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闺阃幽事  第一零一章上官黎薄待淑茵

章节字数:6305  更新时间:20-11-19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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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家里有宴会,毓秀楼嘉宾云集,歌舞笙萧,杯盏交叠。窗外,华灯初上,夜色斑斓,雪花漫舞飘飘,宛如阳春三月杨柳飞絮,敷白了菊篱朱阑,梅园鹿囿,盖满了水墨青砖,廊桥莲池,人影寂寂,鸟兽无声,原来,遇上一年罕见的倒春寒。

    坐于香梨木梳妆桌前,我百无聊赖,心涟悠荡。我一手轻握盛满银耳羹碗里的汤匙,一手微托下颔,目光望向桌面一张某著名整形会所外传单:

    高薪特聘新西兰专家,美容界资深化妆师,二十年专业美妆指导。液态除皱:一次性解决鱼尾纹、鸡爪纹、鼻背纹、法令纹、抬头纹、眼袋、脸部松弛、三线提升、下颚骨溶脂、颈部除皱。(不开刀,不手术,无恢复期,安全可靠),著名女影星金阮儿、傅小晴为广告代言人。

    哦,对于女人,它是多么令人心动的诱导呢?它让我想起,三年毓秀楼工作,将我从一个兰心惠性、清纯窈窕的美女少,变成了眸色幽黯,容颜渐逝,风韵无存的深闺少妇。多么可悲,多么不幸,多么冷寒。但是,我也是幸运的。我是鹓鸾,我是凤凰,我是雀上枝头、万人敬仰、一掷千金的香墅岭当家贵儿媳。

    “贵儿媳”

    “贵儿媳”,我如同咬文嚼字似地低声念叨。

    感叹之余,带着三分惆怅,七分骄傲,我轻轻起身,望了眼依然喧哗吵闹的毓秀楼,将上身一件月白染花寝衣从双肩上脱了去。

    一轮皎月撒落香墅岭藕香榭中,多见枯藤垂柳。攀根的,错节的,引蔓的,垂山巅,又或爬阑杆,穿石隙的。三楹茅楼后,能望见堆石为垣,或编花为牖,长廊闲亭。粉墙环护,白柳周垂。荷塘上落花盈水,溶溶荡荡,池边两行垂柳,相间杂生棕榈,白霜杂草覆地。

    我伏身卧室窗下,将视线移向一株春海棠,心想:海棠红得“乐而不淫”,白得“哀而不伤”,又有绿叶掩映,秾纤适中,像一个天真、健美、欢悦的少女。我想起承德老家,生我养我的爹娘,我想起铁柱哥,一个比之《水浒传》里英雄豪杰并不逊色的好汉,给过我的情,给过我的义。人生是快意的、是伤愁的,有一丝迷惘,有一丝愁绪,我不由得吟念上官黎写给我一首短笺:

    那一季,我为氤氲,你为薄纱,缠绵相伴,梦幻幽情。

    那一季,我为晨露,你为繁花,春雨潺潺,眷意相守。

    那一季,我为梅花,你为寒霜,暗香浮动,疏影横斜。

    这一季,我为红樱,你为枝桠,落尽缤纷,无意深浅。

    夜色渐已沉凝,窗外春雪飘扬,横飞斜落,仿佛想将一座偌大香墅岭深深掩埋了。我抹下手腕上一只素金绞丝镯,随手又拿起桌上小碟里一枚茯苓糕,轻嚼两口。站起身,正欲歇寝,耳听上官黎一阵杂乱叠沓的脚步声传来。未待我回过神,上官黎已步入卧室:“淑茵,你瞧见没有——今日立春。你可知立春有何说法?”“立春亦称“打春”、“咬春”、又叫“报春”。这个节令与众多节令一样多民俗,有迎春行春的庆贺祭奠与活动,有打春的“打牛”和咬春吃春饼、春盘、咬萝卜之习俗等。”我站在一座黄梨木书柜前,面前正有一沓台历,我随手翻开一页,给他解释一番后,言归正传:“上官黎,你装什么糊涂?我觉得你是在回避我。”

