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054 更新时间：19-11-01 22:10
当第一缕镶着金边的紫色霞光露出天际时，叶波心把头探出被窝，睁开半睡半醒的双眼。
眼前的景象令她惊讶不已。
大厅般空旷的房间，高高的天花板。四周一排连着一排的香薰蜡烛似流动的波浪。灯光晕黄，如同鬼魅，让人无法分清现在是白天抑或夜晚。
她低头看着自己躺着的大床。奢华和珍贵的丝绸制成的被褥覆盖在身上，如花瓣般柔软细腻。
叶波心纵身从床上跃下，双脚传来一阵温暖。
原来，厚重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似乎能随时随地的沉眠。
这里就像中世纪城堡，透着一股迷离、神秘的感觉。
宿醉的头痛唤起了记忆，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昨日被师父训了一顿后，Demon带她去喝酒，最后自己好像醉了。莫非，这里是……他的家？
哦，师父。裴陌寒冰冷的话语、凌厉的眼神在叶波心脑海飞速闪过，心头浮起一丝苦涩的痛楚。她迅速地止住了。现在不是打开忧伤阀门的时候。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惊慌地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完好的衣服，长长地呼了口气。还好，什么事也没有。
走出房间，周围是各种相似的房门。她轻轻推开其中一间。
威严肃穆的书房蓦然矗立在眼前。极高的天花板使其能够安放高达十层的书架。踩上蜿蜒向上的阶梯，便能触到最高一层的书籍。
叶波心在书房间穿梭，停在一处存放诗集的角落前。
封皮精美的诗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中外、古典、现代一应俱全。
随意捧起一本，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轻声念起诗句。
“看来你现在已经很清醒了。”门口的声音平缓而傲慢。
叶波心打了个寒战，几乎是跳起般转过身。手中的书“啪”地一声落地。
“啊，抱歉。”她俯身拾起，放回原位。
“出来吧。”平静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叶波心跟随Demon步入宽敞的客厅。
这里与卧室古典阴森的风格迥然不同，充满着现代化的气息。然而，有一点却没有改变——每个地方都不曾受到阳光的眷顾。
柔和的灯光照明取代了熏香蜡烛。靠近窗户的一侧，是花岗岩台面的吧台。另一侧，巨大的橡木酒架，像座小型博物馆，齐整地陈列着上百瓶美酒佳酿。
叶波心的目光停留在吧台上。
一束紫色薰衣草，突兀地插在一只银白色玛瑙花瓶里，与屋里清冷的氛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花香萦绕心头。又转头看向Demon，眼中闪烁着俏皮的光芒。
“这里面的花，是不是你送给每一个过夜的女伴的？”话说出口时，叶波心顿觉懊恼。这岂不是在说——自己是他过夜的女伴了？
一丝潮红爬上面颊，她别过脸去。
Demon没有说话，目光敏锐地在她脸上搜索着。最后，冷冷地吐出一句：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你的东西还给你——”一团黑乎乎的、毛绒绒的东西，向叶波心扔了过来。她双手接住，脸瞬间僵硬了。
柔软厚重的黑色假发躺在手心里。而她的几绺发丝，正从绑着的马尾里散落下来，卷曲的橘色发梢打着小弯儿。
在那一瞬间，仿佛内心某种隐秘的东西被人看到了，她感到不自在，非常得不自在。
好在Demon用他一贯对世事的漠不关心，消除了叶波心的顾虑。
在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随着Demon匆匆的步伐，坐进光滑的黑色汽车里。
一到办公室门口，一张充满着震惊与好奇的脸向他们转过来。
Tony两眼直直地望着她，暗压住激动的情绪，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叶波心，你昨天好像也穿着这身衣服吧？所以说，”他故意拉长语气，“你出现在Demon车里应该不是刚巧路过。”
在这种情况下，解释是多余的。
她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随即像鳗鱼一样溜进工作室，不理会身后那一道火辣辣的目光。
眼见叶波心这质询无果，Tony一把拦住Demon，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接着，一会爬上台阶，一会跳下。
“你能不要像蚱蜢一样上蹿下跳了吗？”
“从实招来，她怎么会坐在你的车里？你们两个昨晚……？”
Demon从容地迎视着Tony，语气极为平淡，仿佛就在谈论一项工程的设计方案一样自然：
“昨晚她喝醉了，我带她回我那，后面的你自行想象。”不痛不痒的一句话。
“啊！天啊，这消息太惊人了！”他拍着胸口，说道：“噢，我的小心脏要承受不住了。Demon，你从来没有带哪个女孩子回家过，居然把她带回家？这大概是你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吧，对不对？”
“如果你现在闲的慌，我可以给你找点事做。”
Tony讪讪地住了嘴，不再追问下去。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弱。这招转移话题的拙劣手段更像是欲盖弥彰啊。他为自己的这个惊奇发现而得意不已。
当他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办公大门的时候，发现叶波心正在打扫。Demon故意辞退了原先的保洁阿姨，把这个“重任”移交给了叶波心。
她的专注、认真与吃苦耐劳使Tony禁不住对她钦佩起来。每天踩着高跟鞋走两个小时的路程，替Demon买午饭，买咖啡，送文件，做各种跑腿的活，可绝对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因为Demon的一句话“秘书是一个公司的门面”，叶波心只好乖乖地脱下运动球鞋，让双脚滑进透着优雅知性、代表着体面与门面的高跟鞋里。
此刻，他看着叶波心清扫完后的办公室。大理石地板整洁如明镜，泛着银白色的光。上过漆的黑色桌椅也一尘不染，光滑锃亮……
