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五、爬山

章节字数:3825  更新时间:18-09-19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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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早上,安娜6点就起床了。花十分钟洗漱完毕,然后把速写画板和纸笔都装进了书包,水和三明治也都是昨晚上准备好的。一切妥当要出门的时候,正好6点半。她在哥哥的卧室门上贴了张便利贴,告诉他出门的理由以及大概回家的时间。

    天还没大亮,空气微微凉,安娜背着书包走在路上,脚步轻快。坡道边有一堵围墙上爬满了洋常春藤,有一株的触手已经伸到空中,看上去仿佛要跟路人来一个击掌。安娜微笑着伸手拨开常春藤的叶子,然后冲下了坡道,刚转弯就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丘宇。

    “嗨~!早。”丘宇笑着跟安娜打招呼,他戴着一顶纯白色的鸭舌帽,穿着宽松的运动裤和衬衫,是阳光帅哥的标准造型。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在公交站集合吗?”安娜讶异地看着丘宇。

    “我出门太早了,无聊的很,所以就走过来了。”

    “几点出门的啊?”

    “5点半吧。”

    “你也太早了吧。”

    “爬山就是要早点去啊。”

    “可是我们约的是7点啊。”

    “……好了,我们走吧。”丘宇说着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安娜跟上了没有。

    在公交站等了不到五分钟,车就到了。早班的公交车基本都是空车,安娜走到后面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丘宇挨着她坐了下来。

    安娜稍微推开窗户,风呼地灌进来,吹散了全身的倦意。外面的街道行人匆忙,大人小孩、老人都有,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他们都要去哪里呢?

    “安娜不会是第一次跟男生一起出去吧?”丘宇问。

    “不是……”安娜想起了范小舟,嘴角渐渐没了笑意。

    “你们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吗?”丘宇又问。

    “恩……他带我去了一片废弃的居民区,我还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呢,感觉很新奇。”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吗?”

    “很多人在那里玩涂鸦墙,很漂亮啊……我还捡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喷灌呢。其实还挺想再去一次的,不过我已经忘了怎么走了。”

    “你可以让他带你去啊。”

    “恩……他要准备高考了,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我想他也应该很想再跟你去一次。”

    “你知道今天几号吗?”安娜忽然问道,心想范小舟应该差不多要考试了。

    “3号,怎么了?”

    “没什么……”安娜又看向窗外,默默地望着闪过的街景发呆。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车子拐过一个又一个街角,期间不断有人上车下车,直到他们下车的时候,车箱里已经挤满了人。下车后,丘宇带着安娜沿着长满紫色野喇叭花的马路走了大约十分钟,一路上都没看到人,加上太阳还躲在云层后面,天色也不太明朗。

    “这里有点偏僻呢。”安娜忍不住说道。

    “所以来的人很少啊。等会儿上了山就能看到人了,还有人在山顶露营呢。”

    安娜抬头看了眼丘宇的侧脸,发现他的下颌线那里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黑痣,真有意思,居然正好就长在那条线的中间。

    “马上就要到了,你看见那里了吗?有一条斜上山的马路。”丘宇指着山脚说道。

    进了山,太阳完全被遮住了,里面像阴天一样,周围的空气也陡增了一股凉意。路边长满了高大的云杉,树腰上涂着白色的石灰。马路中间裂开了一条很长的细缝,乍一看就像条扭曲着身体的虫子。走到半路的时候,安娜远远地看见了一个水库,蜿蜒着伸向了另一座山。

    “安娜,看这里。”丘宇在一棵树下面仰着头看。

    安娜走到丘宇身边,发现路边山丛里有一片很高的芒果树,朝向马路这边的树枝上挂满了绿色的芒果。芒果树外面围着一圈铁丝网,但是有几处已经歪倒了,看那蛮横的破坏痕迹,肯定不是松鼠咬的。

    “长的真好~。”安娜感叹了一句。

    “你喜欢吃芒果吗?”

    “恩……一般吧,但是看到它在树上的时候,会觉得很喜欢。”安娜露出天真的笑,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奶奶家玩儿时的心情,不过奶奶在她小学5年级的时候过世了,然后就再也没去过乡下了,她一直都很怀念在那里的时光,对她来说,那里就像一处隐秘的乐园,只有她跟哥哥知道。她捡起落在草丛里的一片黄叶子,不知道是从哪棵树上掉下来的,是一片有她巴掌那么大的叶子,上面的叶脉粗大凸起,像极了老人手上的血管。

    “我们走吧。”丘宇低头看着安娜,她转着手里的叶子,一副若有所思的失神模样。

    沿着马路走了大概十分钟,终于看到了其他人。一个腰间系着绿色防晒衫的女人摆着手从上面下来,因为是下坡路,她的脚步一直很急促,感觉两只脚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从这里上去,很快就到山顶了。”丘宇指着路边一条很陡的石阶岔路说道。

    安娜抓紧书包带子走上了石阶。因为很久没运动,她已经开始气喘了。

    “还好吗?”丘宇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落后一截的安娜。

    “……没关系,我可以。”安娜站直腰,看到前面延伸着仿佛看不见尽头的石阶,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说了句了不得的大话。

    “累的话,我们先休息几分钟再走。”丘宇说着从上面走下来,然后打开书包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安娜。

    “我也有……这个你自己喝吧。”安娜抚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带了两瓶,拿着。”

    安娜接过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看着脚下近百米长的石阶,安娜笑了一下,有点小小的成就感,想着下次一定要带哥哥来爬一次。

    起风了,树叶摇摆着沙沙响,几片没耐住寂寞的叶旋转着从天空飘下,最后落在了一大片死掉的枯叶堆里。

    “这个声音真好听……”安娜双手握着膝盖,看着一只黑色的大蚂蚁爬到脚边,她在家里从没看到这么大的蚂蚁,生物书上好像见过。感觉它咬人应该很疼,安娜缩了下脚给它让路。结果蚂蚁又跟着安娜的脚移动。

    “哈哈,你看这个。”安娜仰头看着站在身旁的丘宇呵呵笑。

    “这个好玩儿吗?”