    上官黎问:“为什么回避你?我原以为你睡下了,不想你还在等我。淑茵告诉我,又是为什么?”我轻颦一笑,轻轻接了他脱下的衣裳,抱怨道:“一整天都不见踪影,你只知逍遥快乐,根本不懂我的心。想让我告诉你,那我就告诉你。哼,今天你妈发话了,说来年必须抱上孙子,否则要你好看。”上官黎一怔,笑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生儿育女也非人力所为,一定程度还要看老天的旨意呢。淑茵,你说对吗?”我笑道:“你只会耍贫嘴。昨个儿,鹿家老太太抱着孙儿前来拜访,愣是勾起了奶奶羡慕之情,还落了泪。奶奶说,竹有笋,人有后,偏我家淑茵还没动静。你想一想,奶奶八十多岁了,她的心里,除了惦记抱抱孙子,还能惦记什么?”

    上官黎嘿嘿笑着,顺手拿起桌上一盏斗彩缠枝蕃莲纹香壶,缓缓地倒了一杯茶,随口问:“咦,这盏香壶不是毓秀楼里的吗?怎么拿来这儿了?”我一听,呶嘴道:“你没看见,那蒌筒里扔着一堆陶瓷片。早上,我把它摔碎了。”上官黎看了看,微一凝眉,无耐地道:“你真不小心,你打碎的那盏香壶是我从名瓷店里花五千块买到的。正宗景德镇钧窑瓷器。”

    我笑道:“一片泥土而已,何苦让你费心?你是心疼瓷壶,还是?喏,手指头都给扎破了。”我笑着伸手给上官黎看。上官黎并未回眸,只是专注地研究一副近期从古玩古董字画市场收购的颜文樑《渔光曲》画作。“搞到它,真是颇费我一番功夫!”上官黎自言自语道。“无非一副画,你当它饭吃吗?”我冷嘲热讽地笑着,将他推了推,“天晚了,早点安息。”说完,径自躺在了床上。

    半夜,风雪停歇。偶尔听得见一只夜枭叫声凄厉,断断续续,从遥远的山后传来。窗外亮如白昼,仿佛使人有白日羽化、修仙度尘之感。

    我侧目凝望上官黎。旦见:一张粉妆玉琢美男儿脸,印堂润亮,鼻翼突挺,两张丰满泛红的脸颊微微沁出汗渍。紧闭的双眸上,那长长的睫毛盖住眸线,不得不让人揣想他寂寥的内心世界里有多少故事能与人分享。“你哭了?”我情不自禁地轻声呻吟突然吵醒了上官黎。我用余光一瞥,他惊愕地在望我。“不!你睡吧,打扰到你了。我也不知为何,夜里总喜欢流泪。”我一伸手,赶忙试去两行清泪。“有什么事?你应该告诉我!”上官黎用双手捧住我的脸畔,温柔地询问。我哽咽半晌,回避了他的问话,转而说:“昨天,你妹妹说,准备要出演芭蕾舞话剧,她演朱丽叶!”上官黎一惊,笑道:“那是好事,你应该支持她!”上官黎说着,从床边一张油彩《麋鹿街枝》屉柜里,取出一盒烟。“她的芭蕾舞跳的很好,学校里,她是一流选手,台柱子,已经有多家社会团体邀请她表演!”“啪”的一声,上官黎拨开打火机,一束幽蓝火焰顿时出现。

    我强掩欢笑,用手轻抚他粗糙而性感的胸膛,甜言蜜语地道:“人常说,人栽的篱笆,汉修的桥!上官家虽家大业大,财霸天下,终归需要有人继承!”上官黎笑道:“孩子当然要,但起码有个思想准备吧?再说,你常说胃肠不好,奶奶和妈也正在给你调养哩!等一等,过阵子咱再说,好么?”

