名染整,是一种对面料的加工方式,也是染色,印花,后整理,洗水等的总称。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我们的祖先就能够用赤铁粉末将麻布染成红色。居住在青海柴达木盆地诺木洪地区的原始部落,能把毛线染成各种颜色,臂如红、黄、橙、紫等,织出带有色彩条纹的毛布。商周时期,染色技术不断提高。宫廷手工作坊中设有专职的宫吏‘染人’来‘掌染草’,管理染色生产。染出的颜色也不断增加。到汉代,染色技术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但相对来说,我国在织物上印花比画花、缀花、绣花都晚。目前我们见到的最早印花织物是湖南长沙战国楚墓出土的印花绸被面。在中原地区,印花技术的再度复兴是从缬开始的,缬有绞缬、葛缬和夹缬。绞缬、葛缬实际上就是一种仿染印花的织物。唐代的印染业相当发达,除缬的数量、质量都有所提高外,还出现了一些新的印染工艺,特别是在甘肃敦煌出土的唐代用凸版拓印的团窠对禽纹绢,这是自东汉以后隐没了的凸版印花技术的再现。从出土的唐代纺织品中还发现了若干不见于记载的印染工艺。到了宋代,我国的印染技术以经比较全面,色谱也较齐备。到了明清时期,我国的染料应用技术已经达到相当的水平,染坊也有了很大的发展。乾隆时,有人这样描绘上海的染坊:‘染工有蓝坊、染天青、淡青、月下白;有红坊,染大红、露桃红;有漂坊,染黄糙为白;有杂色坊,染黄、绿黑、粉、菁、诧紫、佛面金等’。此外,比较复杂的印花技术也有了发展。至1834年法国的佩罗印花发明以前,我国一直拥有世界上最发达的手工印染技术……”演讲即将结束之时,香墅岭出现两张陌生的面孔。他们穿着素衣素裳,脸色煞白,神情张惶,还一再声称要面见上官仁先生。上官仁知道后,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毓秀楼会客厅里,上官仁眼望两位历经沧桑的中年夫妇,百感交集。原来,两位貌似樵民的夫妇是为庄园失窃之事而来。两人颓丧地坐在客厅里,低头掩面不停地哭泣。上官仁亲自为他们沏茶,温情脉脉倾听他们的诉求。中年男人如诉如泣地道:“我们是下岗工人,生活早已失去依靠,倘若孩子进了看守所,那我们将来的日子简直不敢想象。”上官仁听完他们的哭诉,给中年男人递了一支烟。中年男人颤抖地接住,拈在指间。上官仁嗒然若失地又说:“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与我直言,这种盗窃案件一旦交由法办,等待他们的只有漫长的刑拘。”中年男人头发蓬乱,眸窝深陷,目赤浑浊,一件深黑粗布大褂上,五个扣眼,只余三枚纽扣。中年男人惶惑地注视着精神矍铄的上官仁,喉头阵阵辛酸直往上翻。他声音哽咽,再次为难地说:“上官先生,我那个背逆的儿子已有悔改之意。希望您念及他们朋友一场的情份上,高抬贵手,手下留情。”

    上官仁已然知晓两人来山庄的初衷。对于刑事犯罪,站在他的立场上,一定要秉公执法,不寻私情。他在大脑里梳理紊乱的思绪,想要确定他的判断。“我们常年在外打工,知道韫欢触犯了法律后,我们披星戴月赶了回来。”静坐在旁的女人抹抹眼泪,喃喃地说,“他究竟和您的儿子是朋友,盗窃庄园物品实属无耐之举,希望您高抬贵手,撤消案件,使他不至于刑拘入狱。”上官仁确有睚眦之怒,吸了一口烟,直言不讳地吐露:“现在案件已移交法办,我不好改口啊。”话音一落,“扑通”一声,两个中年夫妇硬生生跪倒在上官仁面前:“不,我们求你了!”上官仁傒倖一惊,俯身掺扶他们。“如果您不答应我们撤案,我们死也不起来。”“我们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企业家,慈善家,您的功绩人人知晓,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求您手下留情,枉开一面,宽恕我们的儿子。”两人固执地跪在地板上,任由上官仁百般劝慰也无济于事。上官黎的出走,本身已使他心力交瘁,如今,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个单纯的下岗夫妇无礼恳求。他背负双手,在客厅间踱步。他想起上官黎,长期放荡不羁的习性,造成了他今天离家出走。他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整个家族已对他束手无策。而对于年轻的罪犯,倘若不能得到法律的有效制裁,从而约束他的放纵行为,只会使他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然而,他们的生存状态已不能再有更大的波澜,那样只会使他们雪上加霜。

