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闺阃幽事  第一二零章 黄淑茵含恨分娩

章节字数:8421  更新时间:18-08-13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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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海棠花开时,恰逢临近我分娩的日子。从不相信任何征兆的我,听见从窗外榕树上传来一阵喜鹊的噪叫。荼蘼幽香不时飘入梦中,我还在为昨夜酣畅淋漓的一觉而窃自欣喜。我觉得生活非常美好,非常幸福。我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地浮现昨晚的景象,接着又天真地做起了今晚的美梦。我走出了雪琼楼,一绺阳光正照射在影壁上。四周花草葳蕤,燕子衔泥轻盈地飞来飞去。一群黄莺在**和篁竹丛间追逐。海棠花沁人心脾让我心醉。气节挑逗着万物,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天气里,有少女欢愉的笑声回荡着。

    我慢慢走向后苑,一只飘浮在空中艳丽的纸鸢吸引了我的注意。当我走近那些盈盈而立的少女身旁时,发现又新添了几张陌生的面孔。她们约摸十七八岁,个个粉嫩如荷,顾盼生辉。带头的姒丹翚望见,挽住我的胳膊向空中张望。蓦然,上官仁骑马悠然散步。我走上前唤了一声:“爸,早上好!”上官仁勒住缰绳望着,一脸灿烂地笑道:“哟,淑茵,大腹便便的,要小心身子,别累着。今天天好,我骑着遛达一会儿。”我咬着嘴唇,无可耐何地说:“爸,上官黎一夜未回。”上官仁目光一凛,让我陡然一惊。上官仁恨声说:“不孝逆子总不会把你的预产期也忘了,难道在外面玩乐?”手抚腹部,一件宽大的衣衫使我臃肿不堪,上官仁望着我,又说:“明天是清明节了,我想带黎儿给先人祭扫园陵。如果他回来,就让他来找我。”我微然颔首应允了,随姒丹翚往荷塘畔一路而去。我们从荼蘼花架下走出,沿着一条回廊,走至乌桕树下。一只鹪鹩轻跃在草丛间朴棱翅膀。我问姒丹翚:“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姒丹翚观察了半晌,也没分辨出来。我笑道:“那是有名的巧妇鸟,是专门为我们女人起的名字。”

    一轮灼阳正当着天顶,晒得远处通黄的琉璃瓦上都似要淌下烈焰来,山庄深深,飞檐层叠。在这一刻,我有种独守深闺人不知的感觉。抚了抚鬓角的珠翠,我心里微微泛酸。姒丹翚仿佛看出我蕴积心里的不平和怨怤,将我带至荷塘畔,欣赏水中游弋的锦鲤。

    我仰头看天,铅云低垂,天色晦暗,燕子打着旋儿贴着塘面上飞来飞去,仿佛酿着一场大雨。我心想:晴热许久,终于有一场大暴雨了。姒丹翚忽然喃喃地说:“姐,我好羡慕你,你知道吗?”我的目光闪过一丝迟疑,微风掠过眼角吹得沁出泪珠。但是,我回避了她哀婉的眼神,在池塘里撒了一些草茉,只专注观望鱼儿唼喋青藻,咀嚼菱藕。我说:“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道路不同,境遇参差不一,也许你处在我这一步,就会尝到辛酸滋味。”“燕子呢喃,景色乍长春昼,觇园林万花如绣,海棠经雨醉春光透,柳展宫眉,翠拂行人首。向郊原踏青,恣歌携手,醉醺醺尚寻芳酒,问牧童遥指孤村道,杏花深处,那里有人家。”我轻唱一首阕词,泪水泫然而下。我无尽的愁怅早在新婚之夜就植根心底了。除了妹妹,我从未给外人透露自己“闺秘”之事。风吹过,一地残花落叶,萧疏却鲜艳到颓靡。浮光霭霭,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我的身上。倚在池塘畔,一株桃树花开嫣红。我轻轻地走上前,捧起一片花瓣嗅了嗅。姒丹翚望向我,她那瑰丽的裙角摇风欲动,裙底深处撒落片片繁花,每一瓣,每一叶皆让人春心陶醉。

    我们步入梦蕉园,看到处处透出祥和气息。在曾经的居所里,葆君半伏在绣架上,正在为我腹中的孩子绣一件麒麟戏凤白绫红里的肚兜。春藤小箩中,不外乎是五福捧寿、瑞鹊衔花、瑶台献瑞、柳梅春笑、鸳鸯莲鹭、穿花龙凤、蜂蝶争春之类的吉祥图案。葆君见我走进,把即将绣成的肚兜呈上。我看了,心中惊喜万分,未降世的孩子带给我的喜悦旁人无法知晓。