    上官黎深吸一口烟,仿佛翕翕然,畅美不可言,目光牢牢望向窗外幻影晴光世界。

    天亮了。窗外传来用笤帚清扫积雪的声音,一群麻雀在枝上翻飞嬉闹。上官黎说:“小懒虫,折腾一夜,你满意了吗?”我伸伸懒腰,没有吱声,下床从衣厨里寻了一件雪金遍锦滚花镶狸毛裙,罩在了身上。“昨天,你妈说今早让我们去毓秀楼,她有话说。”上官黎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昨晚之事。”我回道:“那也得去,免得妈又怪罪咱!”

    毓秀楼寂静而散发阵阵奇谲清淡之香,一张餐桌上摆满了早点。窗台上,一盆美人蕉开出几朵黄色花朵,别有情趣。大理石柱壁旁,一只半人之高檀木靠几上,几束蜡梅将将绽裂花蕊,摆于其上。我随着上官黎刚一进客厅,就听见楼上传来咆哮之声。

    上官仁道:“黎儿呢,整天游手好闲,呼朋唤友,山吃海喝,仅在《蓬莱酒馆》一家,就有十万元的餐费催账单!还有,那个房胤池,不知道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知道嘛,他骑的那辆日本牌越野摩托车,就是上官黎给他挑选购买,听说,也值五六万。婉容,咱家不是外人的摇钱树,适可而止呀,这样下去,我这个家早晚被黎儿败个津光!”梁婉容道:“不要冲我吼,等一会儿,他们一来,我立刻问清楚怎么回事。”

    正说话呢,玉凤手捧两碟小菜:白醋酱洋姜和火腿焗蜜枣步入大客厅。

    玉凤步态稳当,走起路来妖娆款款,浅浅笑道:“昨个儿老奶奶吩咐了,想吃火腿。夫人却唠叨地说,想尝一尝北京王府井时新的鲜炸蟹子。少夫人、先生,你们看哩,我一应俱全,全都给备办了。不知道她们还满意吗?”话未完,已见上官仁拎着画眉笼,一脸阴郁地从二楼上下来。

    上官仁拎着画眉笼儿,一下楼,立刻看见客厅里仁立着我们,正朝他一脸仿徨地寻望。

    上官黎问:“爸想知道关于那辆日本名牌摩托车是怎么回事吗?”上官黎问完话,反倒将上官仁怔了一怔。上官仁目光中露出一缕迫不及待的神情,但转而又只能无可耐何长吁短叹地道:“关于那辆宝车之事,你自然心里比谁都清楚。纵然关系密切,称兄道弟,做事也应合情合理。如若不是上官嫦告诉我,我至今还闷在鼓里哩!”上官黎揉着鼻子,唤我坐在餐桌旁,扫视桌面上凤姐为我们准备的早点:八宝粥、稀饭、油条、豆沙包,小菜、面筋……上官黎拿起筷子,一声不吭地蘸着豆瓣酱,一口一口漫不经心地吮吃开了。我静静坐着,望见上官仁依然牢牢盯着上官黎望,赶忙为上官黎开脱:“爸,也许,也许黎哥有他的主意。那房胤池虽吊儿郎当,却也鞍前马后追随他多年。爸,原谅他这一回吧。”

    上官仁说:“在芙蓉镇上,属我们上官家族声望最大。可是,有一句你们应该清楚:树大招风,人大招恨。我们的一言一行,大家都虎视眈眈的。淑茵,祖宗留给我们的金山银山,也不是想怎么败,就怎么败的。一不留神,阴沟翻船之事也不是不可能,唉……”

    梁婉容听见我们说话,一手笼发,拿着《蓬莱酒馆》的催账单,快步走近,气咻咻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上官黎望了望,放下竹筷,拿纸巾沾了沾唇。“说话呀,你真是我们上官家的活祖宗!就是你爸,也不像你这样嘴上长漏斗,半年不到,居然有十万元餐食费。”

    萧老太太道:“婉容,黎儿长大了,也许他在外面应酬多……”

    众人一回眸,发现萧老太太在玉凤的搀扶之下,身着一件湖蓝色织锦缂花短襦,脚上穿一双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两只手按在拐杖上,面色和润地望向上官黎。“奶奶,您来了。”上官黎一见之下,紧忙起身,将萧老太太扶坐紫藤松木竹椅上。“黎儿,不是当父母的怪罪你。你已成家立业了,需要收敛自已。你爸爸在外不容易,总不能整天为你的事提心吊胆吧?”上官黎见奶奶发话,轻轻蹲身,握住两只拳头,像闷盖了一层绵布的小铁锤,上上下下给萧老太太做起了按摩。

