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缘起  30焓厌殿下

章节字数:4472  更新时间:21-03-12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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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情脸色骤然铁青:“你不说话,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

    灏盏此时却不再是可爱的模样,一张幼稚的脸上带满阴厉,紫色瞳孔骤然缩小,唇角挂着讥诮,声音一声比一声冷:“本殿下说的只不过是事实,你难道不是也这么认为的?但墨陵郎毕竟是玉城主的亲子,又是在你师父允许下降生的,不管怎么讲,你都会看在那两位的面子上,尽量帮住墨陵郎吧,可惜啊,他命不好。”

    “什么是事实?”忘情脸色也越加冰冷,话里虽带着笑意,但绝无善意,“如果不是灏盏殿下黑心暗起,怎么会有这档子事,你与焓厌殿下情路波折,却将墨陵郎卷了进去,顺带着豺羽前辈和离楼前辈,你是一个都没落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灏盏忽然叹气,气势陡然落了下来,又可怜巴巴的看向万寒明,“本殿下是真的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得那么复杂,我已经都遭到报应了,忘情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目光一转,瞪着忘情气愤的嚷。

    “好,我少说两句。”忘情站起身,伸手化出锁神绳定定看着灏盏,唇边的笑瞬时化开。

    灏盏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靠在万青身上恐惧的看着忘情嘿嘿讨好:“忘情,好歹咱们认识了那么久,你可不能胡来啊啊啊。”

    忘情瞬间又变得面无表情,沉沉一思,“对,咱们的确认识了很久了。”

    忘情将灏盏挂在院外树梢回来时,菜已经上全了,没有灏盏在旁惹事,这一局饭吃得也格外温馨,只是因为没有墨陵郎的消息,万寒明显得心不在焉。

    “我听说当年玉城主可是将孩子托付给了蒺藜山上的豺羽仙人,而且也曾托付给主上。”万子衡饮了一杯酒,提着筷子略微一顿,“当年那孩子弱得不行,所以豺羽仙人便带走了墨三公子和孩子,虽说都知道他们就在落玉山谷,但墨府上的人都不曾去寻过。”

    忘情忍不住冷嘲:“寻到了又怎么样,以凡人之力,想养活墨陵郎该有多难。”忽然一静,叹气开口,“豺羽前辈将他养到今日,不知要吃多少苦,只是可惜啊,墨陵郎随着墨连朔,皆是忘恩负义之人。”说到此处,冰冷的目光讽刺的落在墨夜痕身上。

    墨夜痕不语,转着酒杯好一会儿,抬眸清清淡淡一瞥忘情:“同一个已死之人都要斤斤计较,忘情,你要不去把我弟弟的尸骨扒拉出来,再好好唾弃一番?”

    “不用。”忘情脸上情绪不明,饮下一杯酒,缓缓开口,“我嫌脏。”

    “有完没完?”万寒明眼瞧着墨夜痕气得要跳起来,适时发了脾气,“若是吃好了闲得无聊,那就都去围着皓都跑一圈再回来。”

    墨夜痕不愿的压下火气,扭头看着别处。

    忘情却噌的站起来,向外走去。

    “去哪?”万寒明下意识问。

    忘情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围着皓都跑一圈去。”

    半揽庭院盛着朦朦月光,夜色撩人,无风。倒霉的灏盏殿下被忘情吊在了庭院里,忘情独自一人出去围着皓都转了一圈,回来时经过他身旁将他不冷不淡的嘲笑一番之后,悠悠回房哄万寒明睡觉去了,灏盏觉得在外头吊一夜并没什么,比着当年年轻闯下的祸,这点点儿惩罚,也不过是给他挠痒,只是吊在半空晃晃悠悠有点不舒服,睡不着,整个人清醒的不得了,丝丝缕缕的发丝垂下来,遮了他的脸,夜深人静的时候,灏盏整个人安静的很,也稳重的很。

    白日一副孩子性,可说到底胸膛底下跳动的还是那颗饱经风霜受了伤的心,人前潇潇洒洒,人后想潇洒也潇洒不起来。比如今夜,月色当空,虽不甚明了,却将灏盏殿下脆弱的回忆唤了出来。

    不是不恨焓厌,更多的却是无奈,但不论怎样,灏盏还是打算去找焓厌,这段拖了整整八百年的情总归要断得干干净净方称得上一个好字。如此,灏盏便是爬也要爬去焓厌那里。

    灏盏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紫色的眸子在暗夜中渐暗,喃喃出口:“焓厌……”

