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238 更新时间：19-02-25 17:17
雪竹搀千莲向余夫人处，余夫人忙牵入内让她坐下。下人忙捧上茶水，千莲略喝半杯，上饭菜来也只喝几口鱼汤。千莲称感头晕体酸，众皆知久时跪拜致疲劳。问是否去看戏缓解一下，千莲称不想看。
余夫人亦急于看抽签如何，便带千莲打道回府。雪竹则令人速去知会醮场管事的，让府丁清开出观道路。多夫人闻知，亦退席回府。
因快马先报信，蒂薇史襟等侯荣府大门迎接。多夫人余夫人千莲逐次下轿后，大门外两边鞭炮爆响，又引许多人沿街围观。
一行人进正厅，重新燃香点烛拜佛后，余夫人接过千莲之求子签。余夫人展开递多夫人看，两人默念一阵后递与蒂薇史襟看。蒂薇看后闭目若有所思随手将签转递回千莲，千莲认真细看却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多夫人说：看上去是好签。众皆附和称是。原来上面写道：
桃李春风紫燕归，
清明谷雨旱天雷。
夏秋之际花催果，
时遇丰年大雪飞。
卦判：好人好报
至晚间，代善代化见签亦觉尚好。荣公又转往千莲处闲谈，问神马疏文神马好鸟歌如何，千莲答一句都不记得了。荣公知其劳累，便多加抚慰。
十二月初七日，大雪纷飞，千莲生下一白胖男婴。荣公以为经清虚观平安醮，金雷神已赦恕与贾府之怨，便取名贾赦。两府上下皆大欢喜。
荣公更赶在正月初三即备几车供品亲赴清虚观还愿感恩，张法师则全程陪侍。此时，已建成专供送子神仙之姬昌阁，位于前殿右厢房更右前端。阁正门上横匾曰：“文王姬昌阁”；两边门柱对联曰：“八卦祖师来灌水/九州儿辈竞投胎”。姬昌神置于阁正中，四周香烟缭绕烛焰招摇。荣公不嫌简陋，亲呈贡品，并跪神像前叩拜谢恩。
尔后，荣公往经书院正厅与张法师叙谈，称赞张家为国为民舍地建观。荣公称，经此吉事，更深刻领会朝庭兴建金陵国道场之高谋远虑、大善大德；切身感受道教诸神法力无边、慈怀宽广；自因军务在身不由己，才迟来叩拜。后立之赖厂斯闻此插言问张法师：若论身忙，请人代为拜香颂经可否？
法师略迟疑曰：心诚则灵，若能经常拜达神知当然更能时时保佑。治国公马魁、修国公侯晓明却是请高僧做替身消业修阴功的。
荣公闻此大有兴致，因除了贾府久来受神马金雷神纠缠外，自己军功更因杀敌流血而得。若有人替身代修消业岂不更心安寿延？便问清虚观有无替身修行。
张法师曰：敝观初立，尚无替人行道者。不过，请替身多为请年纪相当者代修以同步长进，以国公之尊，似请道力高深之法师代修为佳。荣公点赞法师所论，并请法师帮助物色适当修士。
而蒂薇则自闻千莲得孕便喜之不尽。虽盼自身亦得神佑却久无结果，见千莲孕腹渐长仍宽心释愁。每日均亲往千莲处关切饮食体况，见有略微不适即催荣公请太医，婴儿衣物用品亦选最佳质地款式购置几橱。
九月，蒂薇即嘱自觉老成持重之雪松访选健实奶妈。雪松带预计十一月尾生产之侄媳方镜花见蒂薇，蒂薇请太医为其诊脉后甚满意；却是雪竹又向余夫人荐其自家堂妹李曲巧，余夫人见其身材健壮便派予蒂薇。终于，曲巧为贾赦奶妈，而镜花为曲巧之女奶妈。
贾赦一剪脐带，即由曲巧抱至蒂薇所居之荣禧堂抚养。虽仆妇五、六无微不至，蒂薇仍每日时不时转往验看。嘘寒捂暖，嚼肉尝汤，调甜扯淡；略感其头凉或体热，便唤太医、拜佛堂。至于千莲，只能偶尔趁蒂薇高兴时探望贾赦。但曲巧等说赦儿怕见生人，请姨娘勿搂抱。
那赖厂斯随荣公访清虚观后，当晚即将荣公终于信道尊神之类告知雪竹。次日雪竹言之于余夫人。
