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八章

章节字数:6147  更新时间:09-03-26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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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个人因为意外而遭到灭顶之灾,那么他无疑被命运给涮了;如果一个人大难过后还能保住小命半条,那么命运无疑被他给涮了。人生一世,涮来涮去也不过是羊汤锅里的那片肉,一但时机成熟,沾粘作料倒杯小酒,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谁又会在乎被涮过几次呢?

    几个被大水冲了“龙王庙”的家伙,做了很好的被涮代表人,随浩浩荡荡的地下水流直接扑涌到地表,与七叶市的第一大水源——京纳河相溶相通,然后来来回回,曲曲折折转了几圈,终于被甩在了都源大桥下的浅河滩上。估计是他们下午时来运转了,几番要命的折腾过后,不但没有分道扬镳,反而还很凑巧地冲到了同一个地点,其中包括了那只半死不活的红毛猴子。

    安然无恙的几人带着龙子鸣乘出租车直奔医院,又在护士医生乱成一团的情况下将其送入急救室。可人往手术台上一放,竟没有一个白衣天使肯站出来主刀,原因无他,一个呼吸已经有进无出,心跳严重迟缓的病人,谁也不敢拿饭碗保证能让他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向懒散的伯一川火了,揪住那个准备溜之大吉的外科大夫一通乱吼,顺便不忘在他眼前晃晃邪刀,充满“他活你在,他死你亡”的威胁意味。可怜这个执刀多年的老医生被他吓得假牙都快掉了,干脆白眼一翻,嘴角抽搐,心脏病一犯,急救室的手术台便改朝换代了。

    闻洛在一边频频擦汗,借用服务台的电话想向悬赏局请求救援,但最近几日的事端使局里根本调不出医疗队员,他不得不放弃这一计划,返回去继续与外科医生们谈判。在整个医院因为龙子鸣而闹得鸡飞狗跳时,只有一个人过于安静地缩在墙角边。

    望着进进出出,根本没时间喘气的人群,初樱垂头蹲在蜗居一角,不安的沉默着,脸上纠结着复杂情绪。

    另一头,正在接一通电话的伯一川突然放大了声调,推开那个刚被他逮到的小儿科大夫。“你这家伙死哪里去了?!竟然现在才联系我!人都快翘辫子了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龙子鸣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早就摔掉手机发泄了“赶快给我滚过来,人死掉的话全由你一个人负责!”

    “真过分,要知道我也差点挂掉唉,有你真这么使唤人的吗?”

    医院大厅的自动门缓缓打开,一个背着书包的寸头学生小跑进来,后头跟着个光头和抱着猫的男人。但他们不知是刚爬出烟囱,还是掉进了垃圾场,竟是从头到脚一身灰,形象实在是有些难等大雅之堂。

    “闪开闪开,给本大夫我让个路!”挂掉手机,明城臭起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跑来“人呢?人呢?教训了我半天,病人在什么地方?”不爽地白一眼伯一川,他见周围站着十几个漂亮女护士,这才收敛了一点怒气。

    “急救室,不清楚现在还有没有气。”他抬头看到了远处赶来的另外几人,不禁一愣“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在之前分头行动时,其他三个黄金五人组的成员还没有进庄园,所以他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我没工夫废话,你问他们好了。”明城把外套一脱,抓过一边一个看着比较顺眼的护士,拔腿往急救室而去“护士姐姐,麻烦你带我去消毒室,我要动手术!”

    悠先生从紫谦身上跳下来,黑色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阴沉“我们从庄园出来就给异端悬赏局打了电话,他们说你们人已经回来了,现在在医院里,我们便往这边赶来了。”

    见明城已准备完毕进入手术场地,闻洛回头看向剩下的几人“难道你们三个也去了那地方?”

