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

章节字数:10236  更新时间:19-02-18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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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魔残像    (猪川猫二饼  著)

            序章  

    我已经变成了鬼,恶贯满盈的吃人鬼。此刻的我,坐在电脑旁,嘴里兀自泛着血的腥味。就在半小时前,我刚刚吸干了三个人的鲜血,一个小男孩,两个穿水手服的高中女生。每个人临死前撕心裂肺的惨叫,我早就听多了,麻木了,我不想在这里用文字描述,因为我觉得完全乏善可陈。——尽管,在半年多以前,我,也曾是个普通人,一个名叫“尾山正树”的即将步入28岁的大男孩,一个充满阳光与活力的中学老师……

    正文开始之前,我想先告诉你几个故事。

故事1    纽约,5月12日,晴空万里  

    “不要怕,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慢慢说,或者,慢慢写下来也可以……”年过半百的安德鲁•希尔医师,此刻声音有些颤抖,“不要怕,相信我会尽力……帮助你,你最好叫出声来,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很勇敢了。你会好的,恢复得像过去一样漂亮。不久以后……一定会的。上帝保佑你。”希尔医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窗外。  

    窗外是大片绿地,一棵树的影子正映在窗前。明暖的朝阳透过树影,片片浅白的亮斑,让整个急诊室充满了柔和的光明。希尔医师盯着窗户出神,他似乎不愿回过头来,面对就在他身边的另一个现实。  

    面前是一张医师专用的写字台,希尔医师坐在那里。他穿着医生专用的白大褂,白大褂的两个袖口处,被染出了点点殷红。写字台前,坐着一对候诊的母女,母亲大约40出头,戴着眼镜,阴沉的面色透着几分绝望的呆滞。坐在旁边的是女儿,白衬衫,牛仔裤,金黄色的头发,从背后看大约十六七岁,身材充满了青春气息。  

    “不,不!你,你不是我的弗洛拉,你不是我的女儿,不是!你,你到底是谁?”原本雕像一般呆坐着的母亲,霍然站起来,一只手指着女儿,用凌厉的嗓音发疯般地尖叫,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了她的后脖领,不住地摇晃,“你,你绝对不是!你、你是魔鬼!你说,我的弗洛拉现在究竟怎样了,她在哪里?你说!”  

“你怎么了,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不想要我了,是吗?”

背对着母亲的女孩转过头,门口响起了“啊——”的一声尖叫。发出叫声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黑人男孩,刚才他一直在急诊室外,隔着门帘往里面偷看。——那女孩的脸上,到处被横七竖八的毛线,缝得一塌糊涂。

有两条毛线,都刺进了女孩的左眼。其中的一条,从她那惨白的右颊,深深地扎进脸部的肌肤,斜穿过鼻子,径直刺入瞳仁,再从眉心钻出。另一条,自上眼皮扎进去,穿透了略微凸起的眼球,从下眼角出来,再从左耳根下面扎进面颊。

女孩的脸上,从额头、眉梢、眼角到鼻子、嘴唇和下巴,到处都被黑红色的毛线穿过。每一处毛线刺入肌肤的伤口,都渗出斑斑血痕。尤其是,她那水蓝色的左眼珠,本应深蓝透亮的瞳仁,此时早已变成一大片紫黑色。血早就凝固了。可想而知,如果将缝在女孩脸上的任何一条毛线拔出来,都如同撕扯伤口深处的肉一般。  

缝遍女孩脸上几乎每一个角落的,是一整条很长的毛线,所有的伤口,都被它串在一起。脸上,任何部位有任何细微的动作——比如轻轻皱一下眉头,或者嘴角**一下——都不啻是一场痛楚得惨绝人寰的酷刑。

这个叫弗洛拉的女孩,直挺挺地坐在急诊病人专用的凳子上,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腕,银灰色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腕的肌肤,整只手腕鲜血淋漓。剧痛使她五官扭曲,看到此时的她,谁也无法想象她真正的容貌。但是,明明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可她的嘴角,却明显地微微上扬,露出满嘴血红色的牙齿(下嘴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她在笑!  

