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下周三是那个少年的忌日

章节字数:5145  更新时间:19-07-06 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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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说话了?”

郭晓冬看着一言不发的林佑安,饭还是吃着,话还是说着,但林佑安却不是,她放下筷子,匆匆一笑:“我明天公司还有会议要开,先回去准备资料,你等东西都凉了再放进冰箱就可以。”

起身收拾根本没吃几口的饭菜,郭晓冬说:“妳忙的话先走就好了,剩下的我来收就好。”

“  嗯,那就麻烦你了,下周三我会直接来你这,我们一起去。”

收拾好东西,林佑安正准备走,郭晓冬不热不冷的声音又道:“下周三我有论文发表,不去了。”

像是没听到郭晓冬的话,林佑安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郭晓冬放下碗筷,看着还是跟当年一样娇小,打扮却成熟许多的佑安:“主人都不去了,妳也别去了吧。”

“那  那样夏天该有多可怜啊,他一定会哭的。”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快哭了一样,但却还是忍着一边笑着说:“你看我们每年都去了,忽然不去也没先跟他说,夏天一定会担心的吧?”

郭晓冬的话没什么温度,只是纯粹陈述事实:“他不会哭,也不会担心,因为他死了,尸体都烧成灰了。”看背对着自己的林佑安还是没反应,郭晓冬又说:“而且他是自杀的,一定会下地狱。”

他话说得很轻,但却狠狠得刺进了林佑安的心里,压垮了那最后的一根稻草,她忍着颤抖的反驳,掉下了斗大的泪珠,语气却还是说的坚强,不容退让:“谁说夏天是自杀的了?他是他杀,是证据确凿的他杀!凶手是谁?是你,是我,还有全部对他造成伤害全都忽视的全校师生!郭晓冬难道你会不知道吗?当年身为学生会长首席的你会不知道吗?光是我去你们学校提起郭晓夏,都差点被抓去强暴,这么夸张了,你会不知道那些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都是虚造的吗?”看着依旧坐在饭桌毫无动静的郭晓冬,林佑安先是笑了笑,说:“哈哈  是啊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做出那种决定,就是因为你做出那种决定夏天才会选择在最喜欢的轻音社自杀!”

“妳说够了没有!”郭晓冬手一挥,桌上的菜肴全部散落一地,发红的双眼也终于看向同样哭的心痛的林佑安。

“现在终于肯看我一眼了吗?伟大的郭医生?”林佑安深呼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他就是那样鲜明的活在我的脑海里,心里,甚至梦里,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四个人一起去了你父母在白沙湾的别墅,那时候的夏天笑的有多开心呀?可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才过没多久  他就做出了那种傻事    为什么连一句话都没留给我们    ”林佑安忍不住的崩溃大哭,郭晓冬也再也无法只是当个冰冷的冷冻库,而是上前去紧紧拥抱住她,安慰的话说多了,也就渐渐不说了,但即使眼泪在当时掉的有多深,却还是没有流干的一天,林佑安的心很痛,从十年前,甚至是十年后,只要想起那个永远停在十八岁少年的笑容,就疼的受不了。

她很纳闷,也很疑惑,为什么原本一个比谁都开朗,笑得如此灿烂的少年会选择去自杀,为什么愿意给予身旁的人支持和鼓励,却不愿意给自己?那个少年明明在当时和自己许下了那么多约定,说好不对自己撒谎,说好等考上艺术大学要帮自己庆祝,说好等他毕业之后一定会来找自己,结果呢?他却一个都没做到,甚至还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林佑安在郭晓冬的怀里痛哭询问:“他要我答应他的我都做到了  考上了艺术大学,好好成为了一个大人  会照顾自己  也总是面带着笑容  可是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死了    为什么他就这样死了?”

郭晓冬依旧安静着,或许是答不出来,也或许是这就是个没有解答的答案,郭晓夏的走或许不是突然,但他离开的那天,却任谁都没有想到,昨天还笑着对自己说明早开学早点睡别迟到,隔天一到校,就是满满的警车,和议论纷纷的师长同学们,那一刻,郭晓冬觉得心脏特别痛,有种大脑缺氧快窒息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郭晓夏死的时候,说不定就是这样,难得的心电感应,就用在了这一次莫名奇妙什么也挽回不了的事情上,多么可笑。

“对不起  是我没看好他  ”

小声的低鸣,郭晓冬除此也别无其他话语。

整理好情绪,虽然两个人住的地方都不一样了,但习惯还是没变,郭晓冬随便穿了个拖鞋跟着出去的林佑安道:“等等,我送妳。”

林佑安则摆摆手:“你先回去收拾吧,汤汁渗到木头地板就不好了。”眼眶还是有些红。

“本来最近就打算翻修了,从大学住到现在也几年了。”

“需要我叫雨晨帮你吗?”林佑安笑了笑。

“不想再欠他了。”郭晓冬苦笑:“他在楼下吗?”

