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万命案  第一章

章节字数:7541  更新时间:09-03-21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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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提起师公道,在我们南溪十八村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村民并不乐意提起他,即便提起他,感情也有点复杂,有点怕,有点好奇,有点忌讳,等等。众所周知,师公这个职业,就是替死人做法事,引起村民的众多联想也在情理之中。

    师公道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五官端正,乡下多的是这样的人。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睛,而且这种不同只有在晚上才能显示出来。人人都知道,到了晚上,他的眼睛变得像猫眼一样,能射出两束光芒。据说这就是阴阳目,白天看人,晚上看鬼。

    这天黄昏,师公道吃过晚饭,走到村头的茅厕方便,刚绕过茅厕边的榕树,辟面与一条大汉相逢,师公道猛吃一惊。刹那间,师公道认出他是金瓜村的有名人物,姓杨名立,村民们当面喊他立哥,背后都叫他杨百万,因为他是南溪十八村第一个家产过百万的财主。师公道匆匆一瞥,杨立竟然只穿着一条裤衩,脸色苍白。师公道心念急转:杨百万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为什么只穿了一条裤衩?他的脸为什么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杨立伸手握住师公道,那手轻飘飘没有一丝力道,如一缕冷风拂上师公道的手腕。师公道有点别扭,他和杨立虽然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但并不熟。杨立恳切地望着师公道,突然泪流满面,哽咽着道:“冤枉啊!”

    这一声冤枉如泣似诉,好像戏台上戏子的唱腔。师公道恍悟杨立已做了冤魂,恻隐之心顿起,问道:“立哥有何冤情,不妨明说,只要办得到的,我一定尽力。”

    杨立正要开口,忽平地起了一阵白雾,两个头上长角的鬼差扣住杨立的手臂,绕过榕树,倏忽不见。

    师公道如做了一梦,惊疑不定。回到家中,桌上已点上了煤油灯,妻子招弟嗔道:“去了那么久,跌进茅坑啦?”

    师公道怕说出真相吓着招弟,遂笑了一笑,脱衣上床,却一时睡不着,老是想着杨立有什么冤情?想来想去想不出头绪,安慰自己道:“算了,别想了。反正杨立的法事,一定要来请我,到时再看看吧!”

    2

    次日,师公道睡到太阳晒屁股还没起身,招弟喊了他几次,他想起身,偏偏起不来,好像被梦魔靥住了。正在和自己交战,门口忽走进一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头。师公道认出他是杨立的叔公,已经九十五岁了,曾经中过前清的秀才,村民们都叫他秀才公。

    师公道学着戏台上的戏子拱拱手:“秀才公,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

    秀才公笑道:“我要走了。不承想是你为我送行。”

    师公道心下明白,却说不出话来。

    秀才公道:“我手脚怠慢,拜托你把‘桥’造得坚固点。”

    原来师公做法事,有一个环节叫“过桥”,由师公在拱桌上摆下两行圆碗,碗间用筷子连通,即所谓的“桥”,也即传说中的奈何桥。

    师公道答:“我记住了。”

    秀才公道:“拜托,拜托。”当下隐没不见。

    院子中一只公鸡打鸣,把师公道吵醒了,他一骨碌爬起身,招弟坐在竹椅上织网,自言自语道:“怪事!公鸡怎会大白天平白无事打鸣?”

    师公道笑道:“有人来请我做法事了。”

    话音刚落,金瓜村的地保带着一个年轻人走进院子。地保笑嘻嘻对师公道说:“秀才公过身了,请你去做法事。这位是秀才公的孙子杨建中。”

    杨建中眼眶红红的,细声细语道:“有劳法师。”

    师公道对杨建中道:“麻烦你多走几步,把我的徒弟娘顺、娘乖叫上,让他们直接到你家。我吃碗稀饭就过去。”原来师公做法事至少要三人,一人打鼓兼打锣,一人拉响弦,为法师配乐。

    杨建中应了一声,走出门去。

    金瓜村不远,师公道吃过稀饭,和地保走过一片荆棘,跨过两道小桥,越过几丘稻田,眼前便出现了金瓜村的荔枝林。秀才公家丧标高悬,亲朋戚友、三姑六婆都来了,或坐或蹲,把一座爬地虎式的老房子挤得满满的。师公道刚一出现,有人高喊:“法师到了。”