    那位四十多岁的母亲揪着弗洛拉的脖领,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嚎。原本愣在一旁的希尔医师,突然反射般地跳起来,试图将她拉开。

“我看见了,对,是左眼……蓝色发光的,墙上,就在妈妈身后,有一张脸,像干草一样枯黄,嘴里,有条蛇,吸血的蛇……”弗洛拉喃喃地叨念着,她一直紧咬着牙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是声音却异常的平静,甚至带有一种能让人心里产生某种共鸣的磁力。  

    忽然,弗洛拉的母亲松开了手,狂躁的神情骤然缓和,一边带着哭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把脸转向希尔医师,连珠炮似的说:  

“医生,你听我说!上帝啊!我的女儿弗洛拉,半个月前,就说她晚上一睁眼就看到卧室墙上悬浮着一张人脸,惨白色还发着蓝光。当时我根本不信。接下来的十几天,每天她都这样。她过去爱看恐怖片,现在她把这些碟片都送同学了。

“昨天傍晚,她从学校回来,见了我就说她很害怕,有条土黄色的、像蛇一样的影子缠上了她。晚饭她吃得很少,吃完后不到一小时就剧烈呕吐。她说,远方有个诡异的黑洞在召唤她,要把她带走。这种奇怪的话,过去她从来没说过。医生!这些都是真的!

“我也觉得怪异,晚上就陪着她睡。在床上,弗洛拉抓着我的手不放。夜里我睡得很好,一觉醒来已经上午八点多了,闹钟也没有响,我知道我上班和弗洛拉上学都迟到了,突然发现弗洛拉的脸,居然变成这个样子。她早就醒了,一直睁着眼睛,在笑!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了,在我睡觉的时候,她的脸被缝得……这个样子,可是她,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也丝毫没有察觉。疯了,也许大家都疯了……”  

    希尔医师听得脸色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头上脸上滚落,此时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头略微一低,嘴一张,“呜——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随后,其他的医护人员,分别把依旧坐在那里微笑的弗洛拉,和她那嘶声尖叫的妈妈,连同几近虚脱的希尔医师,七手八脚地送去急救。

弗洛拉始终笑得让人毛骨悚然,而她的妈妈,则时而惨声嚎哭,时而嘶声啼笑,状如疯魔。所有负责照顾她俩的医生和护士,个个既恐惧又厌恶。

当晚,满脸缝着毛线的弗洛拉,死在手术台上。医院对此没有明确的解释。有传言说,手术前,有人多次在为她输入的消炎药和营养液中,加入了严重过量的巴比妥类镇静剂。更有人讲,手术中的弗洛拉,被串通一气的医生和护士,恶意注射了胰岛素,造成血糖大量被分解。  

    希尔医师第二天就“恢复”了。但他从此性情大变,整日神经兮兮,行迹诡秘。三天后的月圆之夜,他从12层的医院楼顶跳了下去,警方一致认定是自杀,但对其自杀动机莫衷一是。  

    同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弗洛拉的母亲从医院消失。前来调查的警探,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没留下一点指纹和足迹。她的病房,玻璃被砸得粉碎,床单和被子,都被撕成一条一条的。  

从弗洛拉死后的第二天中午起,两周之内,大西洋彼岸的里斯本、南特、拉巴特、直布罗陀等城市,先后发生了多起分尸杀人案,至少26名受害者,男女各占半数,年龄最大的57岁,最小的不满9岁。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受害者的脸,都被紫红色的毛线,缝得面目全非。

在欧洲西南部和北非的沿海地区,都有一些人声称,自己曾见到一名白衬衫、牛仔裤的金发女郎——满是疤痕的脸,纸一般的惨白,却又似乎闪着蓝光,一只眼睛的瞳孔处,有两个黑红黑红的血洞;而她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故事2    亚历山大港,8月9日晚,新月如钩  

    宽阔的公路,两旁的人行道,笼罩在影影绰绰的树荫下。整齐的路灯,为柏油路铺上了一层明亮的淡黄。路边鳞次栉比的各种建筑物,轮廓同夜色浑然融为一体,点缀其间的霓虹灯,格外闪亮夺目。任何都市的夜晚,差不多都是这样。  