    玉凤看我正在用餐,给我的一只水杯里倒上牛奶,问梁婉容:“夫人,午饭怎么安排?”梁婉容笼起了发,坐在沙发上,拿着一只剔牙竹签一个劲地往牙缝儿里塞。“别急,让我想想。最近几天老吃荤腥,我这牙缝儿里已经装不下了。”梁婉容“呸”了一口,让玉凤端来一杯水,沽沽地喝了两口,一伸脖子漱了漱口,吐进了痰盂盆里。“哦,我想起来了,中午就吃素烧茄子,素炒竹笋,外加一份清汤,足够了。”萧老太太笑道:“梁婉,你是该减肥了,我看这一个冬天,你的腰圈又增大了,看你那双下颔,赘肉要掉在地上啦。”说完,上官黎、玉凤和我都忍不住哈哈起起来。上官仁亦尴尬地呲了呲嘴。

    中午时分,阳光份外好,软软的,柔柔的,像莫愁湖上一丝一丝泛着青光的波浪,在香墅岭里飘荡。后院荷塘畔,一只周身雪白的鸥鹭孤零零地栖立一株冰冻在池水里的荷枝上,一动不动。雪花映衬它晶亮的外形,若不仔细观察,人是很难分辨出来。我一个人嗅着阵阵奇谲幽香,脚踩积雪不自觉得来到梦蕉园。

    梦蕉园里,除了一大片疏影横斜、生机盎然的蜡梅外,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而那些蜡梅,一株株,正迎风傲然肃立。当中,青绿若盈的绿萼梅尤其引人注意。它们羼杂的在红梅之间,恰恰是万紫千红一片绿。枝上,一群梅雀发出轻微的吟翠声,在静悄悄的梦蕉园里,听得十分凄冷。

    我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梦蕉园中,我曾久住过的房屋毫无生机。我随手用带来的剪刀采下几束蜡梅,正欲返回雁归楼,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音。“原来嫂嫂在此处,害得我四处寻你。嫂嫂。”我回眸,上官嫦笑靥春风般的走来。“上官妹妹,有事吗?”我问道。上官嫦走近,从衣兜掏出两只票。上官嫦笑道:“嫂嫂,看呐,今晚上演京剧《打渔杀家》,我给你和哥买来两张。晚上八点,准点开演。”我望着上官嫦,见她一身厚厚的翡翠绿貂绒绵裙,裙上绣着一层凸凹有致的轻浅祥云纹理。上官黎披垂长发,发梢留着卷毛,像毓秀楼那只狮子狗的体毛。不觉之间,还隐隐散发一股清透的体香,与梦蕉园里的蜡梅花香十分相似。“嫂嫂,你说话呀,去还是不去?”上官嫦目光轻软地注视着我。我微微一笑,将手里攥着的蜡梅贴在脸畔,回道:“只怕你哥他,”上官嫦未等我说完,打断话:“他会去的,你放心。他的心太精野,看看戏,有助他调理心绪,我会说服他。”我笑道:“那好,既然上官妹妹说了,你去安排,我听你的便是了。”上官嫦听了,回道:“嗯!”

    我走回雁归楼,站在影壁之前,正待进楼,一个看管厂房的工人踏踏跑来。“淑茵小姐,快去看看吧,昨晚不知从哪儿溜进来一只野狗,窜入鹿囿里,将一只出生一月不到的小鹿崽儿活活咬死了。方前,我给鹿群添料,不经意发现的。那小鹿已被吃尽了内脏和肠肚,血淋淋一大片,尸骸僵硬,卧倒雪堆里呢。”我一听,全身一阵惊颤,不由分说,随他来到鹿囿前。