    我拿起肚兜望,金边的描底映衬着五彩丝缎上威风凛凛的麒麟,比活灵活现的真龙更让人畏惧三分。那尾翎拖地的凤凰舒展翅翼睥睨万物,直要令世间万物俯首相贺。姒丹翚小心翼翼地抚着缎面,说:“姐腹中的孩子若是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一定会感恩于你。”葆君让我坐下,我却开始烦躁。

    我们随着葆君缓步走出梦蕉园。一束阳光落在高脚凳上坐着的女孩身上,旦见她低着头,轻轻弹吉他。她明亮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一丝刘海垂在额前,俊美的五官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墨绿色的半领衫衣,深蓝色牛仔裤,白皙的颈上挂着一条褐色线绳拴着的银饰。一只脚蹬在凳子上,专心唱歌,好像这个喧闹的世界与她无关。

    春光烂漫,和风熏柳,温暖的阳光照在我的脸颊上。我觉得腹部沉重,马上支撑不住。姒丹翚以为我在看那男孩,说:“姐,千万别累着,让我扶你回吧。”我说:“好,我们回雪琼楼。”刚走出两步,腹部的疼痛感就愈加分明,使我颤栗不止。我抚着腹部,骤时汗水淋漓,痛苦万分。“淑茵小姐,你是咋了,”一旁前来的桂花嬷大惊失色,一看我手捂腹部,立声道:“难道她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我的确是动了胎气,我忍受剧烈疼痛在她们的帮助下躺在了床上。桂花嬷一脸焦急,吩咐姒丹翚:“快,告诉先生和夫人,说小姐怕是要生了。”姒丹翚说:“淑茵小姐,你忍着痛,我马上找人。”

    不一会儿,上官仁和梁婉容从毓秀楼匆忙跑来。“黎儿,那个不孝之子,还没有回来吗?”听见我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上官仁一面走,一面说:“桂花嫂,按事先安排,来不及送医院,准备给她接生。我去请产婆。”桂花嬷应诺后,准备给我接生。我知道,这一切是上苍在作弄我,原本,临近预产的我需要送往医院,但,由于上官黎的原故,使我直到分娩的这一天也没有被送进医院。我咬着牙,攥着被巾一角,眼泪和汗水混杂在一起,濡湿了床褥。

    没有谁知道,此时,上官黎一个人在吧台边坐着,正摆出一副非常舒适的姿势,一面吸烟,一面漫不经心地将一条腿荡来荡去,让别人替他擦鞋哩。一夜的掷骰子和**,几乎使他全身酥软。他弹了弹烟头,一截烟灰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在他的身后,仁立两个身材魁梧、双手负于背后的铮铮铁汉。他们装束相同,一样的黑迷彩装,一样的黑墨镜,一样的面无表情。他们是房胤池通过一个黑道兄弟,拉拢而来,目的是为上官黎在昨夜的掷骰子、**、**的赌博活动中增添人气的。而上官黎俨然一副狐假虎威姿态,只见他潇洒的高翘一条腿,一只手上得意地拈着一支雪茄,神情既高傲,也十分嚣张。

    正当上官黎一口吸,一口吐烟之时,房胤池走来,声音嘶哑地问:“黎哥,天大亮了。两个兄弟怎么打发?”上官黎望了一眼,接烟蒂入在烟灰缸里,站起身,一挥身,大义凛然地喝道:“兄弟们,想必一夜玩累了。走,哥们带你们去餐厅。”

    话一落,霎时,涌来一群人,有男有女,年纪全都不大,十七八的样子。这当中,有房胤池、金寅钏、魏欣,两个保镖,还有三个女孩。大家像看着眼里的财神爷一样,目光牢牢盯着上官黎的一举一动。房胤池笑道:“黎哥,这些兄弟们早都饿了,都在等您回话呢。”金寅钏道:“那几个靓妹也辛苦,给黎哥搭下手,黎哥可别亏待了,以后还大有用处呢。”上官黎看一了眼三个女孩,金寅钏站出来,笑道:“你,你,还有你,全都过来,给大哥报名字。”三个女孩目光清澈,妩媚而多情的注视着眼前被人称为芙蓉镇第一帅哥富二代上官黎,情不自禁地近前一步。“黎哥,我是小娟。黎哥,我是小青。黎哥,我是小芳。”上官黎一望三人回报了名字,拍拍手,向她们示意满意。