    当地21岁的英俊少年易卜拉欣•曼苏尔,此时神采飞扬。这个位于尼罗河三角洲的历史名城,每天都有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易卜拉欣的嗜好之一,就是寻找年轻漂亮的外国女郎,设法同她们搭讪,如果对方愿意,他还会充当她们的导游,赚取相当数目的小费。此时的他,身边正围着四个丰姿绰约的日本姑娘,这五个人一边慢慢走,一边叽叽呱呱地聊个不停。  

“埃及其实很无聊的,金字塔看过至少一百遍了,里面也什么,而且周围都是沙漠,热得要命,能把你晒成巴西烤肉!”易卜拉欣的英语,刻意在模仿日本腔调,“听说你们日本古代的武士,有不少是武艺高强的美少年,比拉美西斯二世和萨拉丁加在一起还厉害,是这样吗?”他的发音实在很蹩脚,讲得又很慢,不时把那几个日本女郎逗得发笑。

“武士有什么好啊!成天就会拿刀互相砍,一群野蛮人!”“我喜欢尼罗河,我们日本有套漫画,说尼罗河是时空隧道,一直通往三千多年前的法老时代,法老是个超级美男!”那几个日本姑娘,纷纷七嘴八舌地接过他的话。大家越聊越热闹。  

    晚餐时分的街头,行人已然不多。公路上的汽车,大都开得飞快。这五个人放开嗓门说笑,少数人从旁边路过,最多回头望一眼而已。没人会关注路边的几个人在说些什么。  

    忽然,易卜拉欣“哎哟”一声,一只手捂住后脑勺不停的揉:“是你吧,裕子?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啦——”他回过头,猛然间目瞪口呆——方才,明明有4名女郎,可是现在无论怎么看,都只有3个人。  

    “裕子呢?”旁边一个卷发美女也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刚才她还在呢,说由美家的猫,气质酷似它的主人。这个北条——”另一位穿超短裙的女郎也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南,这是谁的?”

超短裙女郎一边说一边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个小东西。那是一只很精致的女式手提包,里面唇膏镜子护肤霜等等一应俱全。  

    四个人一齐凑过来。“你们看!”说话的是个长发女郎,身穿浅色半袖衬衫,“Yuko  Hojo,上面有她的名字,北条裕子。这个提包肯定是她的,没错!”“真是怪事!刚才还把胳膊搭在我的脖子上呢,现在她哪去了?还把她的提包扔在这里!”“刚才我也看到了,幸子说的没错啊!”一个大活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人间蒸发”,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  

天色渐晚。易卜拉欣看了一眼手表,同这三个异国美女约定明天再见,一个人叫来记程车回家。“谢谢了,老先生!”临下车时,司机接过钱,对易卜拉欣点头道谢。

易卜拉欣一愣,什么“老”先生,自己才21岁啊!从记程车中走出来时,他下意识向车窗看了一眼,顿时愣了足有5秒钟。“啊——!”猛然间,他发出了一声惨叫。

车窗里照出的人,稀疏的头发一片雪白,满是皱纹的脸上,点点老年斑依稀可见,看上去六七十岁都不止。自己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这,这不是我……”易卜拉欣惊得说不出话来。  

    记程车里,司机面无表情。看着鸡皮鹤发、几乎瘫倒在地上的易卜拉欣,他冷哼了一声,轻轻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第二天清晨,当地一名司机,发现公路上横卧着一具黑发女尸。死者随身携带的证件表明,她叫北条裕子,26岁,家住东京市。经警方确认,此人系日籍游客。另外,她还有三名本国的同伴——江川由美、西园寺南和田中幸子,也都踪迹不见。

北条裕子的死因并没有没有明确结论。死者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众多法医一致认定,北条裕子的死亡时间,在8月8日下午16点至18点。也就是说,在易卜拉欣等人和裕子聊天,并对她的突然消失感到诧异之时,她其实早在24小时之前,就已经离奇地死了。  

    故事3    北京,3月31日,阴雨连绵  

    这天,恰好是星期六。当地的片警老韦在家休息,他一边整理案件的资料,一边和身旁看杂志的女儿聊天。  

    “爸,这个变态杀人魔,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去年在南方和东南亚国家,至少杀了17个,这两个月又在北京天津和韩国频繁作案,平均每周害死三人以上。而且他每次都先把对方的衣服撕破,再用剪刀,把他们的肚子活生生地剪开,天哪!可那个恶魔,接下来,还要往他们的肚子里浇开水!有的人肠子和内脏都烫熟了,肯定没救了,可一时还死不了。那天听你说完,晚上关了灯,我一想起来就害怕!”  

