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一切平静无痕?(1)

章节字数:4857  更新时间:19-02-19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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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一切平静无痕?

    BY猪川猫二饼

    I

    ——这、这些,都是真的吗?难道我已经疯了,所谓的记忆,全都是错的?

    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面对着窗外,我的心乱作一团,烦躁难耐。随手拿起放在枕边的手表,还不到下午六点。我下意识定了定神,侧耳倾听,玄关尽头的厨房传来切菜的声音,但我一点食欲也没有。

    窗外的世界,也说不清是明亮还是昏暗。太阳仿佛溶解在天空中,眼前的任何地方,都有些灰蒙蒙的。虽然没有阳光,可一点也不凉爽,空气并不算潮湿,却透着一股粘乎乎的闷热。

    整个下午,多少次,我竭力回想上午在病房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句话、每一刻场景,以及那一刻我的心情,再把这些锁定在记忆里的瞬间连点成线,完整的事件经过,清晰得让我不容置疑。然而转念一想,又让我浑身阵阵发冷——这些,如果是真的,我,和所有在场的人,应该早就死了啊,为什么还会被龟田老师和大桥老师送到急救室输液,再叫来绮奈子,打车把我送回家?

    九条主任、硝酸甘油、吸血恶魔、广濑老师,还有窗外二村雄一郎的脸,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记忆。一向严肃苛刻的九条主任,临死前居然变成了浑身枯黄的吸血鬼,他咬住我的脖子,可是过了一会,倒地死去的人却不是我,而是他。这些,简直荒谬得可笑,白痴也不会相信是真的。我大概真的疯了……

    至于窗外二村雄一郎的脸,更是岂有此理,就算是偷窥也不可能,病房在15层啊,除非他有哆啦A梦的竹蜻蜓。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出声。然而笑意转瞬即逝,一种彻底的无助,将我笼罩得透不过气。这不是笑话,这是我现在的真实处境,这一切全都是现实!

    现实,reality,现实……我反复喃喃地叨念着。现实究竟是什么?是现在吗?所谓的现在,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瞬间,当你想到它时,它已经成为记忆中的过去。记忆中的过去?天晓得究竟是真还是假!我记忆里的东西,真的是过去曾经发生过、存在过的吗?

    上午,在九条病房里的一幕幕记忆,在我心中,就像一处刚刚止住血的创伤,哪怕是轻轻地触碰,也会带来揪心的剧痛……

    忽然听到绮奈子喊我吃饭,我一跃而起,几步来到饭桌前,那股难以名状的心绪似乎一扫而空。

    “睡了一下午,现在好些了吧?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喂喂,先去洗手。”绮奈子的态度,多少让我有点惊讶。我蓦然发现,面前的大女孩,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在她胸前,点点油渍沾了好几处,依旧清纯的面庞,仿佛与生俱来的娇气与稚气忽然不见了大半,平静的目光中,依稀带有几分憔悴。

    我用凉水洗把脸,头脑似乎清醒了一些。

    “今天你到底怎么了,死个顶头上司,不至于这么难过吧?你不是经常说你很讨厌他吗?虽然说,这几年来他一直对你有知遇之恩。”绮奈子站在我身后,有点不安地问我。

    “没,没有啊!”我连忙回应道。把手擦干,来到饭桌前,看到我的座位上,米饭盛了满满的一碗。不错,这是我日常的饭量,而且一碗肯定不够,吃完还要再添一碗。我一屁股坐下,胡乱往嘴里塞了一口。

    就在将要下咽的一刻,我忽然感到,我的嗓子里,仿佛卡着什么东西——不,感觉像是有股气流,从嗓子眼里往外顶。

    我暗自皱眉,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忽然看到面前绮奈子,她一直注视着我,目光中夹带着几分不安,还有几分期待。我凝视着她的脸,嘴里一动不动地含着那一大口饭,陡然间心一酸,使劲把那口米饭咽了下去。

    我刚要放松一下,猛然感觉嗓子眼堵得厉害,胃里一阵痉挛。我心知不好,暗自做着立即起身冲进厕所的准备。就在我尚在犹豫的瞬间,一大口稠乎乎的东西“呜——”的一下子从嗓子眼里顶了回来,全都含在嘴里,伴随着强烈的恶心。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张开嘴,同时忙不迭要低下头。早就来不及了,只听得“呜哇——”的一声,一大口粘稠的东西,夹杂着许多碎渣般的米粒,从嘴里直喷到饭桌上。紧接着,又是一阵痉挛,从胃里顺着食道径直向上蔓延到嗓子眼。我不由得又呕吐了一大口,这次,我特别注意要低下头,结果全吐在了胯下的椅子上,衣服上鞋上溅得到处都是。

