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归去来。

章节字数:4310  更新时间:19-04-08 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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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陈情早早就起来梳妆,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从镜子里看着门扉,门大开着就像在等谁进来一样。

    镜中门框里的庭院还是同往常那样,一棵参天的老梧桐,带着点潮气的石椅板凳,岁月不会更迭的样子。

    陈老爷也起了个大早,在下人的伺候下换好了朝服。因为不能误了早朝,只能在屋里等轿子的时候顺便等等舒晗和所谓的‘白玉’。

    这时天才蒙蒙亮,露水打在身上还有些凉。

    陈府中管事的老仆人打开大门往门外张望,只见府外两只石狮子上各坐了一人,老仆走去赶那两顽劣之徒,先去驱赶离他近的人:

    “走走走,别坐在这,坐在别人镇宅的石狮上是要倒霉的。”

    那石狮子上的小少年困得还在打盹,他的样子倒是让老仆人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小少年迷迷糊糊睁开眼,被石狮后藏着的少年拽了下来,那少年一露面,那老仆心咯噔一跳,停在了那里。

    “微华,别学舒晗,快下来。”少年将比他小,但似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少年举着胳肢窝将他叉起。

    那老仆目瞪口呆,提腿就要去告诉陈尚书这惊人的消息,一扭头不可忽视的看见这清晨氤氲的晨雾中那一抹亮红,是一女子还翘着腿,倚靠着石狮子脑袋上的窝,神色自若地看着他,仿佛这石狮子是她家的一样。

    她靴上的银饰随着她翘腿抖动发出了叮叮的几声脆响,因是清晨,四下无人声,便格外的幽深空灵。

    老仆第一眼没认出来是舒晗,实话说,他根本不相信眼前的女子是舒晗,若不是舒晗有个跟屁虫阿谢正蹲在石狮子下面,口口声声叫着小姐,这才让老仆认出了石狮上的红衣少女是谁。

    轿夫还未来,但老仆也出去太久了,察觉到异样的陈尚书便迎门去,只看见大门外迷雾重重,比别处都更重些,一位红衣妙龄倾城貌的少女忽隐忽现,始终不准备走出迷雾。

    迷雾中的老仆引着一人走出来,他身高八尺,一表人才,就算放在隔壁老来串门炫耀自己儿子的卜老将军的儿子卜湛徽面前,也毫不逊色。

    且他面相亲和,丝毫没有卜家孩子的戾气,陈尚书都不由得满意地捋起了胡子来。

    “十多年来多亏陈尚书关怀,白玉方能苟活于世,请受小生一拜。”说着白玉深深地弯下腰,陈尚书对他的谈吐也很是满意,连忙去扶他,好好地打量了一翻,“好好好,这模样也好!身体也结实!”

    轿夫在门口催促,陈尚书就让老仆先收拾一间厢房,让白玉先安置下来。

    一直让白玉打扰舒晗也不是个好事,陈尚书还想叫舒晗进来时,可舒晗早没了身影。

    我左手抓着一个右手揪着一个,将这两个问题儿童亲手送进书堂去。尤其这个微叶,每次去书堂前都要到我屋里磨蹭半天,今次押着也得把他直接押去,磨蹭个屁磨蹭!

    寒门子弟你不靠读书哪能改写自己的与他人生来的差距?

    微生亦想得比较远,微叶不适合留在她身边当个下人,他脑子聪明,跻身仕途是迟早的事。

    他有那见风使舵的眼力劲,就算是宦海沉浮想必他也能够乘风破浪。

    命令完阿谢将那两孩子丢进书院去,我就在门口候着阿谢出来一块回家。

    可能是起得太早了,书院里除了教书先生的小书童在备着先生一会要用的书卷戒尺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站在书堂门外棂星门下,杨柳树在书堂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柳絮纷飞,惹得人鼻子痒痒,不一会微生亦便红了眼眶,忍耐着不打喷嚏。

    此处似江南水乡一般,望进大门内就有一汪月牙泮池,红墙环绕着它,使得书堂与周围格格不入。

    我从前也在一个很像这学堂的地方,等着厌袭提着书出来,听他说这一天先生都说了些什么,学堂上的同窗又偷偷做了什么小动作,传了什么小纸条。

    彼时最喜欢的,是可以牵着他的手一块回家,说着有趣的事,仿佛一整天我都陪着他一起度过。而不是独自一人对着五六碗苦得让人落泪的药汤。

    有一紫衣的少年才晨练归来,望见棂星门下有一少女朝内张望,以为是望而却步,但想要进去读书的某大户人家的千金,便上前搭话:

    “这位小姐,我是此处的教书先生,若你想读书,不妨进去……”

    微生亦突然被搭话,先是警觉,回头看了说话那人茫然了一瞬间,脱口而出:

    “你哪位?”

