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鹿鸣(一)

章节字数:5773  更新时间:10-08-01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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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门外的杨柳绿了几次,我的手心便多了几层茧子,东门外的无名小河冻化了几次,我的脸上便添了几层风霜。茧子是练剑磨出来的,风霜是用剑杀人蒙上去的。

    我叫阿麂,没有姓氏,韩家豢养的刺客。

    宗家韩氏居于代国太原郡,以冶铁、养马为业,家产日隆,其下收投之游侠、宾客亦不知凡几。这些投奔者并非全是良人,获罪流亡者不在少数,他们或者为宗家冶铁