    “正树,你……哪里不舒服?发烧吗?”绮奈子把我扶到洗手间的水池前,轻轻地拍打我的脊背。见我再也吐不出什么,赶紧接了杯自来水递给我,要我漱漱口。

    过了好一会,我才勉强把自己弄干净,换了条短裤,但依然感觉嘴里有异味。回过身,只见绮奈子正在整理饭桌,刚刚做好的生鱼片、鲜蘑味噌汤、西兰花料理和番茄酱,谁都一口没吃,就沾满了我吐出的秽物,现在都要倒掉,所有餐具也要彻底消毒。此时我虽深感歉疚,胃里却轻松了许多。

    我想要帮绮奈子一起刷碗,被她用有点颤抖的声音拦住。她擦擦手,从卧室取出体温计甩了好几下,让我把它夹在腋下,躺下好好休息。

    我昏昏沉沉地躺下,除了浑身虚汗直冒,却也说不出哪里难受。过了一会,我又隐约感到,绮奈子坐在了我身边,抚摸着我的额头。

    我忽然想起,就在这一两天,绮奈子的“好朋友”会来。因此,她才心绪不宁,几天前就要我周末千万陪着她。三年来,她一直是这样。我曾经开玩笑说,她应该感谢上帝和瘟神,让她拥有一个每月都能尽情撒娇的借口。当时CrystalDaphne也在场,她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MCP(MaleChauvinistPig),还说“就欠让你们男人,也体会一下periodpain是什么滋味”。

    其实我很能理解,每逢绮奈子这时候,都凡事尽量满足她。老实说,假如我也像女生一样,每月都有四五天下体不知什么时候就出血,可能还伴随着小腹剧痛,说不定,我会觉得年轻是一种折磨,巴不得menopause早日来临。何况,28天左右的周期只是常态,irregularmenstruation亦屡见不鲜。

    绮奈子虽然很少出现痛经,生理周期也比较稳定,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有娇气的一面。每逢体检的前夜,绮奈子都好半天睡不着,说她害怕抽血,一想就特别心慌。可是到了体检结束,她一见到我,就骄傲地告诉我针扎进血管有多么恐怖,而她又是何等的坚强,连同她高中时在医院缝针的往事,也会一并道出。这时我会把她搂在怀里,不住地夸她勇敢。按照阿尔弗雷德•阿德勒的心理学观点,这是比较典型的overcompensation(过度补偿)。换句话说,正是由于她的娇气和对流血忍痛的强烈恐惧,才让她事后,对自己居然能挺过来几乎当作奇迹,所以才感到无比自豪,简直觉得自己伟大无比。这样一个天性娇柔的女孩,在她月经前夕最为焦虑之时,我不但没能给她安慰,反而要她照顾我,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差劲。

    想着想着,我越发觉得眼睛难以睁开,思路也越来越狭窄,最后脑袋里一片空白,这种感觉,似乎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头绪要好得多。慢慢的,我的意识在逐渐模糊……

    第二天是星期一,我很早就醒来了,最多不过清晨五点,除了嗓子有点疼,浑身上下再没有什么不适,精神也好得有点反常。

    窗外,虽然还没有阳光,但天色已经很亮了,如果没有林立的高楼,想来能看到太阳在缓缓地浮上地平线,颜色像切开的西瓜一般鲜红。绮奈子比我醒得更早,她轻轻地问我感觉怎样,我充满感激地告诉她一切正常,无需担心。

    那顿早饭,我一连吃了8个火腿煎蛋的sandwich,和一大碗速食面,外加一杯牛奶。最后发觉绮奈子神情有异,才感到这一顿的饭量,超过平常太多,于是抹抹嘴不再吃。但我感觉,最多只有六成饱。

    “我上班去了,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好好陪着你喔!”我走出家门,向绮奈子挥手告别。那一刻,她的目光,似乎满怀着不安和期待,却欲言又止。

    踏进职员室大门,龟田老师和大桥老师已经先到了,我像往常一样同她们打招呼。

    “哦,尾山——你来啦,好,好!”龟田老师的话让我有点意外,再看看旁边大桥老师的表情,也和往日有些不同。

    “广濑老师……还没来吗?”话刚出口,我感到自己的脸颊就有些发烧。

    “广濑?他是干什么的?昨天你一醒过来,就尖叫这什么广濑,还说他被九条主任吃掉了,漫无边际地自说自话完全让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到现在,你还没睡醒?”龟田老师指着鼻子数落我。

    “那,化学老师是?”我小声嘟哝了一句。

    “你这是怎么了,九条一死,你就六神无主啦?哈哈!教化学的源耕三郎,就在隔壁判作业呢!”背后传来井泉老师的声音,“听说,你昨天看到九条死了,当时就脸色煞白,马上就晕倒了,藤原医生和大桥老师一起把你抬到急救室,给你家打电话,把你的未婚妻都叫来了。你呀!”