    “唉!天底下什么人都有啊!尽量别去人少的地方。”  

    “我每天放学都和同学一起走,校门口那条路就有点偏僻。”  

    “大家一起走,安全的时候都没事,真有了危险,自己都顾不过命,谁还能管谁。”  

    “有朝一日,我去学点最精妙的防身招术,关键时刻,我就是美少女战士!”  

    “精妙的招数?你以为是武侠小说啊!在没人的地方遇上歹徒,如果力气不如人,又没坏蛋跑得快,别说你了,就算把拿破仑放在那里,他也没辙!”  

    “是啊……”女孩小声嘟哝着。  

    “对了!你这手机,怎么对图像进行编辑?现在的新玩意,我都弄不好。”  

    “这都不会,笨!你们这些大盖帽……”  

    “嘀——咚!”外面门铃响了。“谁呀?”女孩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

过了好一会,外面一直无人回答。“找错人了吧?”她伸个懒腰坐下,轻声嘟哝着。  

    “嘀——咚,嘀——咚,嘀——咚!”女孩还没坐稳,门铃忽然又响了,而且一声接着一声响个不停。

“谁呀!”女孩抢步来到门前。手还没碰到门,忽听身后响起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是我!”  

    女孩顿时一激灵,本能地回过头。眼前,自家客厅里,多了一个浑身墨绿色西服的陌生人,背对着自己,整个脑袋缠满了绷带。

女孩“啊”的一声惊叫,转瞬间大概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闲坐在沙发上的老韦,突然往旁边一闪身,紧接着向前一纵,矫健地越过茶几,脚尖顺势猛一点地,向绿衣人直扑过去。绿衣人的反应速度,远远不及这位资深干警,眼看他被老韦扑个正着,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然而,一旁的女孩,骤然间花容失色。“小心,爸!”与其说是提醒的声音,不如说是极度恐惧的惨叫。

原来,就在她爸爸将绿衣人扑倒的一刹那,她看到了这个人的正面。透过绷带之间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此人的脸,已是面目全非,从头顶到脖子的皮肤,都已经溃烂得四处渗出黄绿色的脓浆。  

    突然,老韦一声惨叫,滚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剧烈地抽搐,喉头处“荷——荷——”连声,就像临死前的响尾蛇发出的悲鸣。

这个鬼一般的绿衣人,原本已被老韦扑倒在身下,很快就要束手就擒,现在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半蹲半坐在惨呼声不断减弱的老韦身旁。这家伙张着嘴,露出满嘴焦黄的乱牙,沾满脓血的舌头上下翻动,舌尖处,伸出一条半透明的针管。细长的针管穿过了老韦的衣服,深深插进了他的小腹,可见针管的末端很是尖锐。  

    那针管应是绿衣人身体的一部分,它从绿衣人的舌尖伸出,随着肥大的舌头,灵活地伸缩蠕动。半透明的针管中,流淌着暗绿色的液体,液体似乎很浓很稠。这个面目可怖的绿衣魔鬼,通过连在舌尖的针管,可能是在往老韦体内排放自己身上的毒液,也可能是在吸食老韦的血,鲜血一进入针管,立时变成昏浊的暗绿色。  

    此时,仰卧在地上的老韦,手脚不住地乱刨乱蹬,但躯干部分已经基本不动了。他的双眼瞪得溜圆,眼睛里渗出了血;嘴巴张得很大,喉咙处偶尔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绿衣人的头轻轻一扬,噗的一声,半透明细长针管,从老韦体内拔出来,一米多长的针管凌空一闪,嗖地缩进他的舌尖。他的舌头一直向外吐着,焦黄的口水不断滴在地板上。“嘿嘿嘿!”绿衣人发出了几声嘶哑的干笑,转过头,一步步向老韦的女儿逼近。  

