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265 更新时间：19-02-25 14:48
牛道婆又抓耳挠腮许久，似恍然大悟曰：贵府之难，或只清虚观道场可能解救。多夫人问：何处清虚观？余夫人亦问：怎得解救？
牛道婆正襟危坐曰：难怪二夫人不知。这清虚观乃上年新建，预备下月开观做大醮。其气象排场前所未见，供奉神衹众多。或许众神愉悦网开一面。
多余忙问情由，牛道婆便款款道来——
原来近年多省频奏地裂山崩、雪深沙暴以及人畜瘟疫等灾。朝庭令司天监观星推卦后得知地宫寻仇觅恨情形，便商议设大法事邀集诸神释解前嫌、消灾降福。
此时老相张隶书已故，其长子张一承遭张月旦执意出家之事闹嚷多年，闻朝中此议即请奏：吾张氏自祖父张草浦以来，屡蒙列圣录用荣宠，厚恩思无补报，今闻朝庭筹建道场泽惠百姓，欲将金陵城内日中摩一带自有山地献为观宇虔奉神灵以酬国恩。司天监及礼部勘察后，赶脚该山形势宏伟、交通便易、宜请神打蘸，朝庭便拨银建观于此。
观宇已于前二月建成，果然栋宇嶙峋金碧焕烂，诸神严瑾众衹肃然。御笔亲书“清虚观”，又请谷歌观圣延道长暂兼住持，命张月旦为侍经兼日常监院。礼部定于下月初二开观请神作醮祈福。
牛道婆称：朝庭作空前大醮将会集天宫地宫大神，或能勾通到位调和三界纠结；继之金陵府亦将入观作醮三天专请地都诸圣及七十二地煞星，应可消解许多百姓灾厄矣。又献策多余曰：贾府可趁热打铁，继之以作国公府平安醮为名义请神求子。多余二夫人连连称是，如遇救星。
多余二夫人当晚便言之于代善代化蒂薇等。蒂薇因闻月旦于清虚观监院，觉不便相见惧萌生枝节，决意不往。多余等久劝不成只好退求其次命千莲代行求子之事。
因荣府老管家近来多病，暂请宁府之赖厂斯协助管事，与清虚观接洽安排作醮求神之事便交由赖厂斯经办。赖厂厮寻张月旦等计议筹画两天，便定于三月十九日金陵府完醮三天后作贾府作平安醮。
原来张月旦自因史蒂薇被嫁而半疯半痴半年后，遇一垢面瘌头跛足和尚追骂托儿至张府。一见月旦，便喃喃唱道：君不见相思血泪吐白沬，君不见春柳春花皆折瘦，君不见神马浮云上西楼，君不见星空明月黄昏后？
月旦见其古怪，赶脚有些因缘，便请入厅内待茶。和尚自破褡裢取出一块手掌大黑糊糕，用长黑指甲划切下约摸尾指大小一片令月旦嚼咽下。月旦再饮一杯茶落实腹内后竟心清气爽、眼明手快。和尚称此乃天涯楼扯淡炉秘制醍醐糕，今见你有缘才分一片。月旦与其欢聊半晌，末了竟大彻大悟看破凡尘定要出家随和尚云游。跛足和尚曰：你我缘分虽深却远，因你尘缘深厚，需待一甲子后方得入吾门以致逍遥。言罢，又唱着神马“昨日蓬莱仙岛逢梦露，今朝黄卷青灯点秋香”之类深一脚淺一脚而去。
自此，月旦摒除一切杂念，遍读佛道经书。时而只带托儿一仆访谈寺观，尤其于撒鸟殿与薛玉凤切磋道义后各自欣然。二年后，常应太子之邀入宫闲谈，竟也可以儒学精髓结合法眼超然解析时务。只是太傅李魁太子威连每劝其留宫共处之时，月旦急忙婉拒。称一心向佛归心似箭，只因父母寻死觅活方不忍即去。
此番捐山建观，即出于月旦一心出家而父母又死活不肯之折中办法——圣上望子成龙心切，便命紫薇真人将朝庭奏报昭宣皆抄一份予太子宫研习——月旦见设场做醮之议，便商之其父张一承曰：我家日中摩山，几代闲置，毫无进益，反而每年有攀玩者摔死跌伤被迫助其善后，不如趁此捐建为国道场可名利双收？况借此我便修行不出家，亦省父母纠结。张一承多年不堪独子执意欲出家修行之扰，今见月旦折中而行之心已决，便任由月旦代自已写奏书上呈。
待观宇建成，礼部副卿兼道录司正印冯瀛曰：月旦年龄资历尚待时日，宜先调较年长道师往清虚观住持。于是便命月旦任侍经，称其较年轻有精力应多帮监院。