为什么她能甘心接受这一切。
Tony盯着叶波心，她实在太专心了，没有注意到Demon手里拿着一个坚硬厚重的文件盒，眼看就要落在她的身上。
他惊呼了一声：“小心！”
太晚了。
“砰——！”
文件盒重重地打在了叶波心的胳膊上。
臂上传来一阵吃痛。
Demon眼里闪过一丝歉疚，但刹那间就恢复了冷漠的常态，轻描淡写地说：“哦，打到你了。”
叶波心抬起眼，看到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惭愧、道歉的神色。
这个可恶的家伙，是存心欺负她吧？
站在一旁的Tony以他富有洞察力的眼睛，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唉，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
“哎呀，要不要紧啊。”他冲到叶波心的面前。这个女孩子已深得他心，他关切地问道。
忍着疼痛，叶波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我比看起来强壮。”
“还真是没看出来。”耳边传来Demon像水滴一样冷冷的，充满讽刺的声音。
似乎受够了他的尖刻与嘲弄，叶波心反唇相讥：
“你知道吗？有些人天生惹人讨厌，有些人是后天努力出来的，而你……两者皆是。”
Demon耸了耸肩，自嘲地说道：“是啊，我都不允许自己跟自己交往，会把我自己给带坏的。”
“呵呵，就你认为Demon讨厌，好多姑娘可是为他把心都想碎了呢。”Tony挺身为好友辩护。
“那大概是因为距离产生美。”叶波心不折不挠地说道。
通过外表形象来崇拜一个人是多么幼稚啊！在这个表层之下的内心才是最该探寻的地方。叶波心想，要是大家看到他的真面目——这个以吮吸别人的痛苦为乐趣的人，还会把Demon当作一个梦想吗？
事实证明，Demon一刻不闲地以折磨叶波心为目的。
一双犀利的眼睛盯着叶波心，Demon看似理所当然地射出了又一箭：“从现在开始，每周双休日来我家打扫，作为第二个条件。”
天，这个恶魔一样的存在！
双休日去他家打扫？这摆明了是故意刁难自己！就因为不小心洒了他一身的酒，他就要紧咬着这个失误不放吗？
看着叶波心一脸无辜、不情愿的样子，Demon唇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对折磨她如此热衷，但是，看着她面脸憋屈，涨得通红的面颊，就感到颇为有趣。他就是要挫挫她骨子里透出的神气。
“没有人逼你要接受折磨。”他缓缓地说道：“你不想做的话也可以。既然你答应我三个条件的事可以反悔，那我答应设计委托的事也可以取消。”
Demon吐出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条无形的绳子，慢慢勒住叶波心的咽喉，而她浑然不觉。
“可是你合同签好了，不能反悔了。”
自然啦，答应的事，她说到就会做到，但是她讨厌他老是拿这个当作筹码，对她颐指气使的样子。
“告诉她。”Demon对看戏的Tony说。眼光没有离开叶波心。
“咳咳……”Tony清了清嗓子，简短地说道：“Demon只是口头答应，还没有签订合同，所以……自然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
一阵无言的沉默。
“唔，这可真是太糟糕了。”他扬起一侧眉头，嘴角弯起一个戏虐的弧度。这炙热、充满嘲弄的声音烧灼着叶波心的耳朵。
她像弃抢缴械一般不再搭腔了。
就在这时候，电话铃声蓦然间响了起来。叶波心接起电话，礼节性地说道：“您好，Demon建筑设计工作室。”
另一头传来一个温和的职业女性的声音。
“嗯嗯，好的，您稍等，我问一下。”叶波心点头，一边在便签纸上做记录。
“是当代美术馆打来的。他们说，本季度会举办一个世界女性艺术家插画展。展出将以”童心、童真、童趣”为理念，从画作裱褙、现场布置均贴合儿童特点，所以他们想要问你，能不能将你母亲的作品用一种新型的框裱褙起来……”
叶波心越往下说越没了底气，因为Demon那张脸竟愈来愈阴沉，并异乎寻常的沉默，好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要不是美术馆打来电话，叶波心还不知道Demon的母亲生前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儿童插画家。此次展出还有意大利、法国、美国、西班牙等来自50个国家的大师作品，涵盖了半个世纪的童书插画杰作。能和这些大师并驾齐驱，可想而知，Demon的母亲一定是同样地才华横溢。
叶波心如实转述着对方的话：“哦，他们还说，对国外大师的作品也是同样的裱法。”
这句话引起了Demon的注意，叶波心听得出他的语气严肃而尖锐，竟还带着丝丝的暗哑。
“当然喽，”他讽刺地说道，“他们的亲属都已不在人世，不会有任何意见。”
眼底掠过一抹痛楚的光芒。
痛楚？是她看错了吗？刚刚还嘲弄着自己的一个人，竟然转眼间像变了个人似的，抑郁、沉闷，完全没有了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姿态。
“喂，您好，您还在吗？请问Demon先生对此怎么看的呢？”
对方的询问将叶波心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噢，抱歉。Demon先生意思是，还是不要用那种框比较好。”
在叶波心去打扫其他地方的空隙，Tony在Demon面前站定。眼光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确定这样可以吗？”
“你指画框裱褙？”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从手中的设计文稿中抬起。
“不是，”Tony摇了摇头，“我指的是你对叶波心的态度。说真的，你这黑脸打算扮到什么时候？”Tony脱口说出心中的疑惑。他就像一本打开的书，可不是能藏着心里话不说的那种人。
“游戏才刚开始，我玩得正开心呢。”
挺拔的身躯往椅子后背靠了靠，架起两条修长的双腿，英俊的面颊上勾起一丝微笑。
“你当心玩火自焚啊。”Tony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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