    紧闭的门顶上亮起了红灯,看样子龙子鸣与死神的拉锯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等。燕少行叹了一声,觉得眼下与其枯等,倒不如坐下来好好交流一番,毕竟大家都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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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炸弹引爆的时候,躲在墙壁后面的悠先生等人并没有受到伤害,而是在第一时间决定沿暗道的楼梯往下行,寻找活命的出口。他们的运气比较好,路的另一头确实连通着地面,所以在古宅坍塌压垮地下前,便已安全撤退出了庄园。

    一切都是虚惊一场,除了龙子鸣这个万年不变的倒霉蛋被狠狠涮了一把外,其余人几乎没有受什么大伤。在把因由事端全部都讲清楚后,每个人都是一副凝重的模样,或许是担心里面人的安危,或许是为涅?之度的将来不安,再或许是有什么东西还未解开,气氛转而冷淡下来。

    ……

    “再等等,等那个小鬼脱离了危险,我就回异端悬赏局。”黑猫喟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紫谦讶然“您的意思是要回去任职吗?”

    “嗯”点点头,它道“现在不是回避的时候了,再坐以待毙下去,我们必然会犯三年前的错误。如今许多信息急需整理,我们不加紧步调,一定会落到局势后面,此外……璃胤本人不在涅?之度,现在的新组织逆十字团与那个有着《亡灵录》力量的女孩也下落不明,这些东西如果不提早调查,怕是十一位领主与整个时空都将陷入危急中。”

    “那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钥匙?还是……”两手环于胸前,燕少行沉吟。

    悠先生眸色黯了一瞬,缓缓看向那个缩在角落里的人。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已清楚,但有关这个少女所发生的一切,却并不知晓,且疑虑重重“不,我想钥匙只是其中的一个,他们想做的还有其他……”

    发现它的视线转移,闻洛注意到不远处的人,记起了在隧道里的种种,不由叹一声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慢慢蹲下身,他觉得有必要在此时安慰对方。

    初樱抬起双眸,所在意的显然和他的不同“他会没事吧?”低低问一句,她又迷惘地垂下头,柔顺的发丝遮住了脸上的神情“他会没事,对不对?”

    微微怔一下,他暗叹过后一笑“你即使没见过明城,也该听说过他的实力吧?放心好了,龙子鸣不会有事的。”

    “那个小鬼顽强的像蟑螂一样,死不掉的。”悠先生跳下长椅,很肯定地说道。

    少女眉毛皱了皱,两只交叠的手抓紧了胳膊“但是……但是如果我没有答应他,没有让他保护我,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缓步走到她身畔,黑猫蹲下来“那个小鬼做事一向任性,考虑事情的思维模式也是一根筋通到底,只要是他想做的,不论有没有前言,他都会尽全力去做。”相处几日,它越发了解这个红发小鬼的脾气性格,也更加坚定了最初选中他是正确的信心。“所以,他心甘情愿玩命救你,你只要心怀感激就好了,完全没必要有多余的顾虑。”

    晶莹的眸子闪了一下,初樱发白的嘴唇一抖,好像明白了什么“我这个样子……会让他困扰吗?”

    靠墙而立的伯一川侧头,先前的抓狂样已不见踪影,又恢复为他一贯的漫不经心“如果你能在那个小朋友出来的时候给他送上一个香吻的话,我想他就算死了,也一定会从棺材板里爬上来的。”

    “喂,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乌鸦嘴!人还在里面,你乱说什么?!”从燕少行肩头下来的苏哈坐在长椅边,瞪着一双玻璃眼,大声道。

    “就是就是!”向来跟它不和的哈苏这回却附和道。

    闻洛站起身,回头看向那盏不灭的手术灯,对后方的少女轻言“替他担心很正常,但如果因为担心而把过错拦在一个人身上的话,我想他真的会很困扰。”

