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迷雾漩涡 (4)

章节字数:5603  更新时间:19-03-15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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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  

“还没睡啊,明天就要上班了。”就在我刚刚小心翼翼地翻个身之时,枕边的绮奈子轻轻地对我说了句。  

我心里顿时一阵烦躁,伴随着几分沉滞的酸楚。早知绮奈子也没睡,就算身下的床单热得冒火,我也会一动不动到底,绝不翻身换个姿势。“快睡着了……”我向她动了几下嘴唇,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不知是否能听到。  

绮奈子背对着我,好半天一动不动,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我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格外沉重,什么也看不清,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快凌晨一点了,我有些无奈地暗想。  

明明困得眼皮张不开,却死活睡不着。我早就懒得着急了。这是暑假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一早,又该上班了,新学期第一天。

最近几天,我几次和清水映香用手机在线聊天,内容东拉西扯远离现实生活,比如,我对她谈到了日本和中国学期制度的不同:中国的校园,九月是新学年的开始,升学考试多在六月,而日本的学年,则始自春假结束后的三月,从九月到元旦是第二学期。当我和清水聊天时,能暂时少些焦虑。

深夜寂静无声,我的头脑异常清醒,思路就像野马脱缰。上学期一直怪事不断,特别是期末结业的前夕,化学老师“源耕三郎”突然在厕所被杀,只剩下一颗脑袋,如此血淋淋的命案,居然毫无线索。接下来得知,这位与我们朝夕相处的“源耕三郎”老师,居然是被通缉六年之久的杀人犯,田原耕四郎。那些天,我的肚子整日胀气难耐,痛苦得几乎要崩溃。在校长宣布结业放假,我如蒙大赦。当时,我对这个暑假,有着无比的渴望,我深信,将近两个月的休息,足以让我内心的阴影烟消云散,一切复原。  

想到这里,我长叹了一声。暑假一晃而过,马上又要回到松阳学园上班!我不禁默然苦笑,笑得我鼻腔发酸,欲哭无泪。  

想想这个暑假,最初的十来天,我有一肚子心事,却总是瞒着绮奈子。学校接连发生命案,这么大的事,绮奈子不可能永远不知。现在回想,我对她百般隐瞒,真是个糊涂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我完全无法解释,看来我真的发了疯。

在那个雷雨之夜,Crystal  Daphne离奇地死去,脸上的皮肤,被生生剥下来,很难想象会是自杀。随后,我一连十多天断断续续地发烧。这期间,爷爷在荒魂神社附近被杀了。一个星期后,记忆当中,在爷爷死后就很快病倒的爸爸,也突然“人间蒸发”。无论妈妈还是周围的邻居,连同已经回到东京的绮奈子,都说我爸爸去年冬天就去世了,死于车祸……这究竟是我疯了,还是大家都疯了?

三天前,我告别妈妈,回到东京。我突然发现妈妈的眼窝异常深陷,比我刚回家时瘦了不少。近两个月的“休假”,我真正享受到了几天安宁?!

另外,Crystal  Daphne拷贝在U盘里的《裂魔残像》——这是她生前送我的最后一份东西——那诡异无比、头上脸上到处渗出绿色脓血的绷带怪人,总会在我眼前浮现。

——我已经不再是三个月前,那个活力四射的阳光大男孩了。我变了,变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睡在我身边的绮奈子微有鼾声,这让我有一种安全感。我闭上眼睛,整个世界一片昏黑。这一刻,我的脑海仿佛开启了一道闸门,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却陡然勇气倍增。这一切,我都必须要面对,我要掰开揉碎分析其中的前因后果。只有让真相水落石出,我的噩梦才能结束!  