    “王八蛋!”吼声乍起,只见绿衣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甩出。紧接着“啪”的一声,绿衣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在后面的墙壁上。一股青绿色的液体,从他那缠满绷带的头顶喷出,墙壁染上了一大片,周围的地板上,霎时间流得到处都是。本已经倒在地上的老韦,此时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费力地撑着旁边的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来刚才,老韦虽然遭到绿衣人的袭击,但并没有立刻致死。他在身受重伤之际,装作马上就要死去,让对方觉得,他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暗中则憋足了最后的力量,准备拼掉老命反击,哪怕和绿衣恶魔同归于尽,也要让女儿脱险。  

    当绿衣人转过身面向他女儿的时候,后背正对着自己。背后偷袭有很多种方式,老韦所用的,恐怕是最狠辣的一招。他的做法是,趁绿衣恶魔毫无防备,突然扑上去从背后抓住绿衣人的衣服,奋力把他抛起来,对准他的脑袋向墙上猛撞。再坚硬的头颅,终究硬不过墙壁。况且老韦豁出了性命,骤然间拼尽全力,绿衣恶魔登时脑浆迸裂。  

    绿衣人倒下了。老韦也终于到了生命力的极限。他双膝一弯,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女孩表现得格外镇定。“爸爸!坏蛋已经死了,您挺住!”  她见父亲不支倒地,急忙抢步上前。

“那个怪物,舌头上伸出来的东西,没碰到你吧?”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老韦,急切地问道。“没,没有。”女孩的声音在颤抖。  

    老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很好……”他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气,双眼渗出了大滴鲜血。“别怕,正当防卫!……我不行了,你妈还,还没回……”  

    女孩含着泪,听着父亲最后的声音。突然,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老韦,一声怪叫挣脱了女儿的手臂,滚爬到距离不到两米的大门口,一把拉开了家门(从绿衣人进来的时候起,家门一直是虚掩着)。“快跑——”老韦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大喊,可是声音微弱得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到了。  

    女孩大惊,下意识回过头。刚才已被撞扁了脑袋的绿衣怪物,现在又站了起来,伸出舌头,正在用舌尖上连接的细长管子,到处添食地上墙上自己的暗绿色脓血。听到这边的动静,绿衣怪物回过头,女孩看到了他那干枯焦黄的眼睛。她惊叫了一声,飞身冲出自家屋门,往楼下跑去,同时发疯般地大喊:“救命啊——!杀人魔鬼啊——!抓住那个穿绿衣服、浑身绷带的怪物啊——!”  

“嘿嘿嘿!嘿嘿!”女孩顺着楼梯往下猛跑,几声苍老的干笑,忽然又在耳边响起。“啊——!”她尖叫一声,本能地一回头,背后什么也没有。

“嘿嘿!你前面!嘿——啊咳咳咳!”

女孩猛地停住下楼的脚步,那个面目可憎的绿衣绷带恶魔,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弓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咳嗽。这家伙头顶血肉模糊(血是暗绿色的),刚才被老韦撞出的伤口,还在流淌着青黄色的黏液。  

    “啊……”女孩瞪大了眼睛,向后倒退了几步,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楼道地板上。“大、大叔!求求您,您要什么,我都给您!您饶了我吧!”她用双手和双膝爬到绿衣人面前,带着哭音不住地求饶。“哎哟,疼!啊——叔叔,您饶了我吧!”忽然,她一只手捂住肚子,“呜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同时一头栽倒,满头满脸都沾满了呕吐的秽物。原本的清纯美少女,此时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绿衣人也有些犹豫了。“啊呀!我肚子……疼,大叔,您——”女孩一只手抓向绿衣人的裤脚,大概是要求饶。绿衣人本能地退后了半步,他大概也嫌满身呕吐物的女孩太恶心。  

    “叔叔,您就饶了我——”语声未落,女孩猛然一跃而起,扑向绿衣人,一条腿的脚尖,直点他的前胸。刚才,女孩拼命往楼下跑,绿衣怪人突然出现在女孩面前,站在她下面的台阶上,虽然诡异至极,却也给了女孩居高临下反击的地利。  

