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四:皮特:你的未来有没有我?(第三部分)

章节字数:5169  更新时间:19-09-14 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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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皮特:你的未来有没有我?(第三部分)

    果不其然,小圣去跟NTU谈复读的事,被婉言拒绝了。

    他走出学校的时候,看见皮特在校门前的电线杆下,于是莞尔一笑。

    皮特看到他尬尬的笑容,一切都明白了。

    其实他早就是明白的。之前他以警察的身份去见过校董,他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假公济私,滥用公权。校董对警察来访自是以礼相待,但态度很暧昧,说您为我的学生做司法解释,我很感激,然而学校对这类事有非常明确的条文规定,如要破例必须经过校董事会的高票同意,“让主保佑这孩子吧——”校董表示他一定会很负责地、郑重其事地来处理这件事。

    皮特觉得把事情推给“主”总是不好的兆头,但依然希望有奇迹发生……“愿主保佑!”

    小圣见皮特一脸失落,反倒说:“好了啦,也没那么严重。”

    皮特说:“校董说,即使这学期不能通过,到了冬季入学季还是可以再申请的——”

    小圣听了这话,一脸狐疑,盯着皮特看了许久。皮特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眼光躲闪着。

    小圣说:“既然这样,我也就没那么多考虑了,要紧找一份工,先做起来。”

    皮特紧随几步,跟上小圣,生生地说了句:“不急——”

    …………

    什么是急,什么是不急,在皮特心里真正是乱的。到了这份上,未来的生活走向其实是摇摆的——小圣能复读是一种走向,不能复读则是另一种;两个人的关系能维持是一种,无以为继则是截然不同的另一走向。皮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把控这一切,就像一只小船在水上漂,哪能预设去路?连来路都被雾气遮蔽了。

    下午回到警局,皮特的心情很郁闷。他有点怕面对小圣了。今晚下班回去说些什么?会说出什么结果来?完全不可知。安慰的话都已经穷尽。打开电脑,两个人凑在一起线上找工作?明摆着是找不痛快——你不是说不急吗?小圣会这么想。原来你说“不急”也就是说说而已。人到了节骨眼上,虚伪的本相就暴露出来,而发现虚伪是感情这堵墙上的第一道裂缝。

    这么害怕回公寓,皮特还从来没有过,而这一切都是从小圣“申复”失败开始的,人生仿佛一转身就进入到一个十字路口,特别为难。

    蓦地,皮特又想到了那个“万全之策”。只一瞬,精灵般活蹦乱跳的念头就被他自己摁住了——还没到时候,还没到时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想,这张牌还不能打。其实说白了,这张牌到底能不能拯救他和小圣两个人的人生,他并没有多少把握。有时候,抓一手好牌,结果打得很臭,也是常有的事。于是就愈发谨慎。不瞅准机会,万一把牌打坏,满盘皆输,就再也没有路可走了。

    下班前,有同事提议去喝酒。按照往常的习惯,皮特多半是推辞的,这天却爽快答应了。他想,我干吗要那么早回去?又没有跟人做过什么承诺……

    那顿酒,上来就喝得有点猛,仿佛撒开了似的,有意要放纵。做警务的同事都是机灵货,见皮特和往常不大一样,就趁着兴头,开起平时不轻易开的玩笑来:“皮特警官,过了今年,你也该结婚了吧?”皮特说:“我倒是想啊,问题是和谁结去?”同事说:“这事该我们问你啊——”

    有同事借这话题,开始发表人生感悟,说和谁结婚其实并不重要,只要离婚这扇门还开着,结婚就跟找酒店一样简单——确定了住几星,是标房还是商务套,一个价码一个服务档次,没什么可挑三拣四的。要是住一晚感受不好,提着箱子第二天换一家。哪里有多大讲究。“换句话说,”同事说,“把这事想太复杂,就太为难自己了。来,喝酒!皮特,我的话你爱听听,不爱听就当我放屁,这杯我喝完,你自便——”

    有人顺杆子爬梯,跟着上来碰杯子:“皮特警官,其实我们挺佩服你的,不结婚,不近女色,你日子是怎么过的?换了我,单身狗一天也做不来。”

    “不结婚不等于不近女色,更不等于‘无人陪睇恐怖片’,皮特警官的私生活能让你了解得透透的?”接着便一呼二应唱起了李克勤的《单身狗》——“不能单身,方包与红茶从来两份。我像孩子一般依赖人,从无想过所爱的牺牲……”一时间,粤语歌声此起彼伏,酒吧里甚是闹猛。

    皮特心里有数,同事的话都是有所指。关于他的事,不可能不在警局里传。有人信,有人半信,有人不信白不信。有的人越看越是那么一回事,有的人感觉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要把一个直男掰弯,理论上是成立的,实际生活中并不是那么容易。警局算是男人聚集的地方,八卦起来一点也不差。生活这碗汤,谁不需要添点油、盐、胡椒?

