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另一个现实(5)

章节字数:4707  更新时间:19-03-25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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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和绮奈子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绮奈子很快睡着了,我却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着《裂魔残像》的内容,和最近发生在我身边的一系列怪事。且不管《裂魔残像》、“灵研会”和道空,和最近这一系列惨案有没有关系,关键是,最近的一系列离奇的命案,究竟是人干的,还是鬼干的?世上,究竟有没有“裂魔”之类的鬼怪?

    ——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躺在床上的感觉,是那么真实……

    过去,我从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灵异鬼神。对一切坏事,我的看法很简单:首先,一切罪魁祸首必定是人,活着的人。第二,我相信绝大多数人追求幸福的能力,几乎是无限的,因此任何坏人坏事,无论影响有多大,都终究不能长久,总会被一点点地剔除。第三,任何危害社会的坏蛋,本质上是在以极少数人的阴谋诡计,和整个社会为敌,这战略学的角度看是非常愚蠢的——在人力和资源相差悬殊的前提下,不断进行战术的投机,迟早会自取灭亡。

    然而此刻,我对这个信念,越发拿不准……

    假如,世上真的有鬼——就像《裂魔残像》里的绷带怪人,或者《午夜凶铃》的贞子那样——顿时,我的心一颤。面对“绷带怪人”那样的鬼怪,警察有用吗?整个地球的普通人,有谁能战胜鬼怪吗?鬼会被原子弹炸死吗?

    假如,世上真的有鬼——那么,全人类在它们面前,都毫无反抗能力,只有任凭它们宰割!童话故事里,总会有个神力超群的勇士,把邪恶的妖魔打败——可是,假如“勇士”有一天,不愿继续遵守普通人订立的规则,进而和广大凡人发生冲突,那么,该“勇士”可以轻而易举地以暴力征服全人类,进而蜕变成新的Leviathan,人类依然只有受奴役、受宰割的份。

    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被鬼神妖怪或者“超能力勇士”所征服;纵观人类历史,包括宗教或者祭祀之类,都是人类自编自演的独角戏——唯一可信的解释,就是所谓的鬼神,根本不存在,都是人们编造的。

    天下最坏的,不是鬼,而是人。想到这里,我顿时来了精神:是啊!那个“绷带怪人”,还有制造连环命案的凶手,既然不是鬼怪,而是和我们一样的凡人,那就没什么可怕,早晚会被绳之以法!

    我又想到了CrystalDaphne生命里的最后一个早晨,我和她在荒魂神社所在的镇魂山上,遇到的“绷带怪人”。我记得一清二楚,当时,Crystal  Daphne见了“她”,脱口喊出了“西园寺南”这个名字!不过,Crystal  Daphne马上又摇头否认。那个女鬼一样的“绷带怪人”,一把撕下Crystal  Daphne脸上的皮肤,最后,我和Crystal  Daphne一起滚下山……这一幕幕的记忆,此刻异常清晰完整……

    我的心不禁一寒:超自然的鬼神,莫非真的存在?……这个念头,顿时又在我脑海中浮现。但与此同时,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呸!我好歹也是个学历史的,无论哪个宗教的信誉记录,我都能给它翻个底朝天!”我自然自语道。此刻,各种宗教的历史,顿时在我的脑海中纷至沓来。

    别的不说,只看看全球信徒最多的三大宗教,道理简直就是明摆着。

    先说说佛教。

    按照释迦牟尼的观点,大千世界的众生,本质都是愚痴的,都在不断制造宿业(karma),生生世世在六道轮回里打转。无论下地狱还是升天,一切都在诸行无常的机缘中沉浮不定,本质都是受苦。

    释迦牟尼觉悟了这些,因此成了佛。佛,并不只有释迦牟尼一个,具体怎么回事,佛经里并无明确解释。似乎原本就有N多个老佛爷,在超越生死、步入涅槃的“美丽新世界”里,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释迦牟尼大彻大悟的时候,脑袋里的般若波罗蜜多智慧,就像一条可执行程序,让他从此拥有跳出轮回的超能力,加入佛的队伍。

    佛教脱化于古印度的婆罗门教,就像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来源于犹太教的《旧约》。佛教对婆罗门教的各种神灵,以及灵魂不灭的观点,都连单照收,生冷不忌。

    佛教传入中国,五台山、普陀山等四座中国名山,成了四位菩萨的道场,仿佛极乐世界的驻华领事馆。更搞笑的是,在冥河岸边的阴间出口,还有一个姓孟的老太婆,在那里独家专卖孟婆汤,每个灵魂投胎前,都必须喝一碗。这种饮料喝下去,就像一条Format命令,把你的大脑格式化——你会忘掉一切,来生从零开始。