我仔细回想这几个月以来,在我身边发生的一切——  

今年五月以前,我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印象中,从小到大,我的人格一直很稳定,性格很开朗,我一直对自己的知识、体能和判断力,都充满自信。此外,我还有着温柔和孩子气的一面。20岁以后,很多人都说我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可是当他们听到我的一些观点后,却又说我的太过早熟,甚至有些深不可测。在许多人眼里,健康可爱与头脑清晰,仿佛天然对立,不该在一个人身上兼容,但我一直是个例外。

——不管怎么说,直到三个多月前,我和神志不清、疑神疑鬼以及神经质,都完全无缘。我的各种改变,是从今年五月初开始……  

五月初的那天——我居然连星期几都记不清了——我负责的二年B组,转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笑起来很甜的女生,绫小路圣音。

距此两天前,班里不少人都得知有个女生要转来。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绫小路预先把自己的很多照片,交给了本班同学。二村雄一郎把绫小路的照片给星泽雪翎看。星泽对照片中的绫小路赞不绝口,还说他早就烦透了隔壁班的清水映香。铃木恭子一直在星泽的座位旁边逡巡,好几次和星泽搭话。星泽把绫小路的照片设定为自己手机的壁纸,递给铃木看,对她说:“这火辣身材,明显是练出来的,大量的抗阻力训练。她比清水那个运动白痴强多了。你看,这小美女和我很相配吧?”铃木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微胖的肚子也在发颤。当时我正在教室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但并没放在心上。

就在绫小路转到松阳学园正式上课的当天,星泽一早到校,就显得没精打采,在傍晚临放学的时候,摔倒在教室门前。我身边的各种怪事,都从那一天开始。

星泽四肢完全丧失力量,表面看上去却毫无异常,肌肉依然棱角分明——这是我生来所见的第一桩真正匪夷所思之事。  过去常被星泽冷嘲热讽的二村雄一郎,在星泽病倒后的第二天傍晚,一放学就率先去探病。当他到了医院,正赶上医生给星泽打针。

同在那天傍晚,星泽太太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星泽住进医院,病情急剧恶化,不但四肢完全丧失力量,而且出现了一个新症状:浑身上下的任何部位,都对痛觉异常敏感,尤其是双臂、前胸等看上去最为健壮的部位,只要稍微划破点皮,就会疼得死去活来——然而剧痛过后,伤口就会迅速愈合,过后一点疤痕也不会留下。”如此咄咄怪事,我听得目瞪口呆。

星泽太太在向我叙述儿子的病情时,不断抱怨她的丈夫“长期在外面乱搞,根本不顾家,还经常乱发脾气”。过去,我并不知道这些,一直很羡慕星泽:长得那么帅,身体又极好,零花钱似乎怎么都挥霍不完,比中学时的我强多了。想不到,星泽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第二天,二村对大家讲星泽生病的惨状,一副兴高采烈、幸灾乐祸的模样。他说,星泽不但四肢瘫痪,而且变得特别怕疼,简直就像安徒生童话中的豌豆公主一样弱不禁风。

星泽住院几天后,我和本班的三个女生——铃木恭子、森坂丽子和上田春美,以及二年C组的清水,一起到离学校和星泽家都不太远的W综合病院看望他。之前,包括清水和铃木在内的一些学生,都来这里看望过星泽。那是一个晴朗的傍晚,放学很早,时间充裕。上田春美本想让刚转来不久的绫小路圣音,也和我们一起去医院探望星泽,但绫小路圣音说她当晚有事,改日再说。——绫小路那天傍晚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至今也不知道。

在医院里,清水让星泽倚在自己身上,柔声安慰他,却反而激怒了他。他狠狠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左肩,虽然伤口实在不大,但流的血却多得有点反常(其实也没多点,“多”只是相对于非常小的伤口而言)。接着,星泽果然如二村所说,疼得难以忍受,涕泪横流。这时,獐头鼠目的“荒魂神社”住持道空“天师”出现了。当清水映香和道空目光相对的瞬间,似乎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那天晚上回家,吃饭睡觉一切如常,第二天早晨起床,我感觉有点头晕恶心——当时我并没在意,强打精神到校上班。随后的十多天,学校里接二连三发生怪事,我浑身上下的疲惫感,也越发明显——现在想来,从那时起,我的身心状况,开始发生改变。