    他们面面相觑,那紫衣少年的面容也不似先前般明朗了。

    嘴角抽了抽,微生亦方才那句话仿佛是对他的侮辱,是想说他和颜悦色的模样跟换了个人似的让她都认不出来了吗!?

    “舒晗,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卜湛徽咬牙切齿的说话态度,让我一下把眼前方才还文质彬彬的翩翩少年,跟那个与舒晗有些不共戴天之仇的卜湛徽对应了起来。

    我一挑眉,心想这小子是送上门来找骂的?

    “一看卜二公子周身贵气逼人,不落俗套的紫衣竟能穿出这般贵妇气质,有此等穿什么什么怂的能耐,京城中除却你,也没几个人吧?”

    如我所料,卜湛徽起了个大早,晨练约摸有一个时辰,正是脑子转不太过来的时候,一时间只能干瞪着我,长了嘴几度想骂人,硬生生被他所谓教书育人为人师表的尘俗观念给克制住了。

    微生亦独独不会料到,卜湛徽其实几度开口,是想问退亲书一事。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他突然觉得害怕。

    眼前的舒晗,可能会顺水推舟,或者说,坚持要退亲。她不会像以前一样纵容他,不会像以前一样,不管他说什么,都绝不放弃他。

    微生亦丝毫没有察觉,之前那些退亲的草稿不翼而飞,她想着大概是微叶跟白玉吵架的时候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卜湛徽却猜不透阿谢有没有把他撕了退亲书的事告诉舒晗,若是没有,她怎么会特地来书院。既然她来了,那便肯定是要来数落他的。

    正巧微生亦想着卜湛徽这小子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大概是准备授完课去找乐之遥唠嗑吧?于是朝着他,做出了一副我都懂的表情,讪笑着,却一句话不说。

    卜湛徽一开始还能忍着,越想觉得舒晗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她明知道他之所以穿这件紫衣都是因为她那番话,才让卜老爷子逼他穿这些他平日碰都不会碰的颜色。

    卜湛徽隐忍几分,叹了口气,开口声音很是无奈的样子,问道:“要进去看看么。”

    微生亦觉得自己耳朵聋了,书堂有什么看的?不,应该说,卜二公子呆的书堂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卜湛徽觉得她要回绝的时候,舒晗却笑意盈盈的应了下来:“好啊。”

    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平日对舒晗如何,落水一事你卜湛徽是否真如你所说的清白。

    学子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其他教书先生也来了,与卜湛徽交流了起来,只是眼神一直往舒晗身上挪去。

    着实是好奇卜湛徽这位先生身后浅笑带梨涡的女子是谁,看着着实温柔如沐春风般和煦。

    但卜湛徽当她是空气,没有开口介绍的打算,微生亦也乐得如此,省得以后路上偶遇这些人还得打招呼。

    直到一声铜钟敲响,厚重而绵长的声音让他们纷纷静了下来,卜湛徽的神色也收敛了,不再是方才闲谈时的亲和,而是微生亦第一次见他时的神色。

    严肃不可一世,手握书卷,谈吐之间,文雅内敛。

    书院里栽的凤尾竹都甘愿为他做陪,书堂中的学子都被他的声音吸引,被他讲解的孔孟之道所开导着。

    他负手在学堂间来回踱步,超然于物外,舒晗难得地没有影响他讲学,虽说视线还是胶着在他身上,不过正是这视线,着实让他舒心不少,讲得越发忘乎所以,到后面就连舒晗也在的这件事忘了。

    白衣公子的名号大概,是从书院里叫开的吧。看着他捧着书,他脸上那笑意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这才是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微生亦稍微理解了一点。