“还在加班呢。”

“那我就更得送妳了,不然被他知道,又要啰嗦了。”

从玄关顺手抄走机车钥匙,林佑安跟在郭晓冬身后,他熟练的按下B1的按钮和1楼的按钮,林佑安先在一楼等他,之后他才从B1牵车上来。

郭晓冬住的公寓偏郊区,公车站离的有些远,因此每当平日林佑安做完饭要回去的时候,一般都是雨晨来接不然就是晓冬来送,虽然林佑安经常表示不需要这么麻烦,但实在是拗不过两个人也就不再拒绝。看着骑着小绵羊上来的郭晓冬,林佑安忍不住笑了笑:“你的野狼呢?”

“之前发生小擦撞,拿去送修了。”郭晓冬说的平静:“思齐他看我住的远,就先借我他的机车。”

“没事吧?怎么都没说一声?”林佑安接过郭晓东递过的安全帽,有些担心,郭晓冬则是又重复一遍:“小擦撞而已。”然后眉头又忍不住蹙在一起:“思齐那家伙已经念了我几天了,妳可以停消一点。”戴好安全帽林佑安坐上机车笑了笑:“思齐他真的很关心你呀。”郭晓冬发动机车,林佑安则扶着郭晓冬的肩膀:“他这次又要你帮他做什么了吗?”

“去他家帮忙整理书库。”

“哈哈,真可爱。”

机车发动后,两人都很安静,郭晓冬专心骑车,林佑安就看着沿途的风景,晚上大概九点左右,灯火还是挺通明,商店有些也还没打烊,林佑安像是怀念起什么,小声道:“晓冬  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为了给夏天一个惊喜,三个人偷偷跑出去趁着蛋糕店打烊的最后一刻,买了个六寸的巧克力蛋糕,连蜡烛都差点忘了拿,就是想赶在凌晨十二点前帮他庆生  明明生日早就过了,却还在在意这些的我们,是不是很傻?”

郭晓冬听着听着,也回想起了那个时候,总是沉着的脸居然也笑了起来:“可是那个时候,他还是开心的哭了出来,却又不断责备我们,丢他一个人,吓死他了  那个时候  他还会觉得吓死他了    ”

“我一直都在想,那个时候的夏天,究竟第三个许的是什么愿望,你还记得吗?他第一个说的是希望皓宣,你,还有我,能天天过的开开心心没有烦恼。”

郭晓冬接续:“第二个愿望,希望以后可以的话,自己能守护所有想守护的人。”

林佑安忍住眼泪,眉头却又忍不住的皱在一起,低着头闷声:“你说  怎么他就没一个愿望是替自己许的呢    那个傻瓜  ”

机车再次发动了,郭晓冬还是沉默着,从郭晓夏过世后,郭晓冬的话就变得更少,表情也变得更少,还记得郭晓夏生前总爱叫郭晓冬冷冻库冷冻库的,没想到等他走了以后,郭晓冬还真的成了个冷冻库,很少的时候,他才会笑,才会说出心里的想法,但大多时候,他都是冷着一张脸,想着一定最受伤的还是他,自己最亲的哥哥,也是每天都会见面的家人,忽然某天就离开了,好一阵子,郭晓冬没去学校,去了,也是闭口不提轻音社的事,当然在那之后轻音社也很理所当然的废社了,可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却是不久就有人证明郭晓夏的清白,那些乱传消息的学生也被记了几支大过,可是,当年那个少年却也永远没回来,那个笑容,也随着他的逝去,逐渐被部分人遗忘。

到了林佑安的家楼下,林佑安红着眼眶,但还是抱持着笑容对郭晓冬说:“想来想去,我还是怕夏天他会担心我们,我下周还是会去看他,毕竟  除了我们,也没人会去看他了嘛,如果连我们都忘了他,那夏天该有多可怜呀  ”

郭晓冬蹙起眉,月光稍微代替了坏了的路灯,勉强照亮了街道。

他将林佑安递给自己的安全帽又递了回去,声音还是那样的不近人情:“拿着,等我结束去载妳。”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头。

他不像郭晓夏,会说些温柔的话,但很多时候行为都是先赶上大脑的,可能也是因为读医科的缘故,很多时候脑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早已有所行动,他也不会像郭晓夏在送对方回家的时候,说些到家传讯息这种话,因为他总是直接把人载回家,他其实不要求她感谢他,也不要求她喜欢他,他也知道,他和她不可能有结果,但即使知道,能这样默默在一旁守着她也就足够了。

谁都不知道,只有郭晓冬知道的一点,郭晓夏很记仇,一定是因为自己曾经不让他去社团,他才会用这招来报复,有个比他还适合千倍万倍的辰雨晨出现在林佑安的身边,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自己从以前都现在都一个人习惯了,再继续个十年、二十年,一定也没问题。

那晚的新月高高的挂在天空,一片云彩都没有,在阳台抽着烟的郭晓冬看着这一高挂的新月,露出了温和的神情:“哥,你知道我最擅长隐瞒了对吧?十年了,我还是帮你把秘密保守的好好的,所以都瞒了这么久了,是不是也够了呢?”