然而,我的记忆力,却反而变得异常之好,每天耳闻目睹的点点滴滴,过后稍一回想便历历在目,每个细节都忘不了。这一点,我又过了半个多月,才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我们探望星泽之后的第二天,铃木恭子突然发高烧病倒,虽然她很快就有所好转,坚持来上学,但此后,她的身体时好时坏,三天两头发高烧。

对星泽幸灾乐祸的二村,也“乐极生悲”,突然对爬虫类产生了极大的恐惧。原本就很懦弱的他,很快成为一些缺德学生的众矢之的。有人用树枝夹着青虫、蚰蜒或壁虎,往他身上扔,每次都吓得他大叫大哭。

也是在那几天,不知是谁,居然在本班教室周围,神不知鬼不觉地撒下许多铁钉,扎伤了好几个人的脚。事后好几个学生家长质问我,要我给他们个解释,学生之间也相互猜疑。我顿时心力交瘁。就在全班甚至全校都人心惶惶之时,只有绫小路圣音,每天都很开心。她对我说,恐慌和猜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态变得更糟。

当我第一眼看到绫小路圣音,就对她充满异样的好感。和她长谈一次之后,我越发迷上了她,对她充满好奇,总想找她聊几句。和她在一起,无论聊天还是辩论,我都会感到浑身无比轻松,内心异常舒适。  

然而从那时起,我的精力每况愈下,整日头昏脑胀,浑身倦懒。我对绫小路居然长生了某种依赖。和她在一起,会让我无比开心,但过后,我却更加空虚沉闷,浑身疲惫依旧。绫小路对我而言,简直就像成瘾的麻药。

《裂魔残像》的光盘,是绫小路亲手交给我的,她说这是星泽雪翎所托。然而现在想来,星泽和绫小路并无密切交往,他为什么要托付绫小路给我这个?星泽托她给我的信封里,除了《裂魔残像》光盘,还有一些横格纸,纸上写着“裂魔的诅咒”等毫无来由的话,笔迹潦草凌乱,看不出是谁写的……

到了六月初,在一个早晨,二村雄一郎和本班的尖子生山田优吾,同在校门口的偏僻之处遭遇抢劫。一向既胆小怕事又神经质的二村,居然用尖锐的石头,扎死了一个痞子。更离奇的,是九条主任的腿,竟然眼看着踢穿了二村的肚子,但二村却没有流一滴血;而且此时,从二村嘴里居然伸出了一条土黄色的四脚长蛇,不停地吐着信子!那天下午,九条主任突然暴病住院,据说是肝炎。几天后再见到他时,他的脸上手上和眼珠,都是干枯的蜡黄——这个颜色,和二村嘴里的蛇,非常接近……

在病房里,九条主任突然取出一大瓶硝酸甘油,咬牙切齿地说,要和在场的所有人同归于尽。那张绝望、扭曲的面孔,我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广濑老师设法夺过九条手中的烈性炸药,就在我们都长出一口气的时刻,广濑老师的手臂,居然被九条主任焦黄色的眼睛,牢牢地“吸”住,一条胳膊的血肉和骨头,都被“吃”进了九条的体内。原本奄奄一息的九条,顿时来了精神,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厉鬼。

我分明记得,九条咬住我的脖子吸我的血,但稍后,倒下去死掉的人居然不是我,而是九条。我还记得,临死的九条,那双焦黄的眼睛,绝望地瞪着我:“你、你们害我……想不到,你也是……”

  ——我究竟怎么“害”死了他?我究竟“也是”什么?