    清早露重,灏盏殿下衣衫吸了湿气,头发上也带了层白白的霜,整个人在初升的阳光底下轻轻打着晃,似是睡的沉了,连忘情走到跟前也不曾抬头。

    “灏盏殿下昨夜睡得不好?”忘情抬头审视着灏盏,也不担心灏盏殿下的安危,伸指戳了戳灏盏的晃悠悠的身子,“别给我装死,我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给你,你要是想下来,说一声,我立刻将你放下来。”

    “哼。”垂着的头里传出一声冷哼,灏盏用力挣了挣,“放我下来。”语气不怎么好,引得忘情一阵沉思。

    “忘情,你别太过分了,再怎么算,我年长于你,论起来,我可是你的长辈,你还懂不懂礼数了?灭音当年是怎么教的你?居然敢对长辈无礼。”灏盏端着架子,旧事又提。

    忘情不紧不慢驳他:“我只知道殿下如今是万府二公子万寒明的义子,而我又是二公子的夫,论此辈分算,殿下不过是个晚辈,做晚辈做错了事,当长辈若不管教一下,岂不是失了做长辈的身份。”句句说得有理,气得灏盏直瞪眼。

    忘情右手扶着下巴,左手负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瞟着气急败坏的灏盏。却蓦然见灏盏本一双愤怒的双眼顿时沉静下来,丝丝恨与痛纠结缠绕,本就深沉的紫眸越发深不可测。

    忘情慢慢回头,高墙之上,立了道红若骄阳的人影,大红色如血的衣袂翻飞而起,蓼蓝色的发丝纷扬开,俊削的脸面蓝瞳闪烁着喜悦,唇角微微一动,却又按下心里的激动,只静静的略微歪着头,不解似的望着灏盏。

    “焓厌殿下早。”忘情向高墙之上的人微微颔首,当下心里明镜一样,识趣的收了锁神绳,慢慢回了后院,一直目光定定的瞪着焓厌的灏盏不妨,落地时差点栽在地上。

    “你来做什么?”灏盏声若冰霜。慢腾腾扶着地面起身,那一双沉静的紫眸顿时烧上点点怒火,口气僵硬,“焓厌殿下是不是来看看本殿下死了没有,不过,真是不好意思,没如您的意,还要请殿下见谅啊。”

    “灏盏。”焓厌叹息,语气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的鼻音,却慵懒轻柔。

    灏盏脑海顿时闪过当日焓厌那一句清凉的问候,“你来了”,一句你来了,就将他美成了如今这副尊容。

    焓厌轻轻一拂,轻盈的落在灏盏面前,静静的看着灏盏。

    灏盏如今的身量才刚够到焓厌殿下的腰,如此被焓厌俯视,灏盏顿时觉得十分暴躁。一甩袖口,负手背身过去,冷冷问,“焓厌殿下也看到了吧,我还活的好好的,该走了吧。”略一顿,“还是焓厌殿下想再把我这颗心挖出了,扔在地上踩一踩才高兴?”话语到了最后尖锐刻薄。

    焓厌不语,也不动,只静静的看着灏盏。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叹出口气:“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

    灏盏嘲笑的抬起下巴,紫眸里的恨意明灭可见,声音轻得出奇:“见你做什么?再让你给我一刀?我可不想再被你的情人追得满世界跑,本殿下那时年轻,不懂事,若那时做了什么得罪二殿下的事,还望二殿下海涵。”又带上了讽刺,不明意义的拒绝着焓厌。

    灏盏年轻,活了几万年还称得上年轻?只是灏盏这会儿委屈,整日巴巴的盼着焓厌能来,要死要活都想见见焓厌,如今焓厌真的来了,却又恨恨的赶他离开,那一刀留下的旧伤,再看见焓厌的瞬间,毫不客气的裂开,又蒙了一层冰冷的霜。

    焓厌寡言,并不会说出多少讨好的话,只是抿着唇,望着灏盏,将眉梢轻轻攒起,蓝色的眸子也失去了情绪,半日,才又说出一句话:“好,我走……”

    灏盏不待焓厌说完,就气的炸了肺,转头指着焓厌,一边狠狠跺脚,一边气急败坏的冲焓厌吼:“你走,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永远都不要回来!”