    秀才公的三个儿子一齐迎出来,把师公道让到院子里,院子早搭上了凉棚,有些日光透过凉棚的缝隙落在地上,红的晃眼。师公道在板条椅上坐下,随即一包烟递到他手上,他刚拆开包装,又有一碗茶递到他面前。师公道忙把烟搁在股边,接了茶,喝了一口,又拿起烟来抽。这时,娘顺和娘乖都到了,众人帮着把锣鼓抬进院子,一时间,锣鼓齐鸣。丧事如仪,逐项举行。

    中间歇场,师公道发现秀才公的儿孙们对一个女人格外尊敬,只要那女人一到场,立马为她准备座位,有什么问题那女人一开腔,总被当成最后决议。那女人约三十开外,生得十分妖娆,衣装很是时髦。师公道心想:这世上敬官敬财,这女人莫非是杨百万的老婆?果然细听了一听,有人叫她“立嫂”,有人叫她“立婶”,都恭恭敬敬。本地有名的财主、官员接踵前来吊孝,见了立嫂先笑脸和她打招呼,倒把秀才公的子孙抛在一边。师公道暗叹:这立嫂还不知立哥已成了冤魂吧?瞧她笑得多媚。

    到了“过桥”环节,师公道记起秀才公的嘱咐,原本两碗之间只有一支筷子,他特意加了一支,凑成一双。

    头场法事之后,照例是送灵柩上山。南溪十八村的风俗是,一般大户人家办丧事,或者死者上了年纪,都会停灵三、五、七天不等。秀才公寿逾九旬,儿孙又都兴旺,所以决定停灵七天。这七天里,每天师公道只要到场应卯,虚应故事即可。立嫂有时来有时不来,每次来都兴兴头头的,了无愁容,师公道无意中对她竟多了一份恶感。到了第七天,上山和头七一起做,师公道唱念到半夜,亲朋戚友、三姑六婆都哭累了,个个昏昏欲睡。

    师公道一时尿涨,走到火巷尽头的厕所解手,刚脱开裤子,一阵阴风骤起,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发根根竖起。

    “冤枉啊!”

    杨立站在师公道身边,仍然身穿裤衩,脸无血色。

    “立哥?你不是让鬼差捉走了么?”

    “是啊,这次我叔公归西,我和鬼差求情,允许我回来观礼叔公的头七。”

    “立哥,你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我已被秦大涌、金必成所害。请你告知我老婆,让她报警。”

    “我一定转达。可她万一不信呢?”

    “你就说,我的尸体被藏在伏牛山下的百年古榕中。”

    师公道还待说话,一阵鸡鸣,杨立已消散无踪。

    忙了一夜,主人请师公道在客房安歇。一觉醒来,已是近午时分,师公道下了床,正寻思去找立嫂,却见立嫂端坐在客厅中,正和秀才公的儿子、儿媳说话。立嫂道:“秀才公活了九十五岁,人间富贵都享了,这次也算欢喜归山。”

    秀才公众儿子儿媳陪笑道:“这次多亏你帮忙,丧事才办得如此风光。本地的官、贵都到齐了,给足了我们家面子。”

    主人看师公道已醒,忙张罗饭食。

    师公道吩咐娘顺、娘乖收拾锣鼓,自己站在火巷里,思忖怎么跟立嫂开口。过了一会,立嫂往火巷走来,师公道笑道:“立嫂,能否和你说几句话?”

    立嫂有点吃惊,显然想不到一个师公和她有何话说。

    “你的丈夫要我转告你,他被秦大涌、金心成所害,藏尸在伏牛山下百年古榕中。”

    立嫂颜色顿变:“你是鬼?咦,不对,你有影子。你不是鬼如何说鬼话?”

    师公道双肩一耸,血往上冲,苦着脸摇摇头。

    立嫂骂了声:“神经病。”匆匆走了。

    3

    师公道领了秀才公家的谢金,背着法器回到家中。刚进屋,一辆警车随后而至,把村里的鸡、犬惊得乱飞乱跳。警车上跳下两名穿制服的警察,还有立嫂和一名年轻人。

    走在前面的警官年近四十,虎背熊腰,眉粗嘴阔。他对师公道说:“有些话想问问你。”眼睛向招弟一扫:“请你回避一下。”

    招弟看看师公道,师公道点点头,她方才走了出去。

    师公道请他们坐下,警官说:“不必了,我们只问你几句话。这位女士想必你认识?”

    师公道点点头:“认识,杨百万的夫人嘛。”

    警官道:“杨夫人说她丈夫让你传话给她,说她丈夫遇害了?”

    “如假包换。”

    警官右手一甩,掌中多了一付手铐:“我以杀人嫌疑罪逮捕你。”

    “我没有杀人。”

    “有什么话到警察局再说!”

