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如果我是你

章节字数:4712  更新时间:18-03-31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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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自家哥哥们回来的消息,五爷兴奋的甚至连衣服也没换,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王茂跟在后面笑着暗暗摇头,丝毫不敢懈怠,追了上去。

    刚进聚义庄堂庭,里面就传来一阵粗亮爽朗的笑,似乎攀谈甚嘉。五爷跑来时,喘着粗气,鼻翼上有一层需汗,散乱的头发覆在脸上,衬得他脸色更差,衣服多了些凌乱,哪儿还有那个风流倜傥的五爷形象。五爷听见笑声,眸子更亮,直起身子,一刻不停地跑了进去。

    卢方哥几个正在堂内聊着五爷,没想到下一刻五爷就来了,“五弟!”哥哥们先是一惊,而后簇拥着挤上前,将五爷围了起来,脸上除了激动再是喜悦,眼圈红了一遭。

    “五弟,你好了?”卢方难掩声音中的颤抖,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个死而复生的五弟。

    五爷刚跑进来,气还没有顺畅又被哥哥们围上来问东问西,扯开了笑“哥哥们,先容许我喝口水,跑的急了,嗓子着实难受”

    哥哥们面面相觑,大笑着松了口气,只能叹道“嗐,你这小子!”

    韩彰

忙从桌案上倒了杯茶水,递给五爷,拍了拍他的肩,故作生气说“跑那么急作甚?哥哥们又不会消失”

    蒋平坐在了一旁,眼神一直放在五爷身上,可耐于与五爷心存芥蒂又不敢上前,一双贼眼在五爷身上溜达了圈,才开口“他是怕我们又要追究他偷酒的事”

    五爷灌了口水解了嗓子的沙哑,没将蒋平的话记在心上,一双眸子精光闪过,笑意满面“哥哥们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徐庆忙答道“哥哥们这次回来主要是来看你的,住多久,得看扬州府衙的消息”

    “哥哥们怎么了?”

    蒋平扬了声道“还不是那衙恣惹事,卢方哥哥在扬州的买卖一半折在了府衙里,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我早把他的府衙拆了”

    “蒋平!”卢方喝止了蒋平,要是让五弟知道这件事,冲他那热性子不得去扬州大闹一场“五弟,你嫂嫂回来告诉我你的伤势,最近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对,五弟,哥哥们知道你这次是九死一生,若要真有事,哥哥们就算把命拼了也得保你没事”韩彰上前扯着五爷,将他检查了半天。

    “我没事,不过,哥哥们恐怕还不知,展大哥来岛上了”

    徐庆眉头一挑,问道“他来岛上做甚?”

    见五爷不搭话,卢方心下知道了些,替五爷回答“定是**让展昭来岛上请五弟回开封府”

    “哼,五弟若是不想去,他南侠也白搭”蒋平抚了抚小翘胡,冷言道。

    徐庆坐于一旁,盯着蒋平问道“蒋平可是知道五弟在想什么?”

    “五弟若是要回去还会等到我们回来吗?”

蒋平问道。

    徐庆想了想,没有回答。

    卢方坐在主堂座上,将所有情况一目了然,清了清嗓子,“现在不是我们自家打架的时候,还不闲乱吗?”见堂内一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散了,他又安排道“大家赶了几天的路程,想必都累了,我卢方作东今晚设家宴,大家来凑个热闹,也当是对南侠不辞辛苦上岛的招待,不过五弟,今晚这家宴你可不准再惹事”

    “哥哥把我当什么了?”五爷负气地转头不搭理各位哥哥们。

    几位哥哥们爽朗大笑,韩彰笑道“五弟这是有脾气了,哥哥们以后可惹不起了”

    “是啊,五弟即使生着病还要偷酒,真是改不了老鼠的作为啊”徐庆调笑道。

    两人一说完,又引得哄堂大笑。

    被哥哥们这么一说,五爷的薄皮面又红成了猴屁股“韩彰哥哥,徐庆哥哥!”

    “好了,咱们大家就不要笑五弟了,全散了吧”卢方先一步起身,去了后堂,因为要交代今晚的事,他走得很急。

    而剩下的人,除了徐庆,那两鼠跟五弟道别后前后跟着卢方离开了,只剩下徐庆,揽了五爷的肩朝外走,献宝装说“五弟才好,不知道我结识了个好人吧?”

    “哥哥说的可是罗祺?”

    徐庆停下了步子,愕然道“你们见过了?”

    五爷颔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草草盖过,打着哈哈。

    “我就说嘛,这罗祺是个奇人,哥哥可是向别人讨要了好久,他才勉强答应”徐庆喃喃细语。

    “那人是谁?”

    “五弟还是别问了,那人脾气差着呢”徐庆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转而问道“罗祺在岛上可是惹事?”