清风阵阵,郭晓冬又抽了一根烟,才回到了屋里。

回到家后的林佑安,马上就听到了猫叫声朝自己跑来,玄关的灯一开启,“夏天”就坐在那里等着佑安回来,林佑安立刻蹲下身,轻轻抚着夏天的头,温柔的笑着问:“今天我们夏天还好吗?有没有想妈咪?有没有恶作剧呀?”

“喵。”

夏天蹭了蹭林佑安的手,接着又跑进了林佑安的房间。

林佑安住的也是公寓,也是大学毕业后搬出来住到现在的,坪数不大,但是一人一猫也足够了,偶尔加班的时候杨皓宣和辰雨晨也会来,两个大男人就剪刀石头布,赢的睡沙发,输的睡地板,当然其实林佑安的床上是挤得下另一个人的,只不过,那空间早早就被夏天给占了,两个人类只好投降输给了一只猫。

而会输给夏天除了林佑安爱猫成痴外,另一个原因也是输在资历上,夏天是一只白色的公猫,在林佑安搬进这件房子住的第一天,刚好就见到了这只瑟缩在纸箱性命垂危的小白猫,可能是因为看起来快撑不住了,偌大的纸箱也就只剩牠一个人,林佑安觉得可怜,就带去了动物医院,之后等治疗痊愈,顺理成章的林佑安就成了夏天的主人,而会叫做夏天的原因也极其简单,因为他们是在夏天相遇的,仅此而已。

夏天总是很黏林佑安,黏的也只有林佑安,无论是煮饭、洗衣服,打扫甚至上厕所,夏天总是会跟在一旁,虽然有点像个小小跟屁虫,但有时候又像个称职的男友,就像刚刚一样,太晚回来了夏天会在门口附近等,伤心难过了会跑来安慰自己,发烧生病了也会窝在自己身旁。

跟着进房的林佑安刚换好衣服,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看了来电显示,佑安笑了笑,接起电话的声音有些甜蜜。

“还在加班?”

“刚刚才结束  现在准备去吃晚饭,妳肚子饿吗?”

林佑安想了想,突然有点想吃公司附近的粉圆豆花。

“我想吃粉圆豆花,你要不要来我家我们一起吃顺便聊聊天?”

“可以呀,还有其他想要的吗?不然等会我就转去妳家了。”

“没有了,路上小心我等你。”

“嗯。”

刚好等林佑安洗漱完毕,辰雨晨也到了门口,一开门,辰雨晨就上前抱了抱林佑安彻底放电,林佑安觉得可爱,笑了笑拍拍他的背:“辛苦了辛苦了,快进来。”

接过辰雨晨的东西,林佑安先是到厨房将东西盛在碗里,辰雨晨过来帮忙,两人才一起坐到客厅沙发,夏天则在猫窝里打盹儿。

“怎么今天会想叫我来妳家?和妳哥吵架了?”辰雨晨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会和辰雨晨认识,还要多亏杨皓宣的帮忙,也就是杨皓宣帮辰雨晨追的林佑安,大家的关系都很好,杨皓宣也是再三确认过辰雨晨不是单纯因为林佑安长的好看而是真心喜欢他,才破例的当牵线人,想起当初两人在一起的那会儿,还真是那么有点戏剧化,但现在回想起来,却也觉得说不定那就是所谓的缘分,就像当年的那句欢迎光临一样,到现在都让人难以忘怀。

林佑安摇摇头,戳了戳碗里的豆花:“我和他不会吵架的  说个半句话就不知道该接什么,吵架也总是吵一吵就莫名的结束,都不知道是怎么吵起来的  ”

辰雨晨啊的开口,林佑安笑了下,喂了口豆花给雨晨。

“你说,还有谁能像你这样好像都没脾气似的啊?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谎是会说却不会撒  ”

“那太好了,在妳眼里我的形象居然这么好,看来可以赶快娶个漂亮媳妇儿进家门啰?”

辰雨晨轻轻揉了揉林佑安的头,然后将林佑安轻轻的抱了抱:“妳这傻瓜  脾气好又总是笑着的人是妳啊,妳为人坚强,答应人的事都亲力亲为,从不失约,我哪配得上这么好的妳啊?是妳太傻,居然选上了我。”辰雨晨看了看眼眶有些红肿的林佑安,叹了口气心疼道:“妳看妳眼睛都哭成什么样了,怎么每次一到这个时候妳就不听话了呢?哥哥的忌日固然重要,但是祂看到哭成这样的妳会开心吗?晓冬他可能话是说的重了些,但不用我说妳也知道,他也是很在乎妳的吧?其实他也私下跟我说过好几次,要妳不要在每晚去给他做饭,说妳做的已经够多了,但是我却从来没告诉过妳,妳应该知道原因吧?小安?”辰雨晨低下头看着林佑安,林佑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觉得我很对不起夏天,也很对不起郭晓冬  其实在我们四个人一起去旅行结束后的一个礼拜后,夏天他  有传一封讯息给我。”

从猫窝出来的夏天伸了伸身体,然后喵的一声跑到了林佑安的身旁蹭了蹭,而那封简讯,也是男孩传给女孩的最后一封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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