    警官抓住师公道的手腕,铐上手铐。

    师公道的手和警官的手相碰,打一激灵,像接通一条管道,通向警官的往事。他忽对警官道:“你叫郭法天,是个秉公执法的警官。你妈妈昨晚得了急症,浑身颤抖,连夜被送往医院。家里人打你的手机,你的手机关了。今天早上你夫人问你昨晚为什么不开机?你说执行公务。其实……”

    郭法天脸色一变再变,拉着师公道走到院子一角,低声喝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其实昨晚你的初恋情人来看你了,你陪她在星星索酒巴里喝了一夜的酒对不对?”

    “你跟踪我?”

    “郭探长,你用一下脑子好不好?昨晚我整夜为秀才公做法事,哪有离开半步?杨百万的老婆就是一个目击证人,你只要到金瓜村问一问,起码还有五七百个目击证人。”

    郭法天瞪着师公道,冷汗直流:“我的事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其实你也不必太内疚。昨天晚上尽管你喝了一夜的酒,好像也动了无数心事,可是毕竟没有做对不起你夫人的事。再说你妈输了一夜液,现在没事了。”

    “那么说,你真的见到了杨立的鬼魂,他要你传话?”

    “千真万确。”

    “你说谁杀害了杨立?”

    “不是我说的,是杨立传话。”

    “好,好,好,杨立说谁杀害了他?”

    “秦大涌、金必成。”

    “你认识秦大涌和金必成?”

    “不认识。”

    “两人都是杨立的生意伙伴。”

    郭法天打开师公道的手铐,诚恳地说:“既然杨立的冤魂找上了你,那就请你协助破案,好不好?”

    “可我还得赚钱养妻儿。”

    “放心,请你破案期间,警察局有补助。”

    “好吧!”

    郭法天向立嫂和那名年轻人招手,低声嘀咕了几句。两人看看师公道,似有不信,再看看郭法天,只好点点头。

    郭法天当即取出手机,通知警察局抓捕秦大涌和金必成。

    师公道叫来招弟,把酬金交给她,吩咐她:“警察局请我做事,少则三天,多则半月,我就回来。”

    招弟紧张地问:“你不会犯了事吧?”

    师公道笑道:“瞧你说的。我做的都是好事,哪会犯事?到了局里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4

    郭法天的助手小唐驾着警车,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开出村口。立嫂从车前座扭过身来对师公道说:“对不起,我错疑了你。这两天我老是打不通杨立的电话,起初我还以为他到什么山旮旯收货去了,手机没信号。以前杨立也常常到山旮旯收野货,所以我也没有疑心。谁知你突然和我说了那番话。对不起……”立嫂忽掩面而泣。

    师公道和郭法天、年轻人坐在后座。上车时郭法天介绍过,这年轻人是立嫂的弟弟,叫陈祖荫,是个退伍军人。

    师公道答:“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立嫂,你还是想开点吧!”

    立嫂掏出一张纸巾拭泪:“杨立究竟是怎么死的?”

    师公道说:“这,恐怕只有抓到秦大涌和金必成才能真相大白。立哥没有机会说得很详细。”

    立嫂切齿道:“秦大涌和金必成是阿立的生意伙伴,我见过几次,斯斯文文的,性格很温和。谁知他们竟杀害了阿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师公道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立哥的尸体。”

    郭法天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警察局监证科的专家和刑警已先赶去伏牛山。我们也去看看吧!”

    立嫂忽浑身颤抖。

    伏牛山离南溪约有三个小时的路程,一路风光甚好,可惜无人有欣赏的心情。

    监证科专家和刑警果然先到了,一排警车划出现场范围,闲人不得近前。在百年古榕根部,铺着一块塑料布。郭法天走近去,刑警挡住立嫂,郭法天道:“她是死者的遗孀。这位是我的助手。”

    刑警放行,立嫂扑在塑料布上,拉开一角,看了一眼,号啕大哭。

    师公道也上前观看,杨立几乎赤身露身,只穿了个裤衩,和他的鬼魂一模一样。

    郭法天和陈祖荫扶起立嫂,立嫂忽然握住师公道的手,恳切地说:“法师,请您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立嫂的手像插座,和师公道的手甫一接触,便接通了立嫂的往事,师公道立即看到立嫂与杨立相识相爱结婚的过程。立嫂本是贫家女,上有双亲,下有三个弟弟,所以她早早便到工厂打工,与杨立相识。那时的立嫂犹如一粒刚刚成熟的水蜜桃,许多人对她表示好感,但立嫂决心接受杨立的求爱,因为她看上了杨立的人品。杨立虽然爱开一些出格的玩笑,但对父母家人非常之好。结婚后,杨立提着一个皮包出外闯荡,赚了不少钱,给立嫂的娘家建了幢新楼房,把立嫂的家庭照顾得很好。比如立嫂的细弟陈祖荫,血气方刚,常常闯祸,杨立提议他去当兵,磨练其锐气,并答应他退伍后给他找个工作。立嫂对杨立,不但有爱,有敬,兼有感激。