    五爷尴尬的笑,连连摇头,忙跟徐庆道别,溜的飞快,心里暗想,要是徐庆哥哥知道是自己手下惹事还不得端了他的鼠窝?

    当天晚上,家宴在大堂内举办,因为是家宴,卢爷吩咐下去并没有大操办,只是在大堂内添了些喜庆的装饰,几张长桌拼凑在一起,桌上布了些家常菜,一群人便围桌而坐,气氛十分融洽。

    展昭也应了卢爷的邀请,忙完后换了身衣服赶了过来,跟各位打过照面,不偏不倚的坐在了五爷身旁的座位上。

    五爷不满的压低声音问他“你坐这儿干嘛?”

    展昭含笑的眼睛瞟了眼五爷,好气的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坐这儿?”

    “你就不能坐别的地方吗?”五爷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道,向四周打量了一圈,明明大哥,二哥旁边还有座位啊。

    “不能”展昭嘴角高高扬起,斟了杯酒递到了五爷面前“好了,别咬牙切齿了,我坐这儿不是好容易帮你偷酒喝吗?”

    五爷咬碎了钢牙,怒发冲冠,狠狠剜了眼展昭,对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大哥付诸一笑,将酒不甘心的推了回去,独自闷着喝茶。大哥自从得知他现在的状况,更不由得他乱来,平常就管的紧,这会儿更加变本加厉。五爷现在是对茶消愁愁更愁。

    展昭顺着五爷的目光看去,见卢方一脸严厉的盯着五爷,两人对视的瞬间,卢爷温和的笑了笑,瞥开了视线,然后就见五爷将酒推了过来,明白事理的人喝了酒,然后又接过茶斟满,心里笑成了一团。

    家宴在后半夜时才撤去,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微醉,五爷惹了一肚子气再加上自那次事件以后他实在熬不住这么晚,快结束时跟各位哥哥们说了声先一步退席。

    展昭见他回去,轻咳了声,有意打算开口,却被卢爷一手拦下。

    卢爷跟展昭打了眼神,不动声色的继续招待剩下的人,只不过这顿饭到了后头就再也没见他真的笑过。

    家宴散后,展昭来到后院,果真见着了等待自己的卢爷,展昭走近抱拳施礼“卢大哥”

    卢方沉重的身子恍了下,对展昭说“先坐下来说吧”

    两人坐到了院中的石椅上时,月光正好洒下,卢方看着桌上被月光照亮的纹路,怀念似的说“我们五兄弟里,我最担心的就是五弟,小时候有我们管着也会惹是生非,今儿个砸了李家的鸡窝,明天拔了赵家的菜苗,那臭小子还真不老实,调皮得很”说到这儿,卢方像是真的忆起了那个时候,表情既无奈又好笑,仿佛那个记忆中的捣蛋小子还在这儿,一直都没变过



    “当然,这些还都是小事,有我们这些哥哥们在他倒不至于吃过苦,可我们也不是他的一辈子,他还是要走的,所以我们放他走了,而这次他差点就真走了”声音到这突然停住,卢方没有看展昭,紧盯着手下的纹路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展昭从卢方说话开始就一直坐在一边静静的听着,被他带着回味了一遍过往,两人不约而同的是一样的伤感。卢方悔恨当初将五爷交于开封府,而他,他展昭就不后悔吗?知道五弟三探冲霄楼,他比谁都悔,后悔为什么不是他死?偏偏现实就是如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片废墟无能为力的在灰尘中找寻希望接着开始变成失望,然后就是绝望。扯的胸口痛,正如一把利刃深深的插在胸口,拔不出来又忘不掉。

    良久之后,展昭深吸了口气,用几乎乞求的语气说了句“我想带他回去”

    卢方忽然间大笑不止,在这看透一切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哀伤“南侠这请求我卢方可做不了主”

    “我知道,五弟现在也不愿意跟展某回去”展昭很平静,静的好像没有什么能打碎那一片毫无波澜的湖面,幽深的看不透。

    卢方拿出了另一件事说道“**前几日给我的信中提到皇上最近很关心五弟,展大侠认为现在如果是卢某去劝五弟,可行性多少?”

    展昭抬眼看向卢方,质问道“为什么不放过他?”

    “现在不是何人不放过他,而是他自己放不过何人”卢方嘴角添了抹苦笑,手握成了拳头。

    “展某最近在调查余党的消息,五弟会回去吗?”这句话也是他问自己的,会吗?

    卢方没有回答他,反而笑道“展大侠可愿听卢某人闲谈时得来的趣闻?”

