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女风水师  第二章 私生活(一)

章节字数:4072  更新时间:08-02-23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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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洗后的绿娇娇清纯单薄,不施脂粉的样子一看就是十七八岁。

    今天不适合穿艳丽的衣服,也不适合涂脂抹粉。一身水绿色窄衣使绿娇娇显得楚楚可怜,再编上一条长辫子,像个大户管事丫头的样子就对了。

    一身素衣的绿娇娇走出家门,刚好邻家的大哥也要出门,照了个正面。

    “哇,娇娇,今天特别漂亮,啧啧啧……”这位大哥边说边上下打量着绿娇娇。

    “幺哥好,要回衙门啦?”绿娇娇熟络讨好地问着安。

    幺哥名叫邓尧,因为尧字和幺字谐音,街坊叫着顺口就成了幺哥。这人在衙门当捕头,三十岁上下,长得粗粗壮壮,五短身材,穿一身灰色长衫更显得矮实。幺哥为人老实,虽然是个公差,但是平时对邻居却客客气气没有架子,挺能互相照应。

    在绿娇娇搬到馨兰巷后不久,幺哥一家四口就搬到了这里。四周住客有一半是妓女龟公、妓院佣工,但幺哥却从来不会开些下作玩笑调戏妓女,也不会仗势欺压龟公佣人。

    对于同这种不惹事的公差做邻居,绿娇娇一点都不介意,起码家里不会来小偷。

    幺哥说:“我呀,天天回衙门,小丫头说的全是废话。今天你去哪里玩呀?”

    绿娇娇“咯咯”地笑出声来:“不是玩,我今天到天字码头接个侄子,他从肇庆坐船下来,来信说是今天,早点去看能不能接到吧。”

    幺哥听了很关心:“哦,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接到了带侄子过来我家玩。”

    绿娇娇连忙应答:“好呀,见到我侄子你要封个红包给他呀,利利是是。”

    幺哥笑呵呵说:“好,好,你早去早回。”

    绿娇娇向幺哥挥挥手走出馨兰巷。

    绿娇娇从来不在平康通衢找生意,这里的喧嚣只为她提供藏匿。

    如果门前大寨的客人和妓女知道绿娇娇是在寨子里讨生意,出入就会惹出许多眼光和麻烦,住得也不会安稳。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绿娇娇深谙此道。

    不过,要没有人注意这样一个小美人,是不可能的事。

    在风月场所花枝招展并不是最吸引男人的打扮,今天绿娇娇素面朝天,一袭轻爽的青衣,刚走出巷口就引来寨子楼上龟公们的一阵口哨声。

    绿娇娇和往常一样,不会看一眼平康通衢的任何人,只是若无其事地直走直过。

    走到珠江岸边,绿娇娇叫了一台黄包车,黄包车夫待绿娇娇坐稳好,回头问道:“请问小姐要去什么地方?”

    占卜神术《梅花易数》以动数起卦,在算卦的当时以动着出现的物象为卦数,也要有问才可起卦,绿娇娇正等着这一问。

    黄包车夫跑动而来,正是动象。绿娇娇看了看黄包车夫背上的号码,背心上写着“顺兴”,“顺兴”是这个黄包车码头的名号,名号下有两个数字,“一四”。

    绿娇娇暗中起卦运算:一四数起得天雷无妄卦,天卦金克地卦木,有人失有人得,西方胜东方败。嗯,乘金气从西向东去,克木得利。

    “大哥,你向东走吧,去永汉南,别走江边。”绿娇娇精于数术,五行遇水可以解金木相克,她并不想走江边,江边的大水会把这次的事情搞砸。

    黄包车夫大声回答:“行,那就走大德路吧。”于是“噔噔噔”地轻快上路。

    车夫大哥好不容易搭个美女,坐得车上清香扑鼻,拉起车特别带劲。而且美女也没多重,跑起来跟拉空车一样,一会儿就跑到了永汉南。

    绿娇娇下了车,也不问价,付给车夫十文钱。

    车夫接过钱一看,马上说:“小姐,这么远的路要十五文钱呀。”

    绿娇娇堆起笑说:“大哥,我次次来这里都是十文钱,你就收个行价吧。”

    车夫一脸认真:“怎么可能,我们拉车的都有规矩,不会骗你的钱,这路程没收过十文钱的。”

