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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序章 陆巽

章节字数:5372  更新时间:19-11-30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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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晋覆灭,诸侯争霸。两年后,西王袁峰登基,剿灭前朝残党,改国号为魏,年号天佑。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参军一年,接下来总算自由了吧。”陆巽这么想着,舒了口气,他早就不想在晋军里混了;强盛时如此,落败时虽然有些感慨却依旧如此。但事实是,身份不明的逃兵就算得到自由之身,也没法好好活着。

    天佑元年九月廿五,陆巽始终记得这天——

    “妈的,我的货!都是你这个要饭的,如果不是你货能倒吗?你还躲,还有脸赔不是?你陪得起这些货吗?给我打!”

    “艹,你在干吗?你个贱口没看好货还护着他?!打,一起打!”

    陆巽捂着头、护着身下的乞儿,把飞来的鞭子尽数挡下。这个孩子没错,分明是主人家自己的问题,却总是要怪罪他人。这种人陆巽见多了,但就是忍不住。

    “奶奶的,你是王八吗,趴在地上?使劲打,给我打死这龟孙子!”

    陆巽艰难地给孩子空出一条路,这孩子倒是机灵,趁着空隙就往外跑。

    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两个大汉上前,一个吊起孩子,一个放开了打。

    另一边,对陆巽的鞭打仍未停止,他弓起身子,想上前,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新伤旧伤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难以前行。他的视线很快模糊起来,耳边嘈杂不堪,孩子的哭饶声、大汉的怒骂声、主人家的呼喝声、路人的叫好声混在一起,搅得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这鬼地方,真不给人一点活路。

    穿越前,他至少还能摆脱围困;但穿越后,他却连好好活着都这么难。

    “把他抬起来。”

    主人家一声令下,鞭打停止了。陆巽才渐渐感知到身上火辣辣的疼,他努力保持原来的姿势不敢乱动,生怕拉扯到哪里自己就真废了。

    虽然他觉得活成这样和废了也没什么区别。

    “起来!”

    陆巽被人架到主人家跟前,一个大汉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向后拉,迫使他直视满脸横肉的奴隶主。

    “你个白眼狼,吃着我家的饭,不但成天动歪心思,还不保护我的东西!”主人家抬手就是一巴掌。

    “明明是我吃不饱,还要做最重的活。”陆巽张口,却感觉嘴里一阵干涩,说不出话,只能诽腹。

    主人家转向人群,摊开手,一副愤愤不已的样子:“这个狗娘养的贱口、奴隶、下作的东西!他在野外没吃的,被我捡到,我看他可怜,就给他工作,给他饭吃。可他呢,根本不感激……”

    ——你根本是看我人生地不熟想骗回去干活。你想省钱我想去南边,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我感激你才有鬼。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罢了,他还处处跟我作对,跟我家人作对!”

    ——你和你夫人吵架在我身上撒气,我忍到现在算不错的了。

    “而现在,这个小叫花子把我的货给砸了,”主人家一指正跪下求饶的孩子,“他居然还护着他!大家来评评理,这种贱口应该怎么处理?”

    “教训他!”

    “让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常常厉害,打他!”

    一听到主人家讲的原委,四周沸腾开来。陆巽咬着牙,不甘心。他穿越而来,没有户籍,只能作贱民算。主人家的一通说辞,分明想让他死——他为了通过关口跟主人家签了主仆契约,而主人可以杀死有罪的私奴。他那个时代的律法是这么规定的,现在应该也差不多。

    他看看周围,附和的有佃户、工匠、伶人……和他一样,都是贱口。

    穿越前,陆巽也是出身贱口,但很快就入了良,后来还升为贵族。这种场面,他真的很久都没见过了

    主人家转身看着陆巽,后者皱眉,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人了,眼巴巴的想让他死。

    “小白脸,看你还能蹦哒多久。”主人家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陆巽眼角抽了抽,他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主人家有个貌美的小妾,总喜欢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觉得很烦,就一个眼刀把人吓走了。