    有时,皮特真想跟大家把这事挑明了,免得大家为他“费心”。一个人生活在众人猜疑的目光下,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伪装的生活,不是生活,那是在人格扭曲状况下的苟且。过了三十岁,他越来越觉得人生不该苟且——为什么要因为他人而委屈了自己?

    可是,临了,他往往不具备这个勇气,当他还指望把警员这份差事干下去,还指着这份颇高的薪酬养活自己、养活另一个人,他就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图一时痛快想摊牌就摊牌。

    “我想的其实不是什么时候结婚,我想的更多的是还要不要当警员——”

    “什么?”酒吧里太嘈杂,他身边的同事并没有听太清楚。

    当他再一次重复这话时,同事脸上流露出莫名的诧讶,甚至是吃惊。

    “你被前几天的‘深夜暴袭’吓怕了?”

    如果同事不是这么问,仅仅是问“为什么?”皮特也许会作别的回答,也许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们。甚至敞亮地对他们坦白,说其实自己身边确有一个“陪睇恐怖片”的人,那是个少年,一个男的,懂吗?少年!跟了我很长时间了,还长得特别漂亮——你们没见过,想象不出他有多漂亮。皮特想,我这么下去早晚是要被“睇破”的,早晚当不成警员。与其到时候被质询,被夸大事实传得面目全非,不如自己识趣,早一点承认,早一点离开……皮特做了这样的准备,尤其当他喝了酒,喝得有点过量时,觉得这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偏偏同事不问为什么,却提及那天夜里“暴袭”的事,皮特那点勇气突然就找不到依托了,他说:“当警员——”他拍了拍左臂膀,那是别警徽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你面前,”他怕同事听不清他说什么,手在喉结处一划拉。“当红到发黑的血流在你脚下的时候,当血星子溅你一脸,几个礼拜都觉得洗不干净,鼻子尖总是萦绕着那股血腥味的时候,我真担心,我的心有多大承受力——”

    周围虽然嘈杂,同事根据皮特的手势还是听明白了皮特的表述,于是说:“你要看心理医生了——”

    “什么?”

    “你需要进行心理疏导了!”

    通常执行完一次重大警务,尤其是涉及见枪见血的暴力事件,警局的心理大夫必要给警员做一次心理辅导。这是个高危职业,也是最容易让心理受到创伤的职业。至此,同事也基本明白,皮特为什么今晚会和他们一起来喝酒——一切都不再有疑问。

    后来,同事见皮特喝得有点多,说要送他回去,皮特拿出手机,盘着舌头说:“不用你们送,我有人管……你们替我打这个电话,让他来接我。”同事巴不得多知道一点皮特的私生活,抢着要替他打这个电话。

    尽管同事们从电话里知道,皮特让来接的那人,不是女友之类的角色,而是一个自称“是他表弟”的男孩。但当小圣匆匆出现在酒吧时,人们还是被惊到。有人认出,这男孩是皮特经办案子的当事人,在警局拘押室、在法庭,在那晚的事发现场,都有人见过——这事就有点妖得不在理了——皮特演的哪一出啊?寡言少语的皮特警官原来是这么个深藏不露的人?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好。

    疑点很多,疑问很大,但今晚不是盘这些事的时候,同事们张罗着让男孩把皮特接走。本来这一晚也就这么结束了,到了明天,也许会有人追问这事,也许所有人都会保持缄默,缄默的理由不言自明。正在这时候,正当小圣礼貌地一路说着“谢谢哥哥,谢谢哥哥们——”架着皮特往外去,意外发生了,一个女人出现在男孩跟前——

    “你是Jason?”着扮时尚,仪态雍容的女人问。“我们那边请你过去喝一杯。”

    凭什么?小圣想问。

    我认识你是谁啊?他也想这么说。

    可是当他转过脸,往莫名其妙的“那边”扫了一眼后,什么都明白了。

    他看到了这辈子打死他也不想再见的……高亚。

    一桌女人,五六个,年纪都不是很轻,酒过三巡、面若桃花、谈笑风生的样子。高亚居中而坐,简洁的发型,深V领黑上衣,气场很大。她一手优雅地握着一支酒杯,间或向这边瞟一眼,又似乎不大在意这边的状况——一个高冷又不嫌事儿大的“局外人”。

    “有事吗?”小圣克制地问,显得很知理。

    “高姐跟我们打赌你不会过去。”女人说,“你可别让我们输哦。”

    小圣知道这里头有恶作剧的成分,既然撞上了,算自己倒霉:“这位姐姐,我朋友醉了,正要紧送他回去。今天真的不方便过去——”

    “没事,就一小会儿。不就是喝杯酒嘛——”这真是个主意大的女人,大咧咧地对警局的人说:“几位小哥哥,这位朋友你们先帮忙照看一下,我们过去喝一杯,一会儿就回来。”转而对着小圣耳根说,“一桌子姐姐呢,你不想趁此机会多认识几个?”