    只见当中一名唤作小青的女孩,将将十七芳华,也许因为身高不足,脚底踩着一双足足有十公分高的红鞋,仿佛踩着一截木桩,让人看得晕恍。旦见她:周身一件水罗衫,衫袖开满淡淡的草花,仿佛散发幽幽迷人的香味。一只匀称而娇嫩的小臂上,纹着暗红花蝶,轻颤在绿悠悠的草枝上。上官黎唯独对她多留意了一眼,是因为觉得女孩样貌份外像一个人--琳琅。

    金寅钏发觉了上官黎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微笑一声,问:“黎哥,小青姑娘是《骷髅窟》里的台柱子,别看人小,专会看人眼色哩。昨夜那一把牌,你忘了吗,若不是小青姑娘--”说时,在上官黎耳畔轻声低语。上官黎不听则已,一听顿时眼前一亮。不觉得又再看一眼小青。旦见小青:小而靓丽,美而纯情,一双手臂轻放在身前,一只手握住另一只臂膀。蓦然望来,骨子里散出诺诺娇情,不羁狂野之味。更主要的是,身边女伴们,向看着亲人、看着大姐一样,用敬畏、热切的眼神望向她。这不得不由人猜想,这位小青姑娘绝非寻常人物,若不是背景雄厚,就是颇有资历之人。

    上官黎望了望小青,魏欣已走上前,从上官黎的一只棕色小包里掏出一沓钱。

    上官黎笑道:“诸位,昨夜辛苦了!”说时,站起了身,伸了伸腰板,走到三个女孩身前。他把钱拿在她们面前,带着三分自信,七分傲慢,一扬手,递给了小青,继续道:“你们拿去玩吧。只当小费。”小青拿到钱,眸光间闪动柔柔清波,瞥了眼女伴,娇语道:“看呵,黎哥多么豪迈,一掷千金哩。”两个女伴一望小青拿到了钱,立时涨起了兴趣,向上官黎嘿嘿哈哈地一番感谢。

    上官黎笑道:“三位,本人素知你们手段高明,亦知你们是窟里的台柱了。后天,我有位省城朋友要来看望,介时,我将带他再次来此。到时候,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噢。”小青一听,一抬手,轻拍上官黎的肩膀,温温柔柔地笑道:“放心吧,黎哥的话就是旨令,小妹们有求必应。”房胤池问:“你可知黎哥带来的朋友是谁?”小青望着房胤池,一脸茫然,微露尴尬之意,正要回话,金寅钏笑道:“黎哥的这位朋友,可是省长的亲侄子,人送绰号‘飘车侠’,这位飘车侠,今年刚满十八岁,但已经是世界方程式汽车比赛(F-3000)组的亚军选手。”小青听了,眼中流露出赞叹、惊讶、钦佩和渴望之色。只听小青身旁的女伴问:“黎哥要把他介绍给我们姐妹认识吗?”上官黎笑道:“不!我的这位朋友此次前来,是要给我秘授比赛获胜诀窍。”小青问:“诀窍?难不成黎哥想投身赛车行业?”房胤池笑道:“青青姑娘,这你就不懂了。黎哥,是要通过飘车侠结交省城乃至中央高官呢。”小青听了,眼睛发亮了,不由得贴脸问:“黎哥真有本事。”上官黎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显示:十点差一刻。上官黎凝起眉毛,仿佛想到了一件事,但又恍恍惚惚的,根本搞不清具体做什么好。原本,他想回香墅岭照个面,必竟已连续二十四小时未和家人见面了。可一想,朋友们捧着他,像捧着财神爷,捧着佛爷爷一样,那种着了迷的眼神,那种期盼的眼神,还有那无辜而不离不弃的样子,直让他难以回绝。

    房胤池一手端杯鸡尾酒,见上官黎犹豫的望他们,笑道:“黎哥,难道心里有事?兄弟姐妹们都听候您的指令呢。”上官黎望了望房胤池,刚刚喝了鸡尾酒,红润的唇角像沾了人血一样还残留几滴酒汁,让人看了不免觉得好笑。上官黎随手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了房胤池:“揩净你的嘴,像是吃了人肉,喝了人血一样,简直让人恶心。”房胤池微觉难堪,顿时从刚才酣畅淋漓的欢笑声中乍醒,一张脸凝冷,平静许多。