    经过一阵思想斗争,上官仁决定考虑撤案。他已息怒停瞋,扶起两位中年夫妇,亲口答应了他们的恳求。这对于韫欢的父母来说,简直是极为幸运的事情。他们无以重金答谢上官仁的大度包容,只是涕泗横流,恭敬之余再三拜别。夜莺啼叫的暮夜时分,上官仁将他们送出了山庄,他凝静地望着两个远去的背影,竟有无限辛酸和喟叹之感。

    一日傍晚,天边云蒸霞蔚,诡奇多姿,远处似有烟爩轻袅而起,漫溢四周。上官仁萌生前往湖畔散步的念头。他走出房间,唤上我一同前往。湖畔有木筏和舟楫,他凭栏远眺,内心风卷残云。他出神的寻望远天浩瀚碧波,吟诵道:“水何澹澹,山岛耸峙。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我静立他的身后,随他轻声低吟。“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莫愁湖畔堆满了愁雾愁烟,岸边芦苇丛像戟一样锋利。几只鹭鸶从芦苇丛中扑棱棱地飞出,使我们一颗心惊悬了起来。风渐起,湖面涌动的波涛嘶吼着,也不知道从哪飘来一只木筏,泊在栏杆下一耸一涌。我仰头看着天空,天那么蓝,连一丝浮絮也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瑰丽中熠熠发光。湖那么蓝,巨大的湖浪掀起裙裾般的白色浪花,在我的脚下旋转飞腾。我喜欢湖泊,喜欢它的雄浑壮观,喜欢它的千娇百媚,一切生活的囚牢都在此时此刻轰然瓦解……站在生长藤壶的礁石上,我宛然像个仙娥姿态翩然。上官仁目光不经意地瞥向我。旦见我身穿水红罗衣,满头乌发轻挽于背心后,以一根银丝带挽束。我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下巴尖翘,似是透出一丝倔强之味。晚风吹荡着我的罗衣,衣襟随之迭起沉落。我嘴里轻声哼着歌,娴雅淡静。湖面上静谧至极,除了有水鸟临湖飞驰,还有那卷起的白色浪花击打湖畔的岩礁,再就没有一点活跃的气息。上官仁愁索地吸烟,轻松和舒适在慢慢消失,悲哀和空虚重新占据了他的内心。他害怕寂寞的黄昏,黄昏使他更加思念至亲之人。

    一日早晨,上官仁将王瑞贺唤到他的销售公司。“先生,”王瑞贺从纺织厂来到公司,喜悦地望着上官仁问:“请问有什么吩咐吗?”坐在别具一格的大办公室里,上官仁和盘托出了他的想法:“国庆节快到了,我想为每一位员工赠送一份礼品,但不知道赠送什么最好哩。”伫立办公室里的王瑞贺问道:“先生的意思是给他们分发劳保福利吗?”“嗯!”上官仁目光柔和,浅笑盈盈地说:“这些员工大部分是年内新进厂的工人,年龄偏小,工作量大,他们需要我们人性化的呵护。”王瑞贺听完他的话,思忖片刻。“既然这样,每个人分发一份月饼吧。”他说。“是否太单薄了!”上官仁望望王瑞贺,将一张他制定的周密计划表递给王瑞贺。

    王瑞贺拿着计划表,上面共设置三条方案,方案一:月饼——按人头每人赠送一份月饼,使员工快乐地度过国庆佳节;二:年终奖金——农历新年之前发放,使员工享受一个富足的新年;三:休假制度——鼓励员工在工作之余充分休息。在法定假日之外,还有带薪年假、探亲假、婚假、丧假等。“怎么样瑞贺,有问题吗?”上官仁笑问,“根据这三项,你再列一项更为详细的工作制度安排,可以吗?”“当然可以了。”王瑞贺兴奋地直点头,“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要呢?”上官仁笑道:“明天给我就行了,大概国庆节还要放三天假。”王瑞贺拿着计划表,满心欢喜地回到了纺织厂。当天,王瑞贺根据计划表,制定出了工作制度表。上面排列了国庆节期间的人员放假表,和每位员工将得到的福利和奖金情况。上官仁命令王瑞贺制定的这个计划,悄悄传遍了整座工厂。“听说上官仁先生给我们大家分发月饼共度国庆佳节哩。”“好像还要安排我们休假,真是太好了。”“还有,我听说年底有年终奖金,每个人能获得三百块的额外奖励呢。”老员工们坐在员工食堂里眉飞色舞地漫聊。