    这个鬼一般的绿衣人,一时反应不及,手足无措。女孩一脚将他踏倒在楼梯台阶上,那只脚重重地踩在他的前胸,另一条腿也随着惯性跨出,仿日式拖鞋的木屐,不偏不倚踩在恶魔的鼻梁上。“噢呀啊——”绿衣人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伴随着骨头折断的声音。女孩踏过了绿衣恶魔的身体,再次飞也似的冲下楼梯。整个过程不过眨眼般的一瞬。  

    到底是资深干警的女儿,面对突然现身的恶魔,先故作怯懦麻痹敌人,满身的呕吐秽物,更让对方不愿用舌尖伸出的针管触碰自己,之后再出其不意发动反击,整个过程异常的冷静而果断。最高明的是,面对拦路的强敌,普遍的思路是“往后面逃”或者“从旁绕过”,但她则是从正面袭击,猛然将对方踏倒在地,飞速踩过他的身体逃生,进攻与防卫以极完美的方式水**融。人在危难之际,有时会发挥出超常的潜能。  

    女孩一口气冲到楼门口。外面,淅沥淅沥的春雨下得不紧不慢,楼前的小路上满是积水,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阴灰色,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女孩略一怔,脚步骤缓,顿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救命啊!”她无力地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入雨中,满头满脸的呕吐秽物,霎时间冲掉了大半。仅仅跑了几步,女孩忽然身子一软,栽倒在雨水中。  

    人,终究是血肉之躯,一切总是有极限的。  

    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女孩隐约间,又听到了“嘿嘿嘿”的干笑,夹杂着苍老的咳嗽声。接着,她发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只手从冰冷的雨水中被拎起来,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暗绿色。恍惚中,她忽然感到有人对自己说话,其中的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地映在脑海深处:  

    “我不想伤害你,也不奢求你的同情。我现在只有21岁,直到去年夏天,我还是个很普通的饭店服务生。回忆留给我的,只有无限的孤寂与绝望。祝你好运,小美女!”  

    当女孩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前的护士现出了怪异的神色,坐在病床旁边的母亲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稍后,几个身着制服的警察来到她面前。“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是她苏醒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你对你爸爸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无比的震惊,顿时给了女孩无限的体力,她起身放声申辩,把之前绿衣恶魔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家。四周一片嘘声,夹杂着讪笑。女孩的母亲哭倒在床头,一旁的警察对她说:看到了吧,你的女儿心理异常,非同一般。

女孩发疯般地大哭大叫,很快被警察与医护人员合力摁倒在地,拖到病床上,接连打了三针(大概是镇静剂之类)。随后,女孩被架上了警车。纷乱中,她低头扫了一眼手表。此刻接近晚8点,绿衣怪人在家中制造的惨剧,大约是在9个小时之前。  

    羁押期间,审讯的干警和前来的律师都说,女孩家里——无论墙上、地板上还是门前的楼梯——都根本不存在所谓绿衣人的任何蛛丝马迹,只有老韦一个人,惨死在敞开的家门前,肚子被剖开,流了一地的肠子,被滚水烫得白里透紫;水壶和沾有人血残迹的剪刀,都在厨房里找到了,上面满是女孩的指纹。  

    两个多月后,这一天,正是女孩的18岁生日。灿烂的阳光透过铁窗,女孩整日凝视着脚下,时而暗自垂泪,时而发出冷笑。当天夜里11点左右,狱警突然发觉,有种异常的气味从女孩的囚室传出。打开灯,所有在场的人都发出了惊叫。女孩已经死了,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她蒙着头蜷在被窝里,用牙齿咬断了手腕的动脉,之后一声不吭,任由自己大量失血,步入死亡。女孩左边的大腿上,在她临死前,被她用指甲抠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大字:“恨!”  

    

    

故事4    东京,12月25日,窗外灯火依然  

平安夜的午夜12点早过了,虽然夜色依旧,但已是新的一天。圣诞前夜的纵情喧闹,此时已然落幕。正对着高层公寓的大街,好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只剩下那些五颜六色的彩灯,依旧闪个不停。  

    窗内的卧室,以小女生气十足的粉红色系为主色调,仔细端详,小得简直可笑。除了单人床、写字台,和一个很夸张的大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似曾相识的各种藏书,它它米所余下的空间,总算还够一个人立足,甚至那个人还可以躺下,只是要弯着双腿侧卧。卧室门半开着,一阵阵热腾腾的肉香,从玄关飘进来。  