    见众人一副无所适从、疲惫不堪的样子,上官黎一挥手,问保镖:“给你们五千块小费,满意吗?那么你们是留、是走?”保镖回道:“黎哥,我们先告辞了。”见两个保镖离开了,上官黎向其余人说:“我决定,带你们去幽篁小筑吃特色美食。”金寅钏一听来了兴趣,对上官黎说:“黎哥,我听说幽篁小筑的各异昆虫鲜炸十分出名,譬如有:炸蝽、炸蛾、炸螽斯、炸蝉、炸蜜蜂、炸螳螂、炸蚯蚓……名目繁多,种类齐全。”小青笑道:“我听说,除了鲜炸类,还有烹制的各类鸟禽菜品,有:烹乳鸽、烹鱼鸥、烹鹊鸭、烹麻雀、烹鸳鸯、烹鹌鹑、烹黄雀、烹鹰、烹隼。”

    上官黎笑道:“看得出,诸位是美食家,对吃食之说,比我精通。”说时,微声笑了笑。魏欣问:“那么黎哥之意,想必是带我们去品尝的吗?”小青亦道:“是呀黎哥,那种地方,是富人的天堂,是老板的伊甸园,也是官员的私家坊。我们呀,只伸伸舌头,咽咽嗓子而已。”房胤池道:“你们不知道,上回黎哥带我去品尝海鲜,正宗舟山大黄鱼,一斤一万元。那一回,我们吃了五斤大黄鱼,外加鲍鱼和鱼翅,一桌下来,足足开销了十万元。”小青问:“房大帅哥,幽篁小筑都有什么海鲜呢,我只听说烹制的鸟禽食物知名,不想海鲜一样绝佳。”房胤池笑道:“海鲜除了舟山大黄鱼、鲍鱼和鱼翅,不外乎大海鳝、碟鱼头、棒鱼、夏夷贝、红里罗、红扇宝、蜗牛螺、青口贝、小龙虾、对虾、鱿鱼、牡蛎、章鱼、海螺和蛤等。”

    上官黎见大家说的说,谈的谈,正不亦乐乎,踌躇地问道:“伙伴们,只会幻想嘛,想一想,今天这一顿究意吃什么好?”话一落,众位各抒己见,开始争先恐后地说起了。小青说:“我想品尝鸟禽类的食物,听说‘鸳鸯菜’格外出彩。”金寅钏道:“吃烤蛇吧,蛇肉性温,对脾脏有好处。”房胤池笑道:“要我说嘛,这一会我想尝尝他们的油炸螽斯,再或是烤竹鼠。”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听得上官黎不耐烦了。上官黎一摆手,说:“都别嚷嚷,每个人限报一种食物。现在,哦,十点一刻。我们出发。”

    一行七人坐在上官黎的宝车里,迎着旭日朝阳,兴高采烈地奔向幽篁小筑。

    幽篁小筑,是芙蓉镇一座山麓脚下依傍湖泊,遍生翠竹的野外度假村。据说,老板是浙江首富,整个浙江省一共有十处此类风情独特的野外休闲度假村。

    上官黎开着宝车,驶入一条笔直的柏油路上,只见路两旁是参天蔽目的大榕树,树下花圃里杂生灯盏花、向日葵、月季、玫瑰和牡丹等花类植物。沿路基以下,是一大片一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此时,正开着通黄花蕊,在阳光底下散发使人熏醉的花香之味。再一看,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圃深处,修筑着七拐八绕由松木搭建成的人行木栈道,游人们顶着遮阳伞,穿梭其间,观赏周边景致。

    上官黎驾车驶入由苍松翠柏点缀的餐饮区,未等下车,已有保安仁足车前相迎。保安问:“先生,您是打算就餐吗?”上官黎下了车,望望四处,见一座竹木建筑的奢华小楼映入眼帘。小楼迎门,有浮雕着蟠龙啸虎的大理石影壁,当中蟠龙拨云弄雨、张牙舞爪浮动在蓝天碧海之间。两只紫色蟠虎,盘踞在古松下磐石之上,迎望一轮火日隐出于苍海翻波之中。上官黎随意瞥望了一眼,跟着保安的步伐,向着小楼走。上官黎问:“我之前预定的一楼三号雅间在哪里?”保安听了,立刻回道:“请随我来。”众人随其身后,径自步入宴会雅间。旦见雅间清丽素雅,十把木椅,一张大桌,在散发温馨紫檀香气息的氛围里,回荡着邓丽君甜美悠扬的歌曲--《何日君再来》。两名女性服务员见众人落座,彬彬有礼地问:“欢迎贵客,请问需要什么餐食?”上官黎望了望,捧起女服务递给的菜单:“不客气,我已经想好了。”一口气点了十道菜,依次是:一份炸蛇;一份炸蝉;辣炒黄雀和爆炒鹰肉各一盘;烤竹鼠三只,外加烤兔头共一份;香烹鸳鸯菜一盘;炒海螺和蛤各一份;一盆大海鳝,一锅碟鱼头。除此,香槟可乐、果汁、烈酒、腰果、瓜子、松籽、奶片、槟榔纷呈其上。