余夫人思及老荣公功名盖世却别寿英年，便更盼有道消业依法降福，便唤赖厂斯询道师之事。赖厂厮称：清虚观开观不及一年，虽初时道录司选调招募，愿往者不多，道法高深者更无几；一年来又王侯将相竞相打醮开戏，虽香火旺盛、观财颇丰，却过于市侩喧嚣，若干诚心修道扬法之士不堪其扰辞观而去；道录司不得已，只好命观内开班读经自培养能说会道之士。
余夫人便径问有何人可代荣公修道。赖厂厮称：观内几位较长者之根基修为尚不明了，且年纪较大。若荣公寻人代修，似张法师较合适：一是年纪相貌差不太多；二是张法师乃老相之孙，且为太子伴习，名份上相去较少；三是张法师现监院，乃实质观主，且是读经班主持，威望日增，或有助于国公爷仕途——只是张法师尚自视清高，不知肯拖带俗缘否。余夫人闻言觉在理，嘱厂斯保守机密，待机而为。
过二日，余夫人探看贾赦后转至蒂薇房与其商议。蒂薇坚辞反对，称请道士替身修行不如自己勤往佛堂为荣公拜香念经，况既然神马张法师是大忙人又如何经常代人修为。余夫人见话不投机，便不复多言。
倒是赖厂斯因闻神马范视平之庶子范路英已托贾代儒介绍、欲往荣府帮办病体愈弱之老管家。生恐其阻断自己正式调往荣府接任管家之愿，便极尽所能游说于张法师与余夫人之间，竟然作成法师替身荣国公修道之事。
开始，赖以荣国公并老荣公夫人已断然信道、合府上下全在记挂荣公安危、代荣公修行何等高贵等劝说法师。张法师以道行尚浅、观务繁忙等久拒。
赖厂斯竟寻上代化将军于京营节度署一书办，书办带其径寻礼部副卿兼道录司正印冯瀛。赖称，荣公为国效力南征北战，国道场既已设立，便当予征战之士后援。
终于，冯瀛亲往清虚观动员张法师。称荣公即将点兵南下驱海寇、八部皆受命各方配合、甚至司天监亦为择取开行吉日吉时推卦通宵，清虚观作为国道场本应为大军出征作些法事，怎能小可之为主帅修祷亦不肯为？副卿曰：何况，以国观名义拥军正可确立清虚观之天佑首观地位，臣服各地老观；若法师舍身替主帅修为，将来大军凯旋论功行赏岂不名利皆收？
张法官见礼部出面，不便再推卸，便承应替身荣国公贾代善修行。副卿又报知正卿，由礼部正卿主持张法师替身荣国公修道仪式。
果然，荣国公率大军出征半年即凯旋回都，朝庭上下大加赞颂。圣前论功时，礼部涉军务较少，便大书特书清虚观拥军、张法师舍身为贾帅修道等。圣上闻之大喜，便要亲拜清虚观为国扬道。
三日后，于清虚观正殿三清神像前。礼帝见殿宇恢宏神像庄穆、香烟缭绕烛焰轻盈，又闻道乐缥缈宛然梅花荡雪弱柳扶风、蜻蜓点水神马浮云，如入仙境，便封张月旦为“大幻仙人“。自此，各路王公大臣见张法师皆喊“神仙”。
而蒂薇闻知张法师替身荣公修行之事木已成舟，极其不愿，只因荣公即要出征不便多言。后荣公凯旋，朝庭连清虚观、张法师都一并表彰，蒂薇觉说也无益，也就罢了。
岂知余夫人等因荣公凯旋立功受奖而大喜过望。竟请张法师往贾府参拜祠堂，以向列祖列宗表明替身。
蒂薇忍无可忍。到那日，蒂薇干脆令曲巧抱上贾赦、带六七丫环一早便避往史候家去了。张法师已大彻大悟多年，以道心法眼访游宁荣府一日未感有何异常，欣然而归。
蒂薇本欲到娘家倒些苦水，马丽却责怪她身为国公府女主人却稚气未减心胸未宽。之后又以自身感受长篇大论亲身子之重要性。两个嫂嫂近前问候时，言语讪讪。忽尔说史公只知置房不知置田，告老退休后各种开支紧张；忽尔说幸亏千莲这丫头忠心耿耿、使蒂薇有赦儿凭持，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傍晚余夫人命人往接，蒂薇只好回府。
那年十一月，宁府又在清虚观设醮为贾敬庆生还愿。多余二夫人力劝蒂薇借机向姬昌神求子，蒂薇坚决不从。
转年元宵节，余夫人因酒后观灯受风寒，渐竟手脚僵硬全身肿胀，虽百般医治却病况日沉。蒂薇每日探视，余夫人总哀叹子孙孤单，又劝蒂薇去求姬昌神赐福。见老太太哀切，蒂薇只能点头顺意。