一条很厚的粉红色棉被铺在床上,四周都卷了起来。棉被的一边,放着一把铁锤、几根长钉,还有一把菜刀。背对天花板、平躺在被子中间的女人,早已经死了,一把很锋利的剔骨尖刀插在死人的臀部,旁边还放着一把不锈钢剪刀。

死人全身赤裸,灰暗的皮肤透着青紫色。两条大腿,只剩下带血的白骨。一条胳膊,自肩胛骨以下直到手腕,肉也全都被刮去。脖子和脊背上,皮肉也少了好几块。肉被割掉的部位,满是紫红的淤血。被子上,到处是片片粘稠的黑褐色。床头和地板反倒干净的出奇,没有一点血迹,连灰尘都看不到。  

    紧贴着单人床的墙上,有一面装有一张半身彩照的镜框。照片里的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要小六七岁,虽然未必非常帅气,但是让人看了很舒服。那不经意的笑容,流露出稚气未脱的清纯,天蓝色的半袖运动衫,上臂露出色泽充满弹性的肌肤,怎么看也不像一个28岁的高中历史教师,倒像是一个内心充满阳光、永远无忧无虑的大男孩。照片的右下角,龙飞凤舞的签着我的名字:Masaki  Oyama(尾山正树)。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而仿佛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忽而变得那样陌生,却又宛如从远方传来的歌声,不绝如缕地萦绕在我的耳畔。  

    我?我是谁?我到底在干什么?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咕嘟咕嘟——”从厨房传来的声音,将我的神志拉回到眼前。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厨房,锅里的肉,已经煮开了许久。揭开锅,浓厚的肉香扑面而来,血腥味早已荡然无存。这些,就是从死人身上剔下来的肉,现在已经是第三锅了。肉煮到半熟,捞出来浸一下凉水,就要放到案板上用菜刀剁得烂碎,然后分几次倒进厕所的马桶里冲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毁尸灭迹。  

关火、浸凉水、切肉、冲马桶,任何地方都没留下一丝痕迹。这些肉都冲掉了。我感到我的手拿起刚才的大锅,打开水龙头又接了小半锅水,随后打开火,把锅稳稳地坐在火上。整个过程机械般的进行,完全是手脚在运转,脑袋自始至终一片空白。

我离开厨房赶回卧室,小心地从死尸身上拔下剔骨尖刀,贴着骨头割下死者脊背的肌肉。刀锋触到坚硬的白骨,头脑骤然间异常清晰。这些骨头怎么处理?很多骨头很长,无法直接放到锅里煮,砸断它,又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最后肯定要把它埋掉,可埋到哪里合适呢?好几个方案在我脑海中走马灯般的纷至沓来,内心顿时亢奋异常,腹中的某个部位,和心跳产生强烈的共鸣,“突突突”的颤抖个不停。略一定神,喉咙里就像压着什么东西,让我喘不过气,甚至有些想呕吐的感觉。  

    我下意识侧过身,面前的玻璃映出了我的脸。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只是脸色蜡黄可怖,眼神格外的呆滞。这就是我,我真的存在着,刚才,我杀了人,现在,我必须尽快让所有的痕迹消失,将来瞒过一时算一时——这一切,都是我所必须面对的现实,这一切都是真的……

想着想着,一股冰冷的无助感从心中透过。窗外惨淡的霓虹,照得空无一人的街头倍加冷清。眼前只剩下浓黑的虚无,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当,当,当!”玄关处传来了三下钟声。我悚然一惊。现在的我,早已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距离天亮,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转过身,一刀插进死人的眼角,麻利地把尸体的头皮剥下来,手上和刀上的血迹,都抹在床单和被子上。床单和被褥一把火就可以烧掉。无意中抬起头,面前,正是自己几个月前的照片,那清澈如水的目光,让我的心有一种被生生撕裂的错觉。我本能地把头垂下。

厨房的锅肯定早就开了,这次本打算煮尸体的脑袋,可现在还没有割下来。最麻烦的是内脏,现在肚皮还没有剖开。快!头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字。手腕翻转之处,一片片血淋淋的皮肉,从尸体的脖子上、脊背上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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