朝庭为建清虚观拨银十五万两，金陵府捐三万两，众善男信女捐银达十余万两、捐砖石木瓦等不计其数，加之全金陵百姓竞投义工等，建得观宇宽广宏丽三进大殿：前殿奉龙虎君，左奉汪真君，右奉刘天君；正殿奉三清，左奉玄天上帝、右奉演教天尊；后殿奉三皇，左奉土地真官、右奉历代祖师；三大殿左右建法堂、经书房、钟鼓楼、宿舍、厨房等二百余间；山门大理石牌坊壮丽宏伟，守门大帅、千里眼、顺风耳、当方土地、本境城隍各泥胎圣像道貌岸然；以及场院、亭台、花园、菜地等等。
因预计带四、五小厮随侍住观，张月旦自全观筹画之初即设计独立院落为经书房。经书房位于后大殿左侧，间隔空坪三丈外后围成。全院长宽均约十二丈，建门厅、正厅、厢房等三十余间，会客厅、餐厅、厨房、洗浴间、主仆居室等一应俱全。因嫌简陋，张一承于全观装修完往经书院检视后，自请人重新吊顶铺地、粉壁油窗、挂毯围帐等；为方便经山后便道往来张府，还于正厅后小厅辟门，并铺六十余丈长往山底石路；橱柜桌椅、餐具茶具等亦选贵重品买办。
月旦带小厮托儿、捧儿、呼儿、应儿于清虚观开观前半月即入住经书院，以筹措料理成典事宜。
赖厂斯受命往清虚观接洽贾府作醮之事，初以为以贾府威望为新观捧场应一说可成，即便观方多要几两银子亦无所谓。可一谈及荣府求子，张法师便犯难了：观宇初建，有待进香，各路大神尚未归座，这送子神仙又从何而来？贾府作醮排场将充满全观，再何处供神求子？
赖厂厮又将多年来荣府求子之艰难尤其蒂薇之苦楚细告法师，盼法师想方设法为荣府寻希望。法师深表同情却无计可施：月旦约略知道许多寺庙有个不孕不育的送子观音特别招揽香火，却未见闻神马送子道姑之类；并且，国公夫人（此先赖厂斯尚未谈及由千莲拜神，以为是蒂薇亲往）礼拜场所总应宽敞宏大些，一时如何可成？
还是赖厂斯为完成任务随机应变，忽想起街头说书的封神演义来，向张法师曰：什么八卦先师什么周文王不是生九十九子吗？请他入观送子岂不神功盖世？至于神堂，我方才见后殿左边经书房屋宇广阔，一时不至于许多经书吧？何不先予周文王暂驻送子？况且我见那里独立院落，似更方便女施主**不受干扰。此时赖厂斯方言及千莲勇于担当、愿代表荣府求子。
张法师闻借用自己院落虽觉不便，见贾府求神心切也只好见义勇为。只是因时间仓促，置办姬昌神像之事需由赖厂斯负责。赖厂斯便上复贾府，多余二夫人同意向国道场认捐一座神像，并另拨银一千二百两全权委托赖厂斯经办开支作平安醮。
三月十六日，清虚观便于山门张榜告示：兹因宁国府荣国府打平安醮，本观自十八日至廿一日暂停接待散众信士。
十八日，贾府府丁仆役三十余进观协助清理打扫庭院、盖搭天棚、置办供品食品等。
吉日一天亮，因荣国公军务紧要未得请假，由代化代儒率领之贾家子孙及多余二夫人率领之族内女众便先后队开往清虚观。因仪仗仆从更众多，车轿人马绵延二里余。
清虚观住持圣延法师率合观道士于山门列队迎接，张法师则亲陪代化将军作醮全程辅导事主礼数。而远近亲友前来送三牲香烛的几十簇人马则占满观前各处。
因闲杂人众多，贾府女眷便径往正殿左厢前楼上排座。外头一开始扬幡迎神，雪竹即引领余夫人携千莲带三、四贴身丫环下楼后门转往经书院，多夫人等则留原处应付场面。
经书院上方门牌已被新置“姬昌堂”大匾覆盖，原内住随侍小厮已跟张法师暂移后殿右厢房起居。却捧儿、呼儿、应儿受法师之命一早又往姬昌堂前坪值守，以帮妇人放鞭炮烧纸等，以及阻止外人擅自闯入。只托儿从便道往张府，去转送一封张法师致威连太子之回书以及购置零星物品。
雪竹等五、六贾府管事妇人及十余粗使丫头已于前日入驻姬昌堂。晨时，圣延法师亲为姬昌神像上香点烛，后即吩咐交由贾府妇人料理。