当时,大桥老师、龟田老师、星泽雪翎和清水映香,都在这个病房。然而,当我从昏迷中苏醒,却惊异地发现,所有人对九条临死前所发生的一切,记忆都和我大相径庭。

关于九条主任的死,大家的说法都一样,都说九条死掉的时候,我也突然晕倒了,大概是我过去受他的提拔,对恩人之死悲痛过度。被九条“吃掉”的化学老师广濑,居然从所有人的记忆中完全消失,化学老师变成了源耕三郎。  

——这些无比清晰的记忆,一直被我压在心底。我无法对任何人提及,只有怀疑自己发了疯。  

此刻仔细想想,不错,貌似可爱的绫小路圣音,显然是最大的疑点!从二村的杀人现场,到她亲手给我的《裂魔残像》信封(天晓得“星泽所托”是真是假!),以及其他很多怪事,绫小路圣音都积极介入。另外,九条死的时候,绫小路据说也来了,随后,清水和星泽分了手。如果绫小路圣音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为什么这么多离奇的事,都和她有关?——难道,她是在亲眼“欣赏”自己暗中策划的这一切?

尤其是,全班——乃至全校——那么多学生当中,像绫小路这样的,有第二个吗?!  

想到这里,我倒抽一口冷气,这两三个月以来,绫小路的种种疑点,像走马灯一样纷至沓来。连我暑假回到老家,也遇到了绫小路,她所谓的“养母”,居然是十多年前从那个村子离家出走的忌部刚男,而忌部刚男之父忌部太郎的死,显然是谋杀!谋杀这样一个疯老头,动机何在?除了绫小路一家有望继承死者遗留的房产,还有什么人,会在这起谋杀案中获利?

是啊,绫小路圣音是一对同性伴侣收养的孩子,必然会和正常家庭的子女大不相同。想想我所知道的一切十六七岁的女孩,像绫小路圣音这样的,绝对找不到第二个!  

特别是,她总是那么开朗,仿佛永远充满阳光,这正是最可疑的地方!任何人,烦恼都在所难免,“不如意事常八九”。难道她例外?很可能,她表面的“可爱”、“阳光”,都是一种假相……

何况,她还一直宣称,她没有7岁以前的记忆。(天晓得是真是假!)很可能,她具有双重人格,甚至多重人格!我想到我读过的许多侦探小说,越发感到绫小路圣音的情况,和书里描写的很多高智商犯罪者,简直吻合得毫厘不差。  

绫小路圣音身上的疑点——是啊,此刻想来,简直不胜枚举。  

最典型的,是期末考试前一天的下午。从六月中旬开始,学校周围,经常出现小猫小狗的尸体,这些可爱的小动物,都是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的。这闹得全校人心惶惶。

当时,绫小路圣音和我,还有清水映香、森坂丽子等人一起聊天,谈到最近许多猫狗被残杀,连警察都没有办法。大家都感到既恐怖又气愤,纷纷说,必须抓住虐杀小动物的混蛋,严厉惩办。我完全理解,大家痛恨那个“神秘的”杀害动物的人,是因为感到害怕,而气愤和痛恨,是对心中恐惧感,做出本能的防御措施,也是一种情绪的反弹——这是绝大多数正常人的反应。

只有绫小路,居然为杀害动物的缺德鬼“辩护”。现在想来,这种异常的冷静,绝不是一个不满17岁女孩所应有的!和她聊天的当晚,我的肚子就莫名其妙的发胀,难受了很久。

或许——不,应该说是极有可能——暗中残杀小猫小狗的凶手,就是绫小路圣音!如果是这样,当很多同学一起谴责虐杀动物的缺德鬼,并希望对这种败类立法惩办的时候,就难免会引起她的强烈抵触。  

另外,那天打预防针,绫小路在打针时躲了一下,针头在她的左肩膀上划了一条很长的口子,流了不少血——和星泽雪翎用指甲划伤自己左边肩膀的伤口,看上去很像。如果不是当时铃木恭子小声提醒了一句,我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难道也仅仅是巧合吗?  

夜色依旧。我的头脑越发清晰,推理越来越顺畅,我可以明确断言,绫小路圣音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生,她突然转学来到松阳学园,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阴险目的,而我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确凿的证据。

想到这里,我丝毫没有“破案”的成就感,反而越是深入推理,内心越是充满阴冷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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