    初樱放下手臂,慢慢理解了这些话的含义,或许真如他所言,现在不是自哀自怨的时候,这些无用的情绪帮不了任何忙。她扶墙站起,目光转向那两扇紧掩的密封门,心中轻叹一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把眼泪擦干净,在他活着出来时,努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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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个小时后,红色的手术灯终于暗下,十几个护士助理推着担架车从急救室而出。龙子鸣面色发白地平躺着,身上扎满了针头软管,过大的呼吸罩盖住了半张脸。

    一群人围上前,见人还有气,不禁擦汗松口气,放了心。还好老天有眼,让这只小强在阎王殿前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不然真要一命呜呼了,大概会有不少人唏嘘这是天妒英才。

    初樱尾随手推车离开这里,似是为了要再次确定这个人平安无事。剩余的蛊师和悠先生留了下来,他们还有事要问那个执刀的假大夫。

    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一脸精神憔悴的明城垮着双肩缓步而出,然后一屁股坐倒在长椅上,软瘫成泥。“我说悠……那个红头发的是什么做的啊?你确定他是个人?”

    不解他一出来就冒出的话,大家聚在了一起。

    “我好歹也学医十几年了,什么风风雨雨没经过,但头一次见过这种怪物!若不是亲眼看到他的五脏六腑是真的,我差点就以为他是钢筋做的!”脱掉满身是血的外套,他抓下帽子继续调侃不可思议的所见“那家伙的胸膛受到八处穿透,肩膀又有大面积的创伤,外加腹部被刀开膛破肚以及惊人的失血量,理应是活不了的,结果我试着给他输血输氧,你们猜怎么着?靠,36的心跳直接蹦到了90,连几乎为零的血压也恢复到了一定水平,刚才若不是理智所控,我真想拆了他的全身每个器官,看看是不是安装了奇怪的仪器。”

    几人被明城喋喋不休的一番话弄懵了,不过隐约明白过来一点,那就是龙子鸣顽强的抗过了这一关“那他是不是没事了?”

    “嗯”轻轻颔首,他喘口气“受伤的地方我都细细的缝合处理了,只要他乖乖休息,过些时日就会康复。”

    众人闻言一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悠先生摇了摇尾巴,眸底沉淀的光泽散开一些,多了分如释重负“辛苦你了。”

    揉着太阳穴的明城动作一僵,不由满脸感动地看向那只猫“悠啊,我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好像做梦一样唉!你怎么突然有人情味了?”要知道这只猫从来到异端悬赏局时,就没有给过别人好脸色,更别说这种变相性的感谢话了。

    他的一惊一乍另大家不禁相视一笑,然后闻洛就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你们没有注意到么?”目光扫视一圈又道“黄金五人组的人都到齐了……”

    这一点其他人怎么会忽视掉,多年之后的重逢是结合了许多料都料不到的因由才在今天出现,五个人岂能不有感慨,只是……过去的已经过去,几人并肩作战的岁月早已一去不回,他们这一次的相聚只能算是相聚。

    “看来要感谢那个小朋友了,没有他舍命进手术台,我们又怎么会碰面?”伯一川把玩着邪刀,对这些曾经的同伴一笑。

    长椅上的哈苏见他们五个还能维持像以前那样的关系,马上跳起来大声道“既然大家都很想念过去,那不如让黄金五人组重组吧!”然它话音一落,几人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闭嘴啦哈苏,就你废话最多!”人被救活,五人相逢,本来挺好的气氛,偏偏这个小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哈翻了个白眼,怀疑它是不是存心捣乱。

    “怎么啦,我只是建议而已!死苏哈,嘴长在我身上,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废话,吐不出象牙的嘴,我当然得让它闭上了!”

    “混蛋,好像你能吐出象牙是的,有本事你吐一个呀,吐呀!嘁,鼻子插葱——装相(象)的笨蛋,也好意思跟我摆架子!”

    “你说什么?找打么哈苏?!”

    “来啊来啊,谁怕谁?!有种的你上!”