    绿娇娇不笑了,撅着嘴从香荷包里摸出两个一文钱往车夫手里一塞:“十二文,小气。”说完转身就走。

    永汉南再向南走就是天字码头,全广东的客船都在这里上落,这里一向是人山人海的地方。

    几年前林则徐大人为了示范禁烟,在这里来了一次大规模的真销烟,烧得热闹非常。

    为什么是真销烟呢?原来衙门一向都有表演销烟的习惯,每收一批走私的鸦片,马上就销一批。销烟时烟箱如山,烈火冲天,陈兵列阵呐喊,群众围观鼓掌。

    烧完之后很多穷得不行的烟鬼冲上来,想在地上揩点烟油顶顶瘾,但是什么油都揩不到。后来才知道,搬出来烧的都不是烟。

    林大人的真销烟后,也没留下大烟油,因为都是用石灰烧,烧完了渣子就放水冲到珠江里。不过这次真销烟之后,鸦片越来越多,品质也越来越好,天字码头越来越旺,有人说这是火烧旺地,抽鸦片的、不抽鸦片的都很感谢林大人。

    绿娇娇走上一间茶楼,在二楼找个位子坐下。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楼下十字路口和四周的全部地方。

    楼下是一大片市场,人来人往排满摊贩,剃头刮脸、算命测字、修鞋补衣、生食熟食、补药毒药、华洋杂货……什么都有得卖。

    在十字路口的一角,还有一个卖武的摊子。

    卖武摊子外面围了三层人,摊子中间有六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女孩正在表演九节鞭,鞭快得没影子,连绿娇娇坐在茶楼的二楼上都可以听到钢鞭的咻咻破风声,可见鞭上力道之猛,赢得观众阵阵喝彩。

    摊子里面排着兵器架,架上有刀枪剑棍等长短兵器。兵器架旁边树着一支三角大蓝旗,旗上写着斗大一个“标”字。旗下的箱子上,四平八稳坐着一个中年人,看样子是带着小孩们开摊的班主。中年人身材高大健壮,一身武行短衣打扮,脚上紧靴扎着裤脚,上身露出半边胸臂,脸上没有胡子,却可以看到浓密发黑的胡子茬儿。

    绿娇娇一个一个地端详场中的孩子。女孩不用看了,她只看男孩。

    这里面有三个男孩,都是十二三岁上下。

    一个穿着黑衣服,长得精致帅气,光看脸一不小心还以为是女孩子。几个人里属他身最高,样子还像小孩,可是长得有大人一般身量。

    另一个穿着绿衣服,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颇有大将之风,最特别的是居然长了一头黄发,男人们都留着长辫,他却在脑勺后垂着一条只有筷子一般长短的小辫子。

    第三个是敲锣打鼓的小胖子,胖得结实,不过还要穿红衣服就显得太胖了。一脸忠厚老实,天生一副笑脸,嘴巴好像合不拢似的,老是在呵呵笑。

    女孩子表演完九节鞭,一阵大锣大鼓之后,换男孩子上场。

    两个小男孩一齐出场,黑衣服拿着单刀,黄头发拿着长枪,看来要表演刀破枪。

    刀枪一下子拉开阵势,表演马上开始。

    两个男孩的走场虎虎生风,刀枪贴身而过,险如剃头,刀刀往狠处招呼,枪枪向要害扎去,刀枪碰撞的声音有如打铁,声声震人心魄,这种功夫在卖艺圈子里太难一见。

    好功夫自然赢得喝彩,两个男孩表演完,在叫好声中已经有人往圈子里扔钱。

    班子里的孩子没有闲着,捡起地上的散钱,在摊子背后的墙上竖起一个草人。

    这次是黄头发的男孩出场,身上从两肩跨过捆了几圈黄绳子。他向观众拱拱手,半蹲下一顿脚,“啪”的一声在地上震出一圈尘土,身形居然借势跃在空中——人轻飘飘地在空中一个转身,身上捆着的绳子突然松开,绳子的一头连着一支钢镖。

    钢镖刚刚从黄头发孩子的腰间飞出来,人未落地,孩子已经一脚把钢镖踢出,向着墙边草人的头劲射而去,草人头“轰”的一声,猛然散开。

    “哗”——人群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绿娇娇眉头皱了一下,这对她一会儿要做的事可没什么好处。