    一周后他无缘无故受罚,小妾便偷偷给他送吃的,还含泪向他道歉,体贴又关心。是个带脑子的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可惜陆巽当时累得只带了一半脑子,于是又一个眼刀把人吓走了。

    事后有人问陆巽后不后悔,他只是默默摇头——且不说道义,他觉得自己的审美还要高一点。

    而且那小妾是真的烦。

    接着陆巽就再也没吃过饱饭。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该委屈。

    主人家一把抓住陆巽领口,用力一拽,再把他扔到地上;伸出腿,恶狠狠地笑着:“不过呢,老子今天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把这鞋子舔干净,再学两声狗叫,把自己的脸划花,大爷我就既往不咎,饶你一命。”主人家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新宠朝他哭诉陆巽的放肆,就觉得心肝一阵阵地疼。

    陆巽则是满脑子在想有什么骂人的话。

    他穿越前就很讨厌被骂作皇帝的走狗,穿越后居然还真有人想让他做狗?

    “怎么,不说话了?老子让你做狗啊——!”

    主人家拎起他的头发,对上了他的脸。

    陆巽生得十分俊美,不爱说话,表情也是波澜不惊。此刻他虽瞪着人,但脸上的伤却是实实在在的,若有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幅模样,必然心生爱怜。

    但下一刻,向来不骂人的陆巽便凝聚自己毕生经历,汇成一句:

    “我操你妈的老狗逼。”

    空气瞬间凝固了。

    “你——!”

    没想到一个贱口也敢还口,主人家愤怒到了极点。他抄起随身的小刀,对着陆巽的腹部就是一刺。

    陆巽被冲力击倒在地,吐出一口血,一时想不到下一句该骂些什么。他摇摇晃晃,居然强撑着站了起来,继续瞪着主人家——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一个将死之人呢?

    主人家一个冷战,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陆巽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突如其来的不安爬满了他的心头。

    他有种生意人的直觉:这人不能惹。

    但身为主人的跋扈又不服气:艹,一个贱口而已,为什么不能惹?!

    主人家低吼一声,也站了起来,但说不出话,只是掏着刀子又捅了两下。

    第二刀刚捅完还未拔出,陆巽的右手就攀上了他的肩膀,声音低微而沙哑:“老板,怎么,你的手在抖啊……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用刀?”

    “你……艹……!”

    主人家恍惚间,拿刀的右手便被陆巽的左手抓住。一闪间,陆巽便拔出小刀,翻手抢过,做了个起手;这一切都太过迅速,主人家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若是习武之人,必能看出这是要向主人家索命;只是陆巽的手法奇特,让人难以认出出手方向。主人家的性命,悬在一线——

    “住手,他快要死了!”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一个人撞了进来。

    陆巽向后一倒,只觉得眼前一片苍茫,隐约有道人影闪过。

    “一、一个白捡的贱口而已,杀了又怎样!”这是主人家叫嚣似的辩解。

    “你这人怎么这样!”

    陆巽能感觉到自己摔在了地上,那道影子向他靠近,耳边也有若有若无的声音:

    “你还好吗?还活着吗?”

    陆巽叹出最后一口气。

    这谁啊,这么晚才来?

    要来早点来不好吗,人都死了,再阻止,不就是等着被人看笑话吗?

    ——不过,算了,谢谢你。

    好久没人帮他说过话了。

    陆巽彻底闭上了眼睛,他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总角之年。那时的他还在街边流浪,每晚都在破庙里过夜。一场大火把他唯一的家烧毁了,他被火烧了一截胳膊。这时他遇到了他的师父,一个疯疯癫癫的小老头。师父说他资质奇佳,要带他回鸿驼庄学习。陆巽本不愿意,但对方带他吃饱了饭后,他也就乖乖跟着走了。