    小圣脸唰地红了,虽然这地方嘈杂,虽然女人凑着耳根说话,声音很小,然而小圣还是觉得警局的小哥哥们有可能听到。他更担心这麻辣女人还会说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他心好慌,打算过去对付一下,最要紧是要避开警局的一帮人,有什么事让他自己到一边去处理。

    小圣过去。高亚料定这弱弱的小男生没胆子不过来,她跟姐妹淘打赌,纯粹是想激发起闺蜜们更大的兴趣。

    “怎么,就当不认识了?”见小圣怯生生杵在桌前,高亚抬起充满酒气的眼睛说,嘴角微露一丝鄙夷的笑。“好歹姐姐也是待你好过的——”

    “我可真记得您的‘好’……”小圣说,他不存复仇之念,尤其在今天这场合,连说句狠话、沾个嘴皮子便宜的想法都不想有,说完模棱两可的话之后,他解释说自己进来时匆忙,压根没朝这边看。

    “行啊,就当你说的是实话,”闺蜜指着桌上一流子弹杯,“这些,你选着喝,算是给高姐赔不是了。我们不强求,能喝多少喝多少,别到时候说我们这些当姐姐的欺负小孩。”

    “我不喝……”

    高亚说:“你官司赢了,又从拘押所出来,还没祝贺你呢——能说不喝吗?来,别磨叽。”

    “我朋友醉了,还等着我送他回去。”小圣以央求的目光看着高亚。

    “‘B52轰炸机’,只有四分之一的‘柑曼’,喝不倒你。”闺蜜说。“再说,把人喝倒,喝上床,那可是你的本事。我们可干不来这个的,我们要干,就直接把钞票撂在你面前了,哈哈哈……”

    小圣这才意识到,她们什么都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来历,甚至他和高亚关上门后的那些事。女人酒下去吐出来的八卦比男人还要污。高亚不是来寻衅的,小圣能不能安然从拘押所出来,她才没所谓,心头的恶气早在法庭上出了,现在就是要寻一乐子,和身边的闺蜜们一起乐,闹好了说不定哪个姐妹还能把他带回家。此刻,她们一脑门子想的尽是不要枉度了女人的风华岁月,千金良宵。

    泡吧的乐趣毕竟自娱自乐,喝过今天还有明天。碰巧遇到小鲜肉可是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如果说“吃豆腐”也算是一种欺负,那么,这个无聊的夜晚,这一众有钱有闲的女人算是把小圣欺负定了。

    小圣很无奈,也感到很羞耻,有污点的人生终究是经不起他人揭的。被人揭短比钝刀子割肉还疼。他很想把桌上一溜“轰炸机”喝了,趁早了事,满足了这些坏心思的女人,又担心酒里有猫腻,喝下去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许多事他总是想自己解决,可事实上不是什么都能靠自己的。

    一闺蜜用肥嘟嘟的手指抵住他下巴:“听高姐说,你身材很劲爆哦,”她挤眉弄眼。“我怎么没看出来?是不是脱衣有料的那种啊?这里我们六个姐姐,包你一礼拜怎么样?一人一天,轮着,你吃得消吗?”

    小圣忍无可忍:“你们……放尊重一点!”

    “尊重谁?你吗?哈哈哈,好好笑,笑死我了——”肥女人装模作样地笑着。“尊重是自己给的。你把酒喝了,算你尊重我们这帮姐姐,我们可以考虑给你一点面子。”

    小圣不会语锋相向,心口憋得要爆炸,他用全身力气将桌上一溜“子弹杯”扫倒。

    滑出去的“子弹杯”撞倒一支蜡烛,顿时酒精在桌面上燃烧起来,薄薄的、轻飘飘的、妖孽的蓝色火焰吸引了酒吧里所有人的眼光,也引起了一阵幸灾乐祸的尖叫——

    “干吗,撒野啊?”肥闺蜜也尖叫起来:“BOSS,Whataboutthebarowner?有人砸场子了!”

    见此乱象,小圣转身欲离开,却被人结结实实揽住,他惊讶地抬头,见那人竟然是……皮特。

    一个熟男赫然出场,身后还有高高大大壮壮实实的几个男人,自是有威慑力。肥女立马不闹了,连赶过来的酒吧服务生也停下脚,不敢往前,怕惹是生非。

    “谁啊你们?!”先前大咧咧的麻辣女人,见来人将小男生紧紧护在怀里,自有几分明白,她可不怕,新加坡这地界,女人最不怕的就是男人。但凡女人和男人起冲突,倒霉的一定是男人。女人不仅受法律保护,也受到公众和舆论的保护。

    “有你们什么事?!”因为不惧,女儿咄咄逼人。

    皮特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他是我的人!”

    他把“我的”两个字说得格外分明,一点不带酒醉的含混。

    “呵呵,”女人尖刻地一笑,“你的人,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的人?”

    “听不懂吗?要我再重复一遍吗?”皮特厉声道,两眼喷射出灼热的火焰。

    不光骄横的女人听出这话里有其他含义,一众姐妹淘也觉得蹊跷,就连皮特身后警局的同事也深感惊愕。

    人们似乎有懂,又生怕自己想岔了……

    只有一直在一边“看好戏”的高亚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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