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169 更新时间：20-01-15 03:24
他走到外间的窗边，靠墙立了片刻，才发现焰灵姬、萧潇都正目注于他，便弯了弯唇角，说道：“她如今自然跟北湮更亲近些，让他们说说话也好。”
焰灵姬对他和胡依铭的往事不甚了了，心思却极通透，忙道：“既然醒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聊聊，倒也不急的。”
鹤彦熙定定神，看向萧潇，问道：“你这次回宫，皇上居然没见你？”
萧潇连日奔波，好容易带来两名最好的太医，又一起守候胡依铭苏醒，已经数日不曾好好休息，涂山容容的面容有些倦色，但双眸依然是少年人的清朗明净。他苦笑道：“嗯，小太监说原夫人正在侍驾咳，或许因为这个，一时没见我吧？好在我回京为的是找太医，出京后发生的事想来焰灵姬密折里已经说得差不多，便是我一时不曾回禀也没什么要紧。”
他又看向床榻边亲密叙话的那二人，挠头沉吟道：“太医说胡依铭忧思太过，方才久久不曾醒来。我原以为是萧炎用的药有效了，让她记起了往事，才会忧思太过。”
鹤彦熙静默片刻，淡淡道：“记不记得起往事，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能快快活活地活在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焰灵姬性情仁善，颇因其母与鹤彦熙生母结下的仇恨不安，有心与这异母兄长修好，故而这几日为胡依铭、鹤彦熙寻医觅药，照应得十分尽心。如今听得鹤彦熙言语豁达，不由击掌笑道：“正是如此！多少是非对错，翻出来就是一团乱麻，提起来就是一堆烦恼，何必去想太多？”
鹤彦熙黯然一笑，正待转身步出屋子时，那厢帝蕾娜已撩开帷帐奔出，探到窗外向人吩咐道：“快，叫人预备清淡的米粥来！我们胡依铭嚷着饿呢！”
鹤彦熙下意识便去卷袖子，预备走向厨房，抬头看向帝蕾娜朝气蓬勃的面庞，又悄悄地放下袖子。
萧潇也已松了口气，笑道：“她好几日不曾进食，当然饿了！但晓得饿，想着吃东西，应该可以很快复原。哦我好像也饿得很。”
他这么说着时，旁边几人都已听得他腹中咕咕乱叫，不觉相视而笑。
焰灵姬忙唤人预备诸人饮食，又向萧潇笑道：“往日听人说笑，说原大小姐倾心于你，把你惊得落荒而逃，回宫后便不敢再出来瞧来都是些信不得的谣言。”
萧潇笑了笑，垂下头并不言语。
几人各怀心思，眼见胡依铭未醒，这几日何曾安生过？但萧潇不过是梁帝遣来保护鹤彦熙的侍从而已，本无须为胡依铭的事如此劳神忧心。
“没什么本该不本该。”萧潇见他戳穿，仿若有丝怅然，但很快转作清朗笑容，“我愿意姓萧，那便姓萧，正如端侯愿意姓景，那便姓景。不负本心，才是最合适的。”
他这样说了，无疑承认了帝蕾娜的猜测。
鹤彦熙、焰灵姬从未留意萧潇身世，如今听得二人对答，立时猜出真相，不由惊讶。鹤彦熙重新将萧潇打量一番，微微笑了笑，“怪不得你明里暗里护着胡依铭，原来是这个缘故”
“挺好，不会跟我争胡依铭了！”帝蕾娜随口便说出鹤彦熙心头所想却不肯说出口来的话，又好奇问道，“你和胡依铭她们谁大？”
萧潇道：“不知道。”
“嗯？”
胡依铭小产虽不是什么好事，但鉴于孩子的到来本来就是个意外，如今恰能将一切归于原点，既不必受拘于当日和鹤彦熙的亲事，也不必再因孩子匆匆嫁入贺王府，未来的抉择反而可以从容起来。
或许因少了这些心事，胡依铭复原得很快，第二日便能下地与众人一起用膳，且很快与焰灵姬、皇甫麟等很快熟识，言语间甚是融洽，更别说原就相熟的帝蕾娜、萧潇等人了。
但她跟鹤彦熙交流得极少。
不仅很少说话，她甚至很少正眼看他，全然不似风眠晚的乖巧温顺，更无半点昔年相处的战战兢兢。
对着帝蕾娜等人，她分明还是他们所素日熟识的爽朗英气的胡依铭；但对着鹤彦熙时，她眉眼淡淡，一如鹤彦熙素日的疏冷。
鹤彦熙也很沉默，但并未因胡依铭的冷遇便避开，只是静静坐于一侧听他们说话，待快要用餐时便服过太医按左言希的方子煎的药，径去厨房里煮饭做菜。
帝蕾娜明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有心挑些毛病，换回原来的厨娘，但尝了两筷便决定先让他做两餐再说。
毕竟端侯爷亲手做的饭菜可遇不可求，并不是寻常人想吃就能吃到的。
萧潇得空悄问帝蕾娜：“胡依铭究竟有没有想起从前的事了？怎么对鹤彦熙不冷不淡的？”
帝蕾娜问：“不然呢？该即刻甩了我，重投旧情人的怀抱？”
胡依铭心跳得很快，却又倍感荒谬。
居然能是这样？
连将她嫁给他人，都是为她好？
胡依铭认真地看着他，鹤彦熙亦沉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底泊着月光般的温柔，像陈了多少年的酒，入口淡淡的，细品才觉得出其中醇厚。
而往日的眠晚，当然早早迷醉在这样的温柔里。
哪怕那时他肯给予的情感，看着很淡，很淡，深知他的眠晚都能默默品味出无限的宠溺，再也抵挡不住。
眠晚抵挡不住，那么，胡依铭呢？
胡依铭的眼睛有些湿，将身子向后一靠，靠于紫薇树上。
淡紫粉白的花瓣纷落如雨，簌簌飘扬，便令她眼前越发模糊。
胡依铭忽然间说不出话，脸庞烫了起来。
鹤彦熙抬手，一朵朵拈着跌在她头上的紫薇落瓣，为什么，为什么，让他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去。
若他事后肯放下他素日目无下尘的高傲，为他醉后的无礼说一声抱歉，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而他当日犹豫之后，竟觉她就此伤心也不是坏事，若能就此放开怀抱接受二皇子，于她未来似乎更加有利。
那个娇憨温顺的眠晚，其实从不曾死去，从不曾。
鹤彦熙的瞳孔蓦地收缩，抿唇盯住她。
鹤彦熙未及听她说完，便已猛一躬腰，痛苦地呕吐出声偿。
蔷薇的清气里立时弥漫起药的苦涩。
他做了丰盛的晚膳，但他病势未愈，喝的药远比饭菜多。
他本不是为自己做的饭菜，也不想为别人做饭菜。
一滴两滴的热泪滚落她颈间，烫得灼人。
胡依铭的眼睛忽然也烫得厉害，便再也推不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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