    “你——”

    燕少行的额头爬上一根青筋,搞不清为什么同是一块木头做得木偶,性格差异就这么大?他上前揪住两个小东西的衣领,直接往肩膀上一甩。“这里是医院,给我安静一点!”老大发话了,它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再他面前作乱。愤愤不平地互瞪一眼,它俩谁也不理谁了。

    紫谦抬手看了看表,此刻已接近凌晨四点,医院里除了值班的护士外,便再无其他闲人。眼底闪过一瞬的异样,他随之莞尔“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店里一趟,过几天再来看看龙子鸣的状况吧。”头一低,他又道“悠先生呢?也要回去么?”

    “不了,我留在这里照看小鬼。”黑猫舔了舔爪子,回道。

    “这样啊……”他笑意不变,冲另几人点头示意“那我就先告辞了,有机会再见吧。”不待其他人挽留,他转身而去,背影逐渐消失在昏暗的长廊另一头,再也寻不到痕迹。

    遥望那个匆匆辞别的人,明城扬扬眉尖,有点无奈“不是我们不想继续原来的日子,而是紫谦他……忘不掉彤云啊!”撇嘴一叹,对此他也无能为力“蛊师这个身份再加诸他身上,他一定会很痛苦。”

    悠先生收回视线,不想发表任何意见,因为那是他们五个人的事情,好与坏它都无权插手“燕少行、伯一川还有闻洛,你们一会儿要回悬赏局复命对吧?”

    三人一怔,颔首。

    “我跟你们一起去。”

    伯一川挑眉“怎么忽然就决定去局里了?你刚才不是和紫谦说,要留下了照顾龙子鸣么?”

    仰着头,它道“我留下来也没什么用,有明城一个就够了。”之前那一句仅仅是不想让紫谦尴尬而故意说得,它可不愿浪费这么久只为等一个小鬼醒来。

    “唉?”被指名的人瞪大了眼,然后嘴巴一扁不满了“不是还有护士和医生吗?干嘛就我一个远离‘群众’啊?”

    “留你不是为了看着那个小鬼,而是让你守着初樱。”它当然不会为了一只与死亡说拜拜的小强担心不已,而是那个没能力自保的少女“她被镜抓走,想必对现在的逆十字团很重要,难不保再出什么事,所以你在这里假借照顾龙子鸣好好看住她。”

    虽然明白了悠先生的良苦用心,可他被单独甩在一边,多少有些小小的不悦,不过谁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呢,这只猫的职位他估计在有生之年是赶不上了,所以废话再多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呐,悠,你确定要现在回去吗?悬赏局最近可不怎么太平啊,我怕你回去会遭到小人的排挤。”

    他说了闻洛也要提的事情“三年前你私自离开,局中早有不少人提出了撤掉你部长位置,若不是局长没同意,怕是你早不在这个行列里了。虽然你曾经的属下与一部分人都希望你能回来,可是……大家在局里的地位是插不上嘴的。”

    “无所谓,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让那些苍蝇尽管吵好了。”它并不在乎自己现在回到局里会有怎么的尴尬,因为比起自己,涅?之度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真拿你没办法。”了解这只猫在某方面和固执,他们好心相劝也无济于事。伯一川只得一叹,把扛在肩头的邪刀丢给了明城“这是那个小朋友的东西,你好好看着,别弄丢了。”

    “好重!”被压得气紧,明城把刀推到地上,瞪了那人一眼“你这家伙落井下石!”

    “这叫什么话?上次你旷课一个月,还是我假冒你爸的名义挨得政教处主任的骂,这次算两清了。”

    腮帮子一鼓,他还没嫌他占了自己便宜,这家伙竟然敢摆出一副大度状!白眼翻过,明城懒得理这个扯歪理的老男人。“悠,你过后还会回医院吧?”

    “恩。”它伸展四肢,准备离开“处理完该处理的事情,我就会回来。”可它心底还是涌上了一分担心,不知现在的异端悬赏局,被内讧外乱的局势折腾成怎样一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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