    卢方见展昭不反对也不回答,自顾自的谈论起他所听到的趣闻“家师在世时曾对卢某人讲过这么一件事,讲述的是一个僧侣在回僧庙时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鹰,僧人看那鹰垂死挣扎,不忍心将它放在野外供野兽啃食,便将其偷偷藏在了寺内,又不惜花费大量精力来救这只鹰,在僧人的照顾下,这只鹰很快恢复了原样,僧人开始慢慢发现,这只鹰想离开了,再牢靠的铁笼也锁不住它了,那种骨子里的对自由的搏击是僧人拦不住的,可是僧人却对其产生了怜悯,他不愿放开这只鹰,他宁愿它在自己保护下平安度日也不愿见它在搏击中挫骨扬灰。所以他囚禁它,想从内心中囚禁这只猛兽,他用尽一切手段让鹰留下来,而鹰也用尽各种手段想冲破牢笼,每每撞的鲜血淋漓却从没有放弃。然而有一天这只鹰不反抗了,甚至开始接受这种生活。它变得碌碌无为,坐吃等死,跟一般的家禽一样,失去了那种傲骨的决心,僧人以为它屈服了,却也担心这会不会是鹰的花招,他依旧小心的喂食这只鹰,提防着它的动作,可一个星期过去,鹰没有任何反抗,每天待在笼子一角休憩,眼中再没有那种凌光,僧人开始放松了,渐渐的不在对它存有戒心,他逐渐不锁笼子,而鹰也没有打开,他认为自己成功了,这日将鹰带到院子里放松,另他没想到的是一向温顺的鹰在他打开笼子给它喂食得一瞬间抓破了僧人的手飞出了笼子,僧人苦苦哀求着鹰留下来,鹰没有留恋的飞向了天空,最后消失不见,僧人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忘记了这件事,可有一天他在原来的笼子里找到了这只鹰,鹰已经死了,他以为他俘获了鹰的心所以鹰死后也不愿离开他,直到他看到鹰身上的伤全是由它自己弄伤的,僧人这才明白,它从来就没有属于过自己,而自己也不曾俘获过它,它是属于它自己的,而他却将它所有的尊严用在了自己私心上,直到最后他还以为这只鹰是属于他的”

    卢方讲完了故事,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在为谁而叹息。

    反观展昭,听完卢方的话,他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那深邃的眸子中再无何物,如同一汪死潭“卢大哥认为展某保护不了五弟?”

    “若你是他,你认为你能保他几时?”

    展昭被卢方的话问住了,直到卢方告辞他仍坐在那里,如一盏灯火飘忽不定。

    “你是愚人不是圣人,你效忠的不代表人人都跟你一样”卢方临走时留下这么句话离开了院舍。

    夜凉了又深了,如静默的黑,看不见远处的幽歌。

    “大哥,南侠怎么说?”卢方一回到住处,便被等待的各位兄弟围了个水泄不通。

    卢方挥了挥衣袖,斟了杯茶水润口,在各位焦急的等待中叹息道“他要带五弟回开封府”

    韩彰听罢,喝道“不准,我韩老二可不准许五弟再受伤,那朝廷不去也罢”

    “就是,他开封府凭什么来这儿要人,要不是他们,五弟也不至于落着个这么下场”徐庆也在一边搭腔。

    卢方皱紧眉头听完二人的话,语重心长的劝道“现在这世道是我们四人管不着的”

    徐庆建议道“为什么?要不然听我一句,咱们都辞官,让五弟从商,就算朝廷问起来,五弟已经不是朝廷中人,岂不是比送五弟回狼窝好”

    “三弟这法子固然好,可是五弟的性子你我皆知,他不愿做的事我们逼紧了只会适得其反”卢方思量了些许,说中徐庆话中弊端。

    “这次可不由着五弟胡闹,我韩老二今晚就去绑了他,明日我们就回扬州”说罢,韩彰挽了袖子就要去绑人。

    徐庆赶紧拦下了冲动的韩彰“哎呀,二哥你怎么这么糊涂,若是这个办法可行,大哥早行动了,平常你们老说我是个木头,我看你现在才是木头,要是五弟因为这件事怨恨起来,你让我们几个做哥哥的怎么办?”

    在徐庆一番劝导下,韩彰终于冷静了下来,一掌狠狠地落在了桌上,才不至于让自己愤怒的冲出去。

    “大哥是要帮着展昭劝五弟了?”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蒋平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卢方问出口。

    卢方又叹了口气,疲惫的撑着额头问道“你们以为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

    蒋平笑了笑“若是大哥执意如此,我老四愿意再做回恶人”

    “罢了,夜深了,各位兄弟回去歇着吧,这件事我们再好好想想”卢方手一挥,转身离开,得好好再想一想,想一想。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最后各自懊恼着离去,只不过蒋平在离开时看了眼卢方离开的方向,眼里有一抹挣扎。

    展昭施展轻功,最后落在五爷的院里,侧耳听着屋内平稳的呼吸,脸上满是取舍的挣扎,站立院中良久,晚风吹在身上刺骨,他似乎在风吹过的瞬间喃喃自语:

    “如果我是你,可是我不是你”

    五弟,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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