    反正他身无分文、贱命一条,怎么样都都无所谓了。

    鸿驼庄是一个秘密的刺杀组织,内部十分严格;但好在,他师父和师兄弟对他都不错。他也很快出师,开始执行任务,表现十分出色。

    某天,师父带来了一个任务——刺杀当今圣上。他看了看师父,没有丝毫疑问,默默接下了任务,并开始准备着。一年后,师父来询问他的准备进度。看到准备充分的陆巽,师父玩笑似地告诉他:任务取消了。

    他只是点点头,把准备的秘密资料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师父看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哈哈大笑。陆巽淡淡地望着这位经常失态的师父,等他笑完。

    当天晚上,师父就把陆巽引荐给了一位藩王——正是谋划篡位的晋王,也正是这位藩王,成就了辉煌三百年的大晋帝国。

    五年过去,陆巽成了晋国的开国元勋,师父的名号响彻整个帝国。鸿驼庄成了国家的秘密监察组织,且隐隐有僭越之势。

    陆巽知道,清缴要开始了。

    第一个被赐死的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足以牵出一张长长的死亡名单。陆巽肯定自己会名列其中,毕竟知道的越多,危险也就越大。而他除了一位疯疯癫癫、来无影去无踪的师父,可以说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没有什么把柄抓在新帝手里,更不可控。

    陆巽收拾一切准备走了,但此时却传来了师父驾鹤西去的消息。师父不是寿终正寝的,幕后的推手正是他效忠了五年的晋王,这点他明白。出于十多年的恩情,他还是决定偷偷看一眼,带上灵牌跑路。

    只可惜,此时清缴浪潮已然开始,浩浩汤汤,任谁也无法阻挡。陆巽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出卖他和师父的是非常照顾他对一位师兄。

    也是,有师父和自己,鸿驼庄这块肥肉谁也吃不了。

    那天灵堂外全是官兵,陆巽手刃了师兄,带着师父的骨灰和灵牌突围,成功脱逃。他趁着夜色翻过城墙,想起师父还有妻子在乡下——师父曾坦言,自己为了成就一番事业抛妻弃子,虽然一直暗地里资助母子二人,但他的儿子已经四十年没见过父亲了。

    陆巽想都没想,直接往母子住所——团儿山前进。等他到时,看到的是两位互相搀扶的老人和成群的子孙。

    两鬓斑白的儿子扶着母亲散步回来,孙子正翻着院子里的土,像是要种点什么水果。孙媳妇打理家蚕,看到树下两朵野花开得分外美丽,便摘了下来,一朵给自己,一朵给老母亲。一个是并不算貌美的女子,一个是驼着背的老妪,两个差了四十岁的女人互相看着,最终笑了出来。这时两个小童从屋里跑出来,抱住女人的腿,开心地向她说些什么。

    亲人们在院里欢聚一堂,陆巽独自站在山坡上。他抱着师父的骨灰和灵牌遥望这安宁的生活,又瞅了瞅怀里已经拿出来的骨灰盒,矗立良久。

    有个人,抛妻弃子、远走他乡,最终成就了一番事业;有个人,一意孤行、寻寻觅觅,终在火场中找到他想培养的孩子;有个人,声名显赫、一生癫狂,却惨死徒弟毒手只留一盒清灰。

    最终,他把灵牌埋在了山坡上,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师父家的后院。

    他跪了下来,向着埋灵牌的地方深深扣了三个响头。

    他又打开骨灰盒,双手捧着骨灰,举过头顶。骨灰随着风从指间滑落天空,它将撒落田野,滋养一方土地;它将浸入河流,寻找更遥远的地方;它将落回四十年未归的家中,看着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做完这些,陆巽最后向灵牌磕了三个头,接着扔掉了自己所有的钱财,吃光了所有的干粮,掏出了所有的武器、一一装备好。他回身,沿着来时的路向西走去。

    第一里,没有动静。

    第二里,仍是没有。

    走到第三里,他望着四周的山丘,不再行动。那里有无数的伏兵。

    这时有一人骑马而来,远远报了姓名。陆巽记得,自己救过这个人。

    那人坦然道:“多谢您往日救命之恩,您既然已向亲人道别,现在该轮到我们动手了。”