    房胤池给众人递烟、斟酒,不时时机还要像赞颂伟大人物一样,将上官黎美美的谦敬一番。上官黎对此习以为常,一手拈雪茄,目光悠闲地望向窗外一树紫藤横逸在游动锦鲤的池畔。

    小青接了房胤池递给的一支烟,向两个姐妹炫耀:“小娟、小芳,你们可瞧见了黎哥尊容,这一回给姐妹们脸面了。”小芳笑道:“黎哥是仁义之人,小芳早已听说大名。”小娟说:“我与黎哥素未谋面,此一回,小娟见了黎哥真是三生有幸!”

    上官黎目光柔情地盯着三个女孩,皆流露一副风情万种、搔头弄姿之态。他没有回话,偶尔举起一杯椰乳果汁,轻喝一口。桌上,各种零食小点已摆得满满当当,名酒、香烟杂放其间。由于尚不到正午开餐时辰,前来幽篁小筑的客人稀零稀落,这反而给了他们舒适和自在。小青见房胤池茶杯空浅,轻轻起身,捧起一盏紫砂香壶,在其杯中缓缓加满。谁料,将要回身,竟被房胤池攥住了一只纤纤素手。

    突遇尴尬情况,使得小青内心微微发窘,那泛白的脸皮儿上瞬时像抹了一层辣椒油,红里透青,热的冒汗。小青道:“房哥,你倒是手轻些,捏疼小青啦。”房胤池一双俊目笑得凄冷,厚实有力的大手像攥住了一把稻穗,好像一使劲,那稻穗顷刻会烂碎一样。房胤池笑道:“小青姑娘的手,像是上帝给特别打造的一双手,回回给黎哥好牌。今天哥非要瞧个仔细,有何不同之处。”说完,仰声一阵大笑。小青已被房胤池无礼傲慢的举止搞得一头汗,她心里慌乱,像一只小鼠兔,在广阔无际的麦田堆里四处乱窜。小芳见状,拽拽房胤池,为小青解围:“我说房哥,还没开场呢,倒像个醉酒之人了,房哥,别把小青姐搞疼了。”房胤池笑道:“哥逗逗她,甭怕!”一松手,放开了小青。小青扭捏着,逐一望了遍众人,见大家若无其事一样,各干各的,心里紧张的情绪也就淡化了。

    一桌奇形怪状、禽鸟昆虫食物摆上了桌。房胤池道:“随了黎哥,除了天上的龙、地上的凤,海里的鲲鹏没吃过,我房胤池已是享尽了荣华,沾尽了口福哩。”金寅钏道:“黎哥出手慷慨,一桌通常近小万。记得上回,我随黎哥去了一趟杭州,一顿夜餐足足花销了四千块。”小青凝眉一想,觉得此话不实,笑道:“金哥,你是哄小妹开心还是当真,一顿夜餐花销四千块……金哥,你说说呀,究竟吃了些什么?”金寅钏回笑道:“你听好嘞,哥告诉你!三笼天津狗不理包,一笼六枚包,一枚包一百元,花费一千八百元;香辣蟹四只,每只约重一斤八量,每只单价三百元,花费一千二百元;蒜蓉生蚝十串,每串伍拾元,花费五百元;龙虾鸡蛋煎饼三份,一份一百元,花费三百元;法国依云镇矿泉水五瓶,花费三百元;总计花费四千一百元,折算后支付四千元。”小青听了,两眼唬得呆直,一张娇秀小嘴像熟透的石榴,大张着口,阖不拢了。