    “它追着我的鞋跑呢。”

    “我估计你会很喜欢我家的猫,它比这个可爱多了。”

    “你养了猫吗?啊,你好像说过啊。”安娜忽然想起上次在便利店时,丘宇跟她解释过手背上被猫抓的伤口。

    “对啊,一只黑色的猫。”

    “我家不准养动物。不过你的猫会咬你吗?”安娜再看的时候,蚂蚁已经不见了。

    “通常情况下很乖,只是怀孕之后脾气有点暴躁。”

    “怀孕了?”安娜瞪大眼睛问。

    “是啊,肚子好大了,估计很快要生了。”

    “真的吗?好厉害。”安娜一副感觉很神奇的表情。

    “我到时候可以送你一只。”

    “可是我妈不准家里养动物,其实我以前还想养鹅来着……”安娜想起曾经那只没能成功孵化的大鹅蛋,最后被做饭阿姨给做成了韭菜煎蛋,哥哥还吃的很开心来着。

    丘宇听着安娜的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想象不出来每天回家看到一只惨叫的鹅是什么感觉,反正一定很滑稽。

    “好了,我们走吧。”丘宇忍住笑意说道。

    一路上走走停停三四次,爬了差不多四十分钟的石阶梯,终于看到了山顶的太阳。一大片裸露的黑色岩石,石缝间还长了不知名的野草,感觉都要到膝盖了。安娜踏上岩石,放眼望去,能看到远处一片密密麻麻的建筑物,空中漂浮着一片散不掉的雾一样的云。右手边有一条下去的路,那里有一个半圆形的展望台,里面还有石凳石椅之类的的东西。安娜看到了一对挽着手的情侣,站在展望台前面的扶栏边,咬着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总之安娜没有再往前走。安娜跳上最高的那块大石头,这边因地形不便没有修建护栏,走到边缘往下看的时候,底下一阵风吹过,安娜的腿不由自主打了个颤。不过站了一会儿后,就很快克服了恐惧,反倒想要一直往下看,盆地一样的山间腹地,竟只长了一片片葱茏的藤蔓。

    “刚刚还有点害怕,现在却突然有种想往下跳的冲动……真奇怪。”安娜自言自语道。

    “要我推你一把吗?”丘宇笑着问。

    安娜看着丘宇,觉得这个人跟刚刚脑子里那股奇怪的想法一样,有着同等性质的怪异属性。

    “你真奇怪,一般这个时候都会说‘不行’的吧。”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因为跳下去会死人啊。”

    “那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啊。”丘宇笑着解释,然后又看向脚下的深地,悠悠地说了一句:“这下面肯定也埋过人的尸体。”

    安娜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才好,但是想想争论这个好像也没啥意义,索性就不再接话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看着远处的山丘与朦胧在雾中的城市。风又起,持续了好一阵,这次安娜的脚没有再打颤了。

    “你在想什么?”丘宇看着安娜。

    “没什么……”安娜木然地望着远方,心里空空的、冷冷的,感觉思绪轻得快要消失。灰色的云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像沾水的面巾纸粘在一起。太阳的光芒还在,但是天却没那么亮了。

    “为什么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呢?”丘宇轻声问。

    “什么?”

    “看着让人难过……”

    安娜没有在意丘宇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太阳一点点消失,云层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最后粘成了一片,风也开始有了凉意。眼见山顶展望台的情侣已经离开,安娜跟丘宇走过去找了一个树荫下的石椅坐下。安娜拿出了准备好的三明治与牛奶,给了丘宇一份。自己一边吃一边在速写本上画着风景。

    “安娜的梦想是做一个画家吗?”

    “没有啊,”安娜咽下嘴里的三明治,笑着说道:“我没有什么梦想……就只是喜欢画画而已。”

    “好看。”丘宇伸手触摸着画纸上的图案,手指沾上了黑色的铅笔粉末。

    “你的手……”安娜看着丘宇白皙细长的手指在画纸上移动,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个男生的手指竟会这样美,再对比了一下自己的,简直相形见绌了。

    “啊,不好意思。”丘宇急忙缩了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了……你真的好白啊!”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是吗?”丘宇笑着露出白净的牙齿,看着甚是动人。

    “看着很漂亮。”安娜不知道这样形容是否适合,不过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被你这样说,我可不会高兴。”丘宇无奈地撇嘴一笑。

    “你妈妈应该也很白吧?”

    “是啊,都说我像她。”丘宇望向远处的山脉,轻叹道。

    “肯定是个大美人。”

    “是啊,她很漂亮……只是太脆弱了……”

    安娜看着丘宇,感觉他的眼神里溢出了悲伤,虽然不知道他心里装着什么故事,但看着让人心疼。她没有刻意去说些安慰的话语,而是继续画画,等手里的三明治吃完,速写画也完成了。安娜把画送给了丘宇,说是感谢他给过的人情,丘宇也笑着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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