    天神、龙王、夜叉、金翅大鹏等超自然的牛鬼蛇神,都被佛陀收服在身边。诽谤佛法是下地狱的罪过,虽然我佛慈悲,但天堂和地狱的各路鬼神,会代替老佛爷暗中收拾你,让你遭受无妄之灾。反之,给死去的亲友念佛经超度,向佛祖好好表个态,就算死者生前无恶不作,阎王爷也会把他从地狱里放出来,说不定还能帮他在天堂里找份好工作……

    纵观历史,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很多人出家为僧,不给皇帝佬卖命。因此在小朝廷此起彼伏的分裂割据时期,北魏的太武帝拓拔焘(五世纪上半叶),和北周武帝宇文邕(六世纪中叶),以及五代时期的周世宗柴荣(十世纪中叶),都严厉禁止佛教,强迫僧侣还俗。841年即位的唐武宗李炎,也有过类似的政策。西天老佛爷的神通,明显斗不过朝廷。

    当佛教及其信徒面临重大灾难时,从来都没有救世主。以上推行灭佛政策的“三武一宗”,寿命都不长,后世的佛教徒,以此宣扬因果报应。不过,这种“事后诸葛亮”的解释,实在让人难以信服。稍有社会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要证明两件事之间存在因果关系,非常不容易。那些宣扬因果报应的“论据”,都不符合统计学的分层抽样规则,所谓的“因果”,其实连“相关性”都谈不上。

    佛陀强烈反对杀生。然而,公元前三世纪,印度孔雀王朝第三任君主,杀人如麻的阿输迦(阿育王),把佛教定为国教。按照佛教教义,阿育王战争杀人也会遭到恶报,但他皈依我佛之后,被佛教徒称颂至今。从此,佛教越发与政治权力紧密结合。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的神秀(606—706),在94岁那年,做了武曌的国师。当时的女皇武曌,两三年前刚刚杀掉曾经最信赖的酷吏、《罗织经》的作者来俊臣,刀口血迹未干。高僧佛法挡不住宫斗大戏,五年后,武曌被宰相张柬之逼宫下台,大周女皇变成了大唐的“则天大圣皇后”,后世俗称武则天。武则天的两个男宠身无血债,但在政变中率先遇害,嗜杀者则爬上了功名利禄的金字塔尖。而高僧神秀依然权势不减,死后也哀荣备至,被他的新主子李显,谥为“大通禅师”。又过了四年(710年),正值壮年的唐中宗李显,被老婆韦后和女儿安乐公主合谋毒死。

    再往后,信佛的韦后与安乐公主,被信佛的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合伙谋杀。李隆基几年后又谋杀了太平公主,做了皇帝,是为唐玄宗、唐明皇。唐明皇貌似风流,心如蛇蝎,杀了一些亲儿子,对高仙芝、封常清等尽忠多年的老将,也说杀就杀,毫不手软。唐明皇杀害身边的人,是个堪比庖丁解牛的老屠夫,但“外战外行”,面对安禄山和史思明(也信佛,造反前曾在蓟县独乐寺誓师)的叛军,则一溃千里,抛弃长安临阵脱逃。临危之际,唐明皇抛弃了从亲儿子手里抢来的小老婆杨贵妃,赐其一死,然后又苟活数年,但帝位不保,灰头土脸地完蛋大吉。与此同时,安禄山和史思明,也分别被各自的亲儿子谋杀。

    可见,主宰阴曹地府的冥王哈迪斯(Hades),既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

    佛教传到日本,日本的皇族和权贵,在骄奢淫逸之余,纷纷乞求佛祖保佑。到了战国时期,那些穷兵黩武、祸国殃民的军阀头子,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却又“一心向佛”。像上衫谦信、武田信玄之流,“谦信”和“信玄”,就是他们作为佛教徒的法名。

    战国时期的“一向一揆”(一向宗暴乱,一向宗是日本佛教的一支),众多信徒念着佛号奔赴战场,既杀人又充当炮灰。本应温和善良的佛教信徒,此时成了狂热的暴民。最后“一向一揆”惨败,大量信徒被军阀大亨织田信长残杀,但一向宗的首脑、第11代“法主”显如,却逍遥法外,什么报应也没有。

    在本州岛北部,豪强军阀“独眼龙”伊达政宗,在攻克小手森城后,杀光了当地的所有人。伊达政宗也信佛,而且,他的启蒙老师虎哉宗乙,也是一名高僧。

    战国乱世的最终赢家德川家康,中年为了保全自己,老婆孩子一起杀;晚年攻占大阪后血腥屠城,几百年后依然被很多大阪人所憎恶。这个懦夫兼杀人魔同样信佛,还将“厌离秽土欣求净土”写在军旗上。

    昭和军阀时期,日本全面堕落,佛教也沦为军国主义的附庸。佛陀的话语就像一团橡皮泥,可以被当权者捏成任何形状,愚弄天下苍生。

    这样的教条,能让人相信吗?其中包含的六道轮回、灵魂、鬼怪等内容,也同样靠不住啊!