    上官黎热情招呼伙伴们,一桌菜肴直望得人嘴角流涎,胃欲开张。小青望着一只烤竹鼠,平爬在瓷盘中间,四只小爪金黄干焦,仿佛正在痛苦挣扎扭曲。小芳说:“可怜的竹鼠,今日藏身腹中,来日为你焚香罄祷。”小娟说:“看它有嘴有爪,如何敢下咽,看着都让人畏怕。”魏欣笑了笑,拿起一双镶着金箔的竹筷,将竹鼠翻了个身:“大家瞧,这只鼠是母的。”上官黎一听,来了兴趣,忙问:“何以见得?”小青说:“黎哥,他就是一个泼皮的赖猴子,你也信他?”房胤池露出一副微微踧踖的样子,夹起蛇头,蘸酱吃。上官黎说:“这一桌野宴,可非人人享用得上。地方政府三申五令,不准餐馆经营国家保护的野生飞禽和动物。”小青问:“那为何幽篁小筑不同?”上官黎说:“幽篁小筑的老板眼界开阔,长远考虑,他们经营的野生动物和飞禽,全部是自家繁殖驯养的。”小青为小芳夹了一块海鳝肉,笑道:“例外也是话。唯有黎哥的热情大度是真。”房胤池伸了伸拇指,笑道:“此话有理!”小娟拿着筷子,轻轻嚼吃黄雀翅膀,房胤池又笑道:“小娟姑娘,你可只黄雀售价几何?”小娟摇了摇头,一脸茫然,房胤池道:“一只小黄雀成本二百,这一盘里就有十只黄雀呢。”上官黎道:“黄雀算什么。一只鹰成本要三千。”小青笑道:“今日,黎哥真是破费了。小青一生单此今日为乐。”房胤池给众伙伴斟酒,三位女孩矜持之余,也不娇情,一人一杯,纷纷恭敬上官黎。上官黎性情豪迈,来者不拒。待众人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满桌佳肴,转眼半日之多,不一细述。

    天空微暗,雪琼楼空荡荡的产房里,传来痛苦地哭喊声,我用嘴唇咬着被巾一角,眼前浮现上官黎的影子。从早上到下午,分娩的痛苦折磨我死去活来。而我已筋疲力尽,唯一支撑意念的就是腹中的孩子。我发誓要顺利生下孩子。泪水从眸角流淌下来,我嘴唇干瘪大口的喘着气。陪伴我的,除了产婆,便是年迈的快要走不动路的桂花嬷了。一声接一声,我粗犷的哭声清晰地传出门廊外。“产婆,一定要救下她。”我仿佛听见梁婉容站在门外大声地叮嘱。上官仁听不下去了,一个人回了灵檀斋。梁婉容同样坚守不住,随后也走入毓秀楼。她在毓秀楼的神龛前,双手合拜向神灵祷告:“神灵啊,你显灵吧……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神灵啊……普渡众生的观世音菩萨……赐给我上官家族一个健康的孩子。”她轻闭眼眸,静静地向神灵祈求。

    产房间,我高一声低一声拼命地呼叫。黄昏渐渐来临,一绺余晖轻散在窗棂上。突然,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我知道她们是纺织厂的女工,在楼门外为我翘首期盼、祝福着。葆君惴惴不安地已守候大半天。她在心里祷告:“上苍啊,济世济民的菩萨保佑姐姐平安脱险,愿姐姐给上官家族生个贵子,脱离苦海!”王瑞贺也来了,望见葆君一脸张惶,双眸含泪,心里异常紧张。“葆君,不要着急,你姐姐一定会没事的。”葆君带着一丝哭腔不停地向门里张望,一跺脚,絮叨着:“从早上进了产房到现在,眼看天就黑了,她还生不下来,我怎么能不着急。”

    我躺在产床上面如槁灰,目光恍惚,腹中疼痛自不必说,最主要的,是那千刀刮万般恨的人居然不在身边。我不停地大声呻吟,简直有一种白日羽化、凤凰涅槃的感觉。灵檀斋里,上官仁坐耐不住,开始捧读《论语》。同时,指派尕娃子观察我的情况,一有动静立即回报。梁婉容从神龛前走进书房,与上官仁商议:“孩子还未生下来,恐怕已难产了,万一横生意外,怎么向她家人交待?”上官仁一听,果断地说:“不必着急,再等一等看!”梁婉容双睫微垂,毫无半点主张,只牢骚满腹:“黎儿究竟走哪了?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看看你的好儿子,媳妇生孩子,他都不在身边。”上官仁道:“我告诉过你了,从小他是被你惯坏的,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根本搞不懂他在做些什么。”梁婉容道:“那就把淑茵送进医院,这样脱延,十分危险。”上官仁回道:“你不要啰嗦了,我请来的,是地道的接生婆,经验丰富。”梁婉容听了,依旧喋喋不休地责备上官仁,之后,再次走出毓秀楼,来探望产房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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