    陆巽摇摇头,亮出双刀:“他们不是我的亲人,我也没和谁道别过。

    “不过,你的命我就拿回来了。”

    说罢,便飞身冲向马上人。

    那人也摇摇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伏兵直接冲锋,不要放箭。他要会一会这个陆巽。

    飞瀑涯和团儿山间有一处老杨坡,老杨坡上有一片片山丘。伏兵从山丘上如蚁般冲下,黑压压的,向大路上的一个青年席卷而去;而青年则直指前方,一往无前。

    挡在路上的马上人也亮出兵器,看着飞奔而来的青年,他突然想起自己出发时朋友的提醒:

    “陆巽,刺客出生,却凶悍异常,有扛鼎之力、奉先之勇、狡兔之智。此行危险,请务必小心。”

    他该相信吗?

    眼前带着压迫感袭来的青年便是最好的证明!

    “来吧——!”马上人展开了架势,手握长槊,策马奔去,陆巽挥动双刀,也进入冲刺。

    人与槊尖相遇的一瞬间,后者便在一闪而过的刀光中离开了原来的轨迹,打着圈儿飞出去了。陆巽趁机一拽槊身,借力跳入了马上人的视线死角。

    飞身的一刹那,马上人在陆巽的眼里看到了一股直冲云霄的战意。他放弃了被躲开的长槊,换上惯用的长刀,进入了真正的决一死战。

    两位沙场名将,开始了命运的一瞬。

    电光火石间,胜负已然揭晓。

    据说,陆巽跟随晋王五年,并不是一直在做刺客和近侍,也在军队中谋过职。比如他打响名声的一战,便是担任了先锋官一职。那是一场三天两夜的决胜战,陆巽以其勇猛震慑三军,令无数将士疯狂;而敌军方面,也送了他一个称号——

    陆巽越过马上人,停下步伐。他摸了摸自己腰上的伤,不深,但见血了。

    “你比我预想中要强。”他这样评价身后人。

    “……”

    陆巽转过身来,那人仰头望天,口中缓缓流出五个字:

    “死将军,陆巽。”

    ——这个曾经威冠三军的称号,正属于击杀他的俊美青年。

    “轰”的一声,那人倒下马来,人头分离。

    陆巽胜了。

    陆巽跃回到马边,手握缰绳,对倒下的尸体说:“马借我一用。”接着飞身上马,在伏兵的浪潮中,沿着大路向西策马奔腾。

    炙热的阳光下,刀光剑影一次次朝这个青年呼啸而去,而他总能找到出路,脚踏一片血海,心向万丈骄阳。

    风云在天际盘旋,飞沙在陆上肆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沉入天边,只留一角残面,将一泉青天染得血红。

    陆巽来到了飞瀑涯,亦是满身血红。

    他的武器都坏了,路上顺来的刀也卷了,只有一把随身的佩剑可堪一用。他身上布满伤痕,多处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呼吸变得前所未有得疼痛。他走到悬崖边,身后的追兵有的拿刀、有的搭箭,都在指着他,而他却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

    他站上飞瀑涯,头顶是红色的天空,面前是另一个悬崖,瀑布从中流下;后面,则是无数被他震慑的士兵。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这些追兵里,会不会有他认识的、救过的人呢?

    他很快便抛弃了这个想法,回身望着这些或惊恐、或兴奋的眼睛,笑了。

    陆巽不爱笑,但他想笑着离开。

    他脚踝渐渐放松,整个人也慢慢后仰。终于,他跌了下去。

    有个人,从小孤苦无依,却偶遇奇人;有个人,心中向往安宁,却总卷入事端;有个人,曾屡建奇功,但终究迎来灭亡。

    所有人都认为,陆巽死了,死在夕阳之下,死在万丈深渊。

    但没人能想到,三百年后,陆巽会重新出现在世上。那时他伤痕累累、身心俱疲,已然不复当年勇猛,却摘掉了“死将军”的名号,自在地活在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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