    源耕三郎?有这个人吗?高二的化学,一直由广濑真老师教啊!我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自己也说不清,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源耕三郎”这个名字,我越想越觉得耳熟,似乎松阳学园的教师中真有个姓源的,而且是与我共处很久的同事。

    反倒是广濑真这个人,让我开始有点拿不准。说不定,他真的并不存在,昨天上午病房里的记忆,不过是一场噩梦,至于之前关于“广濑老师”的种种回忆,也越想越可疑……

    上课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像一盆浆糊。我甚至说出“教皇格列高利十三颁布现行的公历,明朝的张居正逝世,都在天正十年”这种昏话。山田优吾和森坂丽子同时提醒我:“世界史不用日本年号,要说1582年才对。”在另一个班上课时,我特别想着年代,却在要写板书时随手拿起了板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此外,无论是给自己的班上课时,还是课间休息,每当我看到二村雄一郎的脸,都有股说不出的厌恶与恐惧。好几次,我告诉自己,别把凭空想象的东西,和现实混在一起,可是“现实”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越想脑袋越乱。

    其实,如果我的记忆可靠,自从二村正当防卫扎死痞子以后,他那一惊一乍的神经质一下子好了大半,甚至一改过去的畏缩孤僻,开始主动和同学接触。上周五的一个课间,我亲眼看见绫小路圣音和其他四五个同学一起,和二村比赛做俯卧撑。绫小路伏在双杠上做,连撑了十几下都非常轻松,相比之下二村的体力就差得多,趴在地上让胳膊连续弯三下就几乎摔倒。大家笑声不断,气氛非常融洽。

    二村大概生来胆小软弱,上了高中,许多同学都把他当做活宝和笑料,甚至打他、吓唬她,抢他的钱。那时我对此颇伤脑筋,只有设法避免校园暴力的升级。

    上个月,星泽雪翎突然全身无力,生病住院,二村在星泽住院的当天傍晚,一放学就立即去医院探望,当时我暗想,二村大概是存心去要看看星泽的倒霉相。然而到第二天下午,一只偶然出现在天花板上的壁虎,就吓得二村在课堂上尖叫。

    过去谁也没听说过二村害怕壁虎,换句话讲,二村胆小如鼠的“事迹”又有所增加。从此以后,二村在更大程度上成为很多同学的笑料,包括铃木恭子在内的一些学生,好几次用树枝夹着壁虎或者蚰蜒,追得二村像疯子一样尖叫。

    还有一次,也不知是谁,居然把一条活的黄鳝塞进二村的书包,二村在英语课上看到黄鳝,据说吓得浑身发抖、面色铁青,当时,教英语的大桥老师见到又粘又滑、像蛇一样的黄鳝,也感到发怵,不敢用手触摸。当时,刚刚转来第三天的绫小路圣音,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把二村书包的黄鳝抓出来放在讲台桌上,然后质问全班同学:“谁那么缺德,这么欺负同学?这种行为很无耻!”

    当时,那几个经常欺负二村的同学,个个默不作声、灰头土脸。接下来的一周左右,二村再也没有受到欺凌。但不久以后,铃木恭子等几个同学,依然经常公开对二村冷嘲热讽,肆意奚落。而与此同时,原本体育很不错的铃木恭子,身体也变得虚弱起来,频繁生病。有些女生过去经常受铃木恭子的欺负,此时暗自幸灾乐祸,私下纷纷说:“活该,这是报应!”

    二村一直有些孤僻,当他变得神经兮兮,其他很多同学看到他的样子,也难免感到内心不安。虽然我多次教育大家不要歧视二村,要多帮助他,但我自己也明白,任何没有奖惩机制作为后盾的号召,都会逐渐变成老生常谈的空话。

    二村的正当防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使得大家对他重新评估。而二村自己,大概也开始树立了信心。遭到抢劫和殴打,固然是很不幸的,但这次不幸的意外,对二村而言,却有望成为一个人生的转折点,之后的发展越来越乐观。

    现在一切都很好,一个多月前星泽生病以来的各种麻烦事,基本上都解决了。至于九条孝夫,那种人死了倒好,他的职位让任何人接替,松阳学园想必都会比过去更加开明。想到这里,我露出了笑容,心中仿佛很轻松。但与此同时,二村嘴里的蛇,充满小人嘴脸的广濑真老师,还有九条主任蜡黄的脸色,焦黄阴森的牙齿,总在我的脑海深处浮现,始终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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