    再看看基督教和伊斯兰教。

    基督教是犹太教的变种。犹太教的《旧约》,基督教全盘照搬。

    上帝耶和华是整个世界的创造者,却专门盯上了犹太人,订了一大堆繁琐的规矩,比如割礼、饮食禁忌、圣膏、香坛、祭坛等等,连安息日、逾越节、赎罪日等献给他的祭品(公羊、公牛之类),都规定得事无巨细。如此琐碎饾饤、小家子气,哪里像个全宇宙的大boss?

    上帝据说全知、全能、全善,可是看看“挪亚方舟”的故事,除了挪亚一家八口,全人类都被上帝用大洪水淹死。如此杀戮,善在何处?

    挪亚分明是人类的叛徒,之后的世人,都是挪亚子孙近亲繁殖的后代。可笑的是,古犹太人对“性犯罪”的处罚特别严厉,——这就是“在上帝指引下”的法条。至今,人类对待性爱的态度,那些最僵化、最偏执的“道德”信条,都能从出埃及记、民数记、利未记和申命记里,找到依据和根源。

    犹太人曾遭受埃及法老的压迫,但是,他们逃离埃及后,在摩西、约书亚和历代世师(政教合一的酋长,兼军队总司令)的带领下,经过几百年的战争,把“外邦人”的国土迦南,变成了自己的应许之地。这显然是侵略。曾经的受害者、反抗者,蜕变成新的加害者。

    耶稣是犹太教的“修正主义者”,但耶稣对于《旧约》的所有律法都没有否定;他的门徒也只局限于犹太人。把基督教推广到外邦,是耶稣死后,其再传弟子圣保罗之功。耶稣基督被钉死在十字架,这当然是冤案;蒙冤而死固然可怜,但这并不能表明受冤者说的每一句话都正确。

    从罗马总督彼拉多将耶稣处死,到迪奥多西一世把基督教奉为罗马国教,前后经历了三个半世纪。此时的罗马帝国,国力每况愈下,日薄西山。之后将近上千年,上帝老儿并没有给欧洲带来和平与发展,反而让文明陷入停滞甚至倒退。

    1216年,一代著名教皇英诺森三世一命呜呼,他的继任者霍诺里乌斯三世,四年后(1220)通令西欧各国,建立了臭名昭著的宗教裁判所。接下来的几百年间,超过十万人被处以火刑。此外,既荒唐又残酷的“猎杀巫女”行动,也至少持续了三百多年。无论宗教裁判所还是猎杀巫女,每一起有罪判决,都基于迷信荒诞的证据,都是血泪交织的万古奇冤。

    而黑死病(鼠疫)在欧洲导致的死亡,远远超过中世纪历次战争致死的总和。瘟疫流行的时候,无数虔诚的祈祷,都以绝望告终。这种关头,“全知全能全善”的上帝,又在哪里呢?

    至于伊斯兰教,教徒之间分裂混战,自古便屡见不鲜。一些阿拉伯国家至今仍然坚持很多不合时宜的传统,僵化的教条成为社会发展的障碍。2001年的“9•11”,狂热分子像二战末期日本的“神风特攻队”那样,开着飞机冲撞纽约双子塔,世贸大厦顿时成为血泪交加的人间地狱。

    “什么神仙、魔鬼,统统是假的!世上根本没有神仙,也没有灵异的鬼怪!”我默默地自言自语。

    睁开双眼,眼前依然一片昏黑,夜色正浓。忽然,我又想到了九条主任临死前,那副魔鬼般狰狞的面孔,与此同时,傍晚放学前,二村雄一郎和星泽雪翎双脚离地、悬空而行的幻影,也在我眼前浮现……

    这绝对是假象,幻觉!再胡思乱想,就成神经病了!我狠狠地对自己暗喝道。是啊,什么绷带怪人,他绝对不是鬼,是人!既然是人,就没什么可怕!

    我在心里严厉告诫自己,一只手却下意识摸着自己的眼睛。在手指隔着眼皮接触到眼球的一刻,我顿时感到,眼睛里一阵刺痛,同时,我分明发觉两只眼睛里的“肿块”都明显变大了,这种手感,让我完全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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