正月一过，荣府即商议设平安醮为余夫人禳病。余夫人本不愿意，因闻蒂薇同意借此往清虚观求子，反倒催促早行。
荣府老管家已于年前退休回家养病，代善代化商量后调赖厂厮到荣府管事。因赖厂斯熟门熟路，仍命其接洽筹措作醮事宜。
蒂薇声明于赖厂斯曰：一是神阁四周需以帷幕围定以避闲杂；二是全程不得遇见神马张神仙。赖厂斯应道：这个自然，太太趁作醮名义参拜姬公，岂有反而令尽人皆知之理；至于张法师，只需请他到时全日职守醮场、而太太不进入醮场即可不遭遇矣。
赖厂斯到清虚观先令小厮往经书院报知荣国府赖管家求见张法师。听完赖管家之论，张法师颇感为难：以贵府之力，围阁自然轻易，可若众问为何围阁不好回复；且夫人仍难免大庭广众中入出帷幕，一来二去自然被人猜度；再说，堂堂国公诰命往阁内拜神恐失身份，若按规程拜完，恐时间较长过于辛苦。
赖管家称荣府拜意已决，问法师有何更稳当办法。张法师思索良久，无可奈何曰：贫道一人之事其实简单，前几日太子命人来邀我进宫叙谈，我也想回家找几本书，便干脆选那天告假，反正作醮有圣延法师主持；拜神所在似选室内为好，一为隐蔽，二为完整，三为夫人尊荣——不过，阁幕似仍需围定，以防被人知神像被挪移。
赖管家见法师所虑稳妥，便连连称是。二人又寻观内宜供拜姬昌神之厅堂，大多屋宇不是低小就是杂乱、或者离作醮场太近。最后不得已又选较独立僻静之观西北角经书院腾挪。
为余夫人禳病三坛大醮择于十九日至二十一日进行。因荣国公受命于初八日往苏州检阅水军，作醮仪式请贾代儒代东，诸般杂务全委赖厂斯代理，又安排史襟到时前往观内应接女客。
十五日午后，姬昌阁周围即以苇席围定，前沿告示称：因姬昌神像刷新上油，暂停香火十日，请求子求孙者二十五日后再拜。
其实神像确于十五日傍晚重新刷油。只是十八日天未亮便抬往经书院安座，直待二十二日晚重新移回姬昌阁。
十八日，托儿、捧儿、呼儿、应儿即将主仆铺盖搬往右厢房，荣府十余妇女洗刷经书院后进住。托儿四人因非道士不忙于醮场，便又被安排于经书院前坪守路帮闲，张法师则避而远之自往张府。
因十九日卯正时起醮，贾瑞赖厂斯等率人头一日住观。多夫人率蒂薇、史襟等主仆二十余车轿则巳初方从荣府出发。因史襟名份上小于蒂薇，恐其于场面上有所逊色，多夫人临时决定自己亲往。
多夫人一行落轿后径上左厢楼。已有女客先在楼上等戏，多夫人等只好逐个招呼。
蒂薇紧随于多夫人身后。刚上完最后一级楼梯，忽闻道场方向传来《神马浮云》曲。因数十弦琴合奏，赶觉辽远高飘无际无涯：似彩云满天任浮风荡漾，却神马成群随日影遨游。蒂薇大吃一惊后心慌意乱，急忙落座更觉脸红耳热。
蒂薇几乎想打道回府，但不知如何应对在座亲友，更不知回府后如何向老太太老爷交待。多夫人走近蒂薇问何不适，蒂薇称头晕眼花。多夫人见吉时将近，命史襟、雪竹快扶蒂薇下楼休息。
史襟、雪竹及三个丫环急扶蒂薇下楼，直接牵往经书院。托儿等迎上问要否帮忙，雪竹命他们守好路口，莫使外人近看见一行人状况。
此时《神马浮云》曲渐弱，蒂薇以为只送其往僻静处休息，心情略松。近经书院大门时，忽又从醮场方向传来《曲水龙吟》：于合奏丝弦之徘徊激荡、婉转缠绵间，一箫声困顿挣扎，渐跌宕起伏、嘶鸣幽咽。蒂薇更吃一惊脚步紊乱。
过经书院门厅，于天井见书院正厅上一新匾写“姬昌堂”三个大字，蒂薇知已至拜神所在。便觉无可奈何、任由雪竹等扶往侧厅喝完神马“早生贵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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