    当天晚上,我带着葆君来到了王瑞贺的住处。竹茅楼里停电了,漆黑一团的夜色里,正有黄豆大小的烛光在静寂地摇曳。王瑞贺手拿计划表,躺在床上斟酌和修改。一旁喻宥凡爬在桌上,埋头写工作日志。“瑞贺,听说上官先生要给员工安排假期,是真的吗?”“哦,究竟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们。”我和葆君拽着王瑞贺的臂膀激动地问。王瑞贺坐在床边,拿一只长长的刻度尺,拨弄了两下渐已黯淡的烛蕊,将计划表放在桌面上,说:“诺,你们自己看。”昏暗的烛光下,我拿起一份计划表,百十号员工的名字排列在计划表单上。不仅有各种假期安排,还有员工应得的年终资金。我看着表单心花怒放,上官仁将各种福利惠及给每位员工,这简直是使人无比振奋,堪比中了彩票一般。轮到谁都会拍手叫好。若在往昔,百余号工人中,着实有一部分玄酒瓠脯之辈,他们确实需要关注。借着微弱的烛光,我和葆君着实看了好一会儿。

    大家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高兴之余,喻宥凡默念开了:“沐浴爱的阳光,芬芳漫舞,这座城市没有寒冷的秋天。断桥一恋,千年之殇,流光岁月,独步清风……”葆君非常喜欢他的诗词,在房间里踱了几步,也低吟了一首诗:“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我笑望着喻宥凡和葆君,说:“怎么你们都会附庸风雅了?”话一落,大家全都哈哈大笑。笑声之后,我猛然想起一个人,笑道:“你们知道香墅岭里谁最会读诗添词吗?”大家把目光移向我,不约而同地问:“是谁?”我呵呵笑了一声,回道:“我随上官先生家已有大半年,最会写诗词的人要属他的女儿上官嫦了。上官嫦不仅画画的好,诗词写的也很好哩。如果她在园子里,我就能为你们要一两首诗词哩。”王瑞贺歪过头泛泛地问:“是嘛,她现在在哪儿?”我微笑着望他,说:“那还用说,当然是在学校啦。”一旁,王瑞贺一直欣赏地望向葆君,面前女孩容妍娟秀,气质不凡,像一个天使落入凡间。她举手投足间,皆透出江南女孩的古朴典雅气质。他拿笔在稿纸上,不由自主写了三个字“相思阙”。葆君见他在稿纸上写字,轻步靠近,柔媚地望着。王瑞贺心里想,干脆以葆君为背景,写一段歌词,唱给大家听。于是,过了一会儿,他唱道:“你若像云霞,我就是一朵相思花,生在幽谷深涧中,独自散发清香。你若像溪流,我就是一座小屋,伫立在路边茅草中,等候路人光临歇脚……”

    喻宥凡笑道:“瞧,他是我们当中斯文的作家,肯定突发其想了。”葆君细眸凝望,见他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骄傲与优雅。加之他那身穿的蓝格衬衫,虽有些陈旧,却不失体面大方,袖口在胳膊上松松挽起,露出粗实白净的臂膀。

    葆君正望着出神,门外传来尕娃子尖声细语:“宥凡哥你们在吗?”我们回脸一望,尕娃子戴着一顶蔷薇色圆边帽,手上拎着大串大串晶莹剔透的葡萄。喻宥凡笑问:“你从哪儿弄来的葡萄?”尕娃子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橘林里有方葡萄园,收获在即,有人日夜采摘,我们和工友顺带撸了几串。既然淑茵和葆君姐也在,这些就给你们吃。”他说着把葡萄递给葆君。王瑞贺问:“葡萄滋味如何?”葆君用指尖剥弄一枚葡萄,娇嫩的脸庞上漫出一片欣悦地笑,讪讪道:“你尝尝!甜不齁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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