    黄头发孩子演练的兵器叫绳镖,属于软兵器的一种,只是一根一丈三尺长的绳子连着一支钢镖头,因其体积小、携带方便,古代的镖师通带会作为暗器和后备武器带在身上。

    黄头发男孩手向后一抽,长绳一端的钢镖马上向他的右肩位置飞刺过来。男孩退了半步,右肩向后让过钢镖,右手臂曲让绳子在肘上绕了两圈,随即向前就地一滚,钢镖绕着他的身子不停转动。

    男孩一抬头已经蹲在地上,钢镖有了新的动力,又向草人飞去。这次,钢镖飞向草人的左手,又是“轰”的一声,草人的左手应声断下。

    观众的惊呼声更大了,同时出现了连绵不断的掌声。

    有精彩的表演,人群越围越多,每一次钢镖飞出去打中目标,人群都齐声大叫——“好!”

    当草人的手手脚脚打完,地上又散着不少碎钱。绿娇娇坐在楼上,仔细数着地上钱的数目,暗中盘算着这个卖武班子一天的进项。

    喝完一壶茶,班子里又表演过其他节目,小胖子出来表演了“胸口碎大石”,大个子班主演练了三股叉和喉贯金枪,还“哇呀呀”地劈了几块青砖,楼下卖武摊子的表演也快要结束。

    男孩子们出来排队拱手行礼,女孩子托着盘子向大家收钱时,人群“哄”地散开,全部走光。

    孩子们收拾家什,大个子班主最后劈完青砖,手还在发麻,叉着腰在喘粗气。绿娇娇远远端详着他的脸,要从他的面相中,看出一些私人事情。

    看了一会儿,绿娇娇心里有数,埋单走下茶楼,径直走向大个子班主。

    “这位大叔有礼了,我叫娇娇,我师父是灵虚道长,吩咐我来和你谈点事。”来到正在收摊儿卖武班子跟前,绿娇娇向大个子班主欠一欠身说道。

    大个子班主眼前一亮,这个标致的小姑娘,文弱之中又带着脱俗,班主是武行中人,没什么机会和斯文人打交道,见绿娇娇如此有礼,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呵呵,不客气,我叫蔡标,姑娘有什么事吗?”蔡标一边呵呵笑,一边不太自在地摸着自己的额头,像在擦汗。

    “原来是蔡师父,蔡师父有礼了。”绿娇娇再行了个礼,马上接着说,“你父亲刚去世不久,仍在七七四十九天以内,你还在守孝,你的血光之灾近在眼前,也将不久于人世了,我师父是来救你的。”

    “啊?!”

    蔡标顿时愕然,脑子里不停在转发生了什么事、面前的是什么人、来找他是什么目的。

    蔡标的反应完全在绿娇娇意料之中,这证明面相反映出来的情况是真实的。第一刀就刺中要害。

    蔡标猛地回过神来,脸色煞白,正色对绿娇娇说:“蔡某家里有丧事村里人都知道,你不要胡说什么我会死的事。我走了几十年江湖,什么坑蒙拐骗都见过,姑娘想干什么直说,不要整鬼搞怪。”

    绿娇娇平静微笑着安慰蔡标:“蔡师父,你不用担心,我师父不会骗你的钱。我师父是江西龙虎山的得道仙家,路过这里看到你面带死气,血光之灾近在眼前,才吩咐我来告诫你。”

    蔡标紧张地前后左右望了一下,问绿娇娇:“你师父呢?”

    绿娇娇说:“师父是隐世高人,他就在附近,有缘分的话他会见你,现在我帮你就行了。你赏脸到对面的茶楼喝杯茶谈一下吗?”

    蔡标见娇娇一副知书达礼的样子,仔细看下来,小姑娘皮肤白白嫩嫩,长着尖削的清水脸,说的广府白话还有点外江口音,倒不像是本地的老千;再又想到老千一向只会向富户下手,他一个卖武的,也没有什么钱给人家骗,心里戒备去了几分,却仍是半信半疑——万一这小姑娘说的是真话,自己岂不是白丢一条性命?喝杯茶听听是什么事也无妨,要是因为不相信而搞出大事的话,可就后悔莫及了。

    于是蔡标安排几个小孩在围墙下休息着,自己跟绿娇娇走上十字路口旁边的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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