    微叶却难得的走神了,原先他一直觉得卜湛徽说的是几位先生中,最容易理解且能够让人融会贯通的。

    可当他看见舒晗坐在先生桌椅后的那栏杆上,还踢着腿。虽然看起来活泼劲也真是遏制不住,她与卜湛徽在微叶的视线里,那敢情,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心中酸涩之感让微叶略感诧异,舒晗于他兄弟二人,有知遇之恩。若不是舒晗,他有生之年怕是再无可能踏进书院,而微华更是与之无缘。

    微叶捂住胸口,眼里只剩舒晗,她托腮百无聊赖地盯着卜湛徽,盯得累了,想看看学生们的反应时,正好看见微叶捂着胸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微生亦笑了。

    微叶脑袋里除了要报恩,要报仇之外,就剩下希望有朝一日,舒晗能够眼里只容得下他。只有他。

    他尚不知道这份占有欲的开始,便是对微生亦爱意的萌生,他只知道,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长大,希望与她处于同一个高度,甚至比她还高,让她依赖自己。正如同现在的他对舒晗得依赖一样。

    那边脑袋里正热火朝天地打着仗,微生亦却在想着:这小子开小差,一会回去看我不罚他抄书抄到断手。

    不远处有一支轻骑扬起尘沙穿林而来,直奔皇宫而去。

    有一人从队伍中脱离而出,奔往城郊而去。其余人马视若无睹,商量好了一般,就算面见了皇帝也没有走漏消息。

    那人银面覆脸,城郊外的老房里,那老乞儿已等候多时了。

    马上的人身杆笔直,眸子里氤氲的光柔软得似一汪秋水,静静候着老人家开口。

    弦止才偷偷从宫里溜出来,回老窝便看见那少年狂喜得要将面具折了,老人家抚着胡子温和地笑着,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他。

    弦止连忙上前制止:“别!可别!老哥,这面具可花了我大半家底!折了可就没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大半家底拿去做什么了?”那少年笑得合不拢嘴,仍与他打趣。自从他离开京城长居边关起,弦止便鲜少看他如此自在笑了。

    “她在哪儿?”他如是问起,弦止便有看热闹的心了:“应当是在她那小院里。”

    “卜老兄你可知你走的这半月,她对你甚是想念?”弦止说起她来,便觉得有趣。丹阳觉得有意思的人,他也不由自主的关注了起来,她的确是不一般。

    卜染尘揉了揉双颊,显然是笑酸了,眼里的泪花都来不及撇去,又强装作不在意,问道:“此话怎讲?”

    弦止掠过他,牵起他身后那匹骏马马鞍上的绳。这匹马通体乌黑,只有双眼间有一道白色。在战场上时就想告诉敌人,只要射中它双眼间白色的斑,他就能打败它的主人,大获全胜。可不论它的主人如何的九死一生,它额间的箭靶都没有人能够射中,通通被卜染尘挡下了。

    “白月呀白月,当初就不该将你给他。”

    卜染尘勾住他的脖子,用脑袋轻撞他的脑袋:“别卖关子了!快说!”

    老人家看他二人从小到大都这样,赤子之心任然热诚,心无芥蒂相互信任,十分感慨。看着他们玩闹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许多,仿佛岁月就不曾更迭,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仿佛他昔日最敬重的友人,还会从某个角落跳出来踹他一脚,先大笑他毫无防备,再将他扶起,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地并肩而行。

    弦止被晃得也笑了起来,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说!”

    这样一来卜染尘才松了手,揪着他衣襟道:“你说,我听着。”

    “她把你做成了布偶,日夜放在手边。”弦止这么一说,卜染尘一愣没想明白,她是个什么意思。

    “她是想……让我呆在她身边么?”卜染尘又皱了眉头揣测,可是这么想来,他的心情又好上了一层楼。

    直到老人家说:“诶?小舒晗做的布偶吗?老夫就放在屋里呢!拿来给你开开眼界!”

    说着老人家回那破宅子里取布偶了。卜染尘一时间没明白,问弦止道:“她做了很多布偶吗?”

    “与她相识的,人手一个。”弦止说来,想起了几日前收到来自她做的卜染尘布偶,她甚至给丹阳也送去了一份,那布偶吓得丹阳当夜就在自己宫殿里做了一场法事。

    老人家推开门,扬起手中的布偶对那两差不多高的少年道:

    “老夫找着啦!”

    卜染尘一时无话,对着那个被针扎成刺猬的布偶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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