    焓厌依旧安静,看着灏盏如一只烧了屁股的猴子跳完脚,才不紧不慢将未说完的话续了下去:“在我走之前我有话要说。”

    灏盏伸着手指恨恨一指焓厌:“你说,我倒想听听,焓厌殿下能不能说出花来。”

    清早天冷,万寒明却令人将早膳安排在了厅堂里,命人搬来暖炉,裹了件大氅,带着手抄暖手炉,一边吃忘情喂给他的菜,一边兴致勃勃的看庭院里,烧了屁股的灏盏和始终沉静若水的焓厌。

    “我三日前才从迦兰涅谷出来,我听说你离开了鬼儿愁,拜了万寒明作义父。”焓厌淡淡一瞥灏盏,听见灏盏不屑冷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淡淡续道,“你这么做,不就是希望我来找你,我来了,你又赶我走。”

    万寒明本弯起的眼眸顿时弯得更迷人,笑眯眯的将灏盏望了一眼。

    “本殿下居然不知道,堂堂魔族二殿下居然会自作多情。”灏盏开口讽刺,却始终背对着焓厌。

    焓厌闻言,又是一阵沉默,半日开口,语气也带了凉意:“你既然不肯见我,我说完就走,走后绝不再来打扰四殿下。”

    焓厌叫他四殿下,灏盏的手指不可抑制的抖了抖,却又恨,焓厌生气,焓厌也敢生气,该气的是他才对。如此,也便硬下心,冷冷喝道:“殿下请说,说完快滚。”

    焓厌定定的看着灏盏,蓝瞳里更是沉静若渊,低眸半日,缓缓开口:“我受伤了。”

    灏盏小小身躯猛得一震,转头走几步,一把拉住焓厌的手,踮着脚尖上下看着焓厌,焦急万分:“受伤了?哪里受伤了?谁伤得你?”又恨得咬牙,“哪个混蛋伤的你,连我的人都敢伤,我宰了他!”

    焓厌又叹气:“你宰不了他,伤我的人是你。”

    灏盏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脱臼落地,缓了半日,才回过神了,不确定的指着自己:“你说是我伤了你?”

    “就是你。”焓厌肯定的点头,“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会受伤,又怎会让雪泿钻了空子,当日你一走,我就知道错了,我不该用漠魂伤你,但我拉不下脸皮来去找你,我想如果你真的会喜欢我,应该还会来的,我一直等你来,可是我一直没有等到你。”

    灏盏顿时愣住,他一直等焓厌来找他,殊不知焓厌也在痴痴的等他的出现。

    焓厌淡淡续道:“你走后半个月,我又去弄玹山试法器,我想,若是此时我受了伤,你会不会急得睡不着觉,连气也一并消了,不想这一走神,让一头凶兽击中,晕了过去,等我在醒了,我是在雪泿的洞府。”

    灏盏眼睛顿时撑大,焓厌背身对着他:“雪泿这只猫一直住在詹卜林,忘记他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一直本分的在詹卜林修行,我却不曾察觉,这只猫对我的痴念会那么深。”

    眼前发暗,胸口钝痛,不知时日,也不认得此处是哪里。幽暗的洞府里一波清光荡漾,焓厌慢慢爬起身,四处看了一眼,自己正躺在一张铺了软褥的石床上,四处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陈设,便什么都没有,焓厌慢慢下床,腿上发虚,身上没有半分力气,焓厌眸底忽然变得暗冷,有人将他救起,并封了他的法力。

    焓厌还思索不出到底是谁救了他,又是谁封了他的法力,暗处传来一声猫叫,一只白猫窜到焓厌眼前,化了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年,光晕褪尽,少年唇角眼底的笑意也越发深了,上前扶着焓厌坐在床沿,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少年声音清亮带着软软的娇气,焓厌不应也不动,只任少年站在跟前,伸手捉了他一缕头发在指上缠:“殿下,我名叫雪泿,殿下可唤我雪,如此才不显得生分。”

    焓厌冷笑,慢慢抽回雪泿手里的发,低低的问:“雪泿,你救的我?”

    焓厌有些记得这只猫,可不就是住在詹卜林的白猫。雪泿轻笑:“是,殿下可要好好报答我才是。”

    焓厌接着冷笑:“为什么封我法力?”

    “怕你离开。”雪泿倒比焓厌想象中的坦白,“如果不封了殿下的法力,我留不住殿下。”雪泿唇角微动,似乎还有话,却又犹豫着咽了下去。

    焓厌慢慢冷笑:“只是如此?”

    雪泿顿时有些伤心:“我喜欢殿下。”又沉默下来。

    “与我何干?”焓厌毫不迟疑的回答,眸里带不起任何情绪。

    雪泿瞪着焓厌半晌,颇镇定的点头:“我知道殿下喜欢灏盏,我知道殿下喜欢他,在你一刀捅进灏盏体内时,我就知道了。”蓦然逼近焓厌,语气怨毒,“我一直以为殿下是真的做到绝情绝爱,不会为任何人动心,我也不奢望什么,只想静静的守着殿下,却不想灏盏才不过缠了殿下五百年,殿下竟然就喜欢上了他,如果我早知道不要脸就能追得到殿下,我又何必在詹卜林里守殿下守了整整六千年,六千年,整整六千年。”话音又陡然落下来,带着怨,带着恨,带着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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