    师公道忽觉自己看错了立嫂。自从第一眼看到立嫂,他总是觉得这个女人太妖娆,而在他的意识中,女人太妖娆几乎和水性杨花划上等号。但这个表面印象显然是不对的。他用力摇了摇立嫂润滑的双手,严肃地说:“我会尽力的。”

    刑警把杨立的尸体搬上车,师公道忽觉杨立对他挤了挤眼,他大吃一惊,睁眼细看,杨立的尸体并无异样,显得很安详。

    5

    警车回到县城,杨立的尸体被送进法医室,要等结案才可领出来。立嫂在夜明珠酒店开了间房,让师公道住下。

    酒足饭饱,师公道在有一座房子那么大的浴室里洗了个澡。他活了三十年,也多次来过县城,可是以前只看到县城宽阔的街道、热闹的商场、高耸的楼房,哪里知道楼房里面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现在他泡在浴池里,犹如身在天堂。

    门铃忽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谁呀!”

    师公道一边往腰间围上浴巾,一边趿着拖鞋去开门。

    郭法天一手按在门框上,神情有点恍惚。师公道退后一步,让他进来。郭法天四处看了一看,师公道一眼看出他并不在找什么,只是因为惯性无法安静下来。

    “你是操心你的切胆心术吧?”师公道看出了他的惶惑。

    郭法天忽脸色煞白:“我能活多久?”

    “我也不知道你能活多久。不过我的感觉,你能活很久。”

    郭法天脸色顿时活泛开来,握住师公道的手:“谢谢,谢谢。你大概都知道了,好几年来我一直腹疼,吃什么药都不管用。两个月前动了切胆手术,感觉上身体少了一个零件,医生告诉我手术很成功,我却总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师公道说:“我知道你是有正义感的人。走大路,做正事,没什么事的。”

    “谢谢指教。我请你去宵夜。”

    叮咚叮咚,又是谁打铃?

    立嫂和陈祖荫立在门口。

    师公道赶紧冲进浴室换上衣服。

    “我想请法师去宵夜。“

    “一起去吧。”

    6

    “秦大涌和金必成落网了,这两个犯罪嫌疑人竟然照旧忙自己的生意,哪都没去。刑警找到他们时,都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一审之下,他们非当不认罪,还叫嚣警察局耽误了他们的生意,要状告警察局。”郭法天双手一摆,将实话告诉了师公道。

    “你有没有跟他们说找到了杨立的尸体?”

    “说了,可他们说世上死人多着呢,难道所有的死人都是他们杀的?”

    “我去见见他们。”

    “好的,请跟我来。法师,这一次请你出马,我在局长面前可是立了军令状的,您不要让我火烧屁股哟!”

    “我尽力吧!”

    师公道是头一次进入预审室,对一切都很好奇。预审室内摆着一张长桌,桌面是木头的,桌腿是铁铸的。长桌另一头坐着两个中年人,都满面红光,看来惯于在酒色场所中流连。

    “警察局拘留我们十八个小时了,到了二十四小时,看你们放不放我们出去!”秦大涌坐在皮椅上,双腿架上长凳,简直有点得意洋洋。

    师公道忽然看着秦大涌说:“你的梅毒刚刚治愈,不该那么快又进入情色场所。”

    “什么?什么?谁中了梅毒?你们警察就这么污蔑良民的么?”

    师公道摇摇头:“给你治病的医生叫杨叶,对不对?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对你说,你不该乱找那些江湖庸医,对不对?”

    秦大涌忽然像见了鬼,嘴巴张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为了那该死的梅毒,他确实找了许多庸医,花了不少冤枉钱。无奈之下,只好到省城大医院看医生。警察连治病的医生是谁都调查清楚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师公道不理他,看着金必成道:“你不要以为给了张妙妙家里二十万元,你的罪过就消弥了。张妙妙虽是自杀身亡,可要不是你先诱骗了她的处子之身,让她三次坠胎,后来又无情地抛弃了她,让她感到绝望,她是不会自杀的。”

    金必成也像秦大涌一样,满头大汗,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7

    “我们是无意中杀了杨百万。”秦大涌和金必成如实交代了杀害杨立的罪行:

    杨立、秦大涌、金必成原先都是靠走私古物起家的。有了家底之后,三人才改走正途,各自做起正当生意。由于经营不善,加上生性好赌,秦大涌和金必成的公司都面临着一场难以化解的财务危机。他们两人和杨百万关系一向还不错,便打算请杨立帮忙,化解财务危机。谁知杨立愁眉苦脸道:“不瞒两位,我的日子也不好过,跟了我五年的芝芝回老家嫁人了,我给了她五十万,正愁不知如何填补呢!”