    工人说:“小姐,你瞧,小鹿尸骸就在那儿——”我顺着工人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发现了一只僵死在雪堆埯的小鹿。“怎么会有这种事哩?”我埋怨地质问,命令他将小鹿尸骸从雪堆里拽出来。工人说:“小姐,冬天冷,一场雪使得流浪的野狗找不着食物,想必,”工人一面说,一面将小鹿从雪堆里拽出,“想必野狗饿坏了,才闯进山庄,残害小鹿!”我望着小鹿尸骸,微感伤心地说:“不要告诉大家,更不要告诉老太太,免得她惦念伤怀。”工人道:“小姐,我听明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说,小鹿丢失了。”

    小鹿的尸骸被工人掩埋在养卉院里。我凌立风雪中大约半个时辰,已感到寒冷彻骨。

    工人说:“小姐,你赶快回楼,这外面太冷。您放心,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我回道:“好,我相信你!”说完,紧步走向雁归楼。

    晚餐,玉凤是依照梁夫人吩咐,按照午饭要求烹制的。一样的四菜二汤。四菜有,热菜:宫保鸡丁和爆炒驼掌。凉菜有:素拌三丝和黄瓜切片。二汤则是:莲藕排骨汤和冬茹鸡丝羹。

    大家围坐一桌,唯独不见上官黎。上官仁并不感到莫名其妙,相反,他在享受完一支德国雪茄香烟以后,慢条斯理地问玉凤:“为什么没有我喝的德国红葡萄酒?”玉凤双手端着两杯牛奶,正从厨房走出来,听见上官仁问话,笑道:“先生,您忘了吗,昨天红酒就已经喝完了。您还说,下次去省城再买几箱回来哩。”上官仁听了,恍然若悟,一双擎在空中的竹筷慢慢搁在瓷碟边沿,然后,起身从靠墙壁厨柜里,取出一瓶香槟。“哦,那我喝这个。”上官仁拿在我们面前,带着炫耀的意味让我们看。梁婉容问:“黎儿是不是去提货了?”梁婉容一问,倒将上官仁问住了。“提货?是呀,我怎么忘了。”上官仁放下香槟酒,拿出手机给上官黎拨通电话。

    半个时辰后,上官黎带着两名工人回来了。上官黎让工人守候在门廊外,进来给上官仁回话。“爸,新机器已经抬回,那台烧坏的机器也已经淘汰了。一会儿,我让工人拉去废品厂卖了。”上官仁望着说话的上官黎,一摆手,说:“那你安排,晚饭后陪我去见鲍局长。”上官黎一听,满腹愁闷地问:“去见鲍局长作什么?再说……”梁婉容插话道:“听你爸说,鲍局长因工受伤了。从医院回来,现在躺在家里。”上官黎听了更惊讶了,一脸迷茫的注视着上官仁。上官仁说:“他翻车了,四个人死了叁儿,算他命大,命不该绝。”上官黎问:“那他算是因工……”上官黎一句话未说完,上官仁补充道:“你说对了,差点就是因工殉职。”

    上官黎支唤走了两名工人,坐在餐桌旁心事重重地吃晚餐。上官嫦说:“嫂嫂,看来今晚你们的戏又看不上了。”梁婉容拿着修眉笔,坐在沙发上一边修整眉毛,一边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戏呀,我怎么不知道?”上官嫦说:“是京剧《打渔杀家》,主角:阮小七。”梁婉容哼了一声,拿着镜奁仔细端祥,没有再回话。我问上官嫦:“那么两张票作废了吗?”上官嫦说:“嗯,是作废了。”萧老太太努着眼睛,像不认识了一样,将众人逐个儿打量一番,让玉凤搀扶进了洗漱间。

    我喝了口清茶,从桌边起身,亲自下厨,给萧老太太熬制牛骨髓汤。这种牛骨髓是由民间匠人制作而成,主要材料取上好牛骨,加水慢火煎熬二十四小时,去其糙渣,取其精华,用来给老弱病残者温补身体使用。因为牛骨髓是现成的,我只用十分钟时间就调好了一碗汤。我亲历亲为从厨房盛来,将一个盛满牛骨髓的青玉描金题诗碗,搁在萧老太太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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