因拜姬昌神需自午时开始并且预计过程超过一个时辰，所以请千莲随余夫人先往右厢中厅休息并用点心。
按圣延法师指导，向姬昌神求子，只能关闭神厅门户后由事主独自于神像前完成，他人不得偷窥干扰。主要是三个过程：一是敬香敬茶敬果、念祷求子接嗣疏文、焚烧疏文；二是敬香敬茶，反复吟唱《凤凰于飞好鸟歌》待卦，即等待第二炷香燃尽时抽签，所抽签即为姬昌神推卦结果，需自带回家再燃香展阅；三是敬香敬酒敬三牲献花，三叩九拜谢卦，摔杯谢酒土地公——谢土地公引带神灵来受拜。三过程各为一炷香时间约三刻钟，即每一过程需待善香燃尽后方完妥，否则前功尽弃。
千莲略用点心后，雪竹端来一碗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汤。此汤已自晨时起香后即供奉于送子神像前结缘，意在早生贵子。千莲喝完汤又逐次嚼食四枚果仁后，余夫人又予勉慰一番。
午时一到，院门外三小厮便放响三丈长鞭炮。雪竹搀扶引领千莲至正厅神像前，令千莲十指合掌端跪于特制大蒲垫中间，将求子疏文与好鸟歌展开置其面前。雪竹先自拜一香，告知神灵：金陵省荣国府代善国公如夫人信士千莲并代主人史蒂薇拜礼，盼至圣至灵大慈大悲之文成王姬昌祖师接见垂恩。雪竹又引领千莲点燃第一炷香后，退出厅轻关厅门。
余夫人等一众此时竟临近门前探望，雪竹忙扶余夫人退往厢房并急摆手令众等退去。雪竹又到院门外重新叮嘱捧儿等远防近守，勿致喧哗。正遇多夫人所遣之丫头如风前来探问进展，雪竹便携其于院前坪中边关顾院门边介绍之前情况，且多赞千莲殷诚稳当。
如风刚去，雪竹见不远外捧儿等正半围一少年争执。近前一看，却是薛舍人之长孙加双。上年雪竹随多夫人往北静王府拜寿时见过一面，其此时所挂长大珠链还是那时多夫人赠表礼。雪竹忙近前寒暄，又问他妈好、他奶奶好，如何有闲来逛？薛加双见贾府之管事重仆，便转缓话语，渐问答和气。原来他赶热闹来看醮。说外头启坛建醮拖拖拉拉，不知何时才开台例戏，便来到处闲看。见这处院宇葱茏别致，意欲近前游赏，却被小厮们堵拦不让。雪竹忙称，此时老荣公夫人正在院内焚香抄经卷，所以不便打扰。加双闻此，方转往别处去。雪竹表扬称谢捧儿们一番，便退往院内厢房看余夫人有无新吩咐。
却说余夫人那日一听赖厂斯说姬昌送子，便忆起当年老荣公谈及卧槽金马之来由，赶脚贾家与周文王有缘份。嗯，当年金马救过姬昌命，而今姬昌神定也看在贾家供祠金马之情慷慨送子；贾家再为其捐神像传扬，姬昌岂不更加回馈？因此，连日来盼孙之情仿佛唾手可得，以往郁闷几乎烟消云散。被雪竹劝回厢房后，竟招乎那几个管事妇人打牌。众人以为余夫人借打牌消解紧张，便竞相输钱。余夫人连蠃几圈更是高兴，见雪竹进来便叫她也来过把瘾。
雪竹重任在身，岂敢偷闲？便假称戏将开演，让夫人早用午餐以便千莲拜完神就去看戏，实际是为解散牌局让那几个妇人各司其职。
雪竹又往自卧处问小丫头香烧多少了。原来她预先安排小丫头于卧房与千莲同时起香，以便掌握时间安排事项。小丫头称第三支香刚刚点起，雪竹便往厨房、餐厅、余夫人处关照一遍，又往院外看看情况，吩咐捧儿等待会儿余夫人等出来时别被围观。
算算时间将近，雪竹令捧儿等准备好鞭炮等，方进院至正厅门前立守。余夫人等亦知雪竹之意，便在远处观察雪竹。不多长时间，便听得厅内传出几声摔杯声。雪竹便慢启门栓入内，少倾搀扶出千莲。院门外随即鞭炮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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