    秦大涌、金必成很沮丧,商量来商量去,决定重操旧业,到内地去收购古物。

    杨立运气好,在内地转了半个月,弄到了一枚战国时代的官印,和一个宋代的瓷瓶。秦大涌也搞到了一块周代的玉琚,金必成搞到了一个辽代金瓶。

    这天,三个人在他们常常下榻的南晶酒店碰了面,酒足饭饱之后,泡了个热水澡,腰间围着毛巾,在房间里互相拿出宝物来炫耀。

    杨立拿起秦大涌的玉琚,在灯下左右端详,半天不言语。秦大涌嘲笑他:“怎么样?你那官印和瓷瓶都顶不上这块玉琚吧!”

    杨立嗤笑一声:“你上当了。这是块假货。”

    秦大涌道:“不可能,你看这玉琚造型古旧、颜色古旧、釉彩均匀,怎么可能是假货?”

    “哈哈,坏就坏在这个颜色古旧上。这是一块新玉,用硫磺泡过的。你看看,这里还有泡过的痕迹。”

    秦大涌在杨立指点处细细察看,他的脸忽变黑了,恨道:“没想到那么老实的一个老农,也会骗人,下次别让我逮到。”

    金心成小心地取出银瓶,得意地对杨立道:“鉴定专家,也给咱看看,这个值多少钱?”

    杨立左右看了半天,又上下摸了半天,然后问金必成:“你用多少钱买的?”

    金必成扬了扬右手。

    “500块,值。”

    “切,什么500块?5万块。这是辽代的金瓶,内里是瓷器,外表饰以金线,市场价至少600万。”

    杨立嘲笑道:“你做梦吧!你瞧瞧这金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真正的金线,有这么亮的颜色吗?”

    金必成脸色也变了,他看着金瓶,久久不语,半天,叹了一声:“阴沟里翻船了。”

    秦大涌喝了口茶,求杨百万:“杨百万,你把瓷瓶让给我和老金吧!好歹你还有一枚官印。”

    “行,你们给多少钱?”

    “你买进价是多少钱?我们给你两倍。”

    “哈!你们想得倒美。你们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搞到这个瓷瓶吗?这样吧,一口价,五十万。我赚少一点,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金必成忽推了杨立一把:“你这黑心的家伙,见死不救吗?”

    杨立是在风月场中混惯的,脚下发虚,被金必成推了一把,倒退了几步,坐在地上,他为了顾住手中的瓷瓶,额角被椅子碰了一下。

    秦大涌想去拉他,忽见杨立额角渗出血来,神情十分无助。他伸手想接过杨立手中的瓷瓶,谁知杨立死死抱住不放。秦大涌心头忽涌起杀心,掐住了杨立的脖子,金必成也跑上来帮忙……

    杨立断气之后,两人才觉悟做下命案。对视一眼,坐在地上喘气。

    金必成道:“我知道山脚下有一株百年古榕,树干中空,里面可以藏人。等到发现尸体,不知何年何月,没人会疑到我们身上。”

    “就依你。”

    两人当即把宝物藏妥,叫服务生买了一个皮箱,将杨百万的尸体藏进去,随后装做散步,将皮箱藏进古榕中。

    次日,两人逍逍遥遥跑到S城,把杨百万的官印和瓷瓶卖给一个外国人,每人分了一百万元,又回到县城充当正当商人。

    8

    杨立的葬礼也是请师公道做法事。法事一了,立嫂亲自登门感谢,给师公道带来了一大袋美容用品,什么沐浴露、小肥皂等等,招弟很喜欢,收藏在床底的百宝箱里。

    立嫂走后,招弟对师公道说:“看这女人桃花眼、水蛇腰,那么妖娆,八成不是好东西。”

    师公道认真地说:“不要乱说。她是好人,对杨百万也是一心一意。”

    “是么,就像我对你一样?”

    “是的。呸!乱比。”

    “我还以为你整天和死人打交道,不会忌讳呢!”

    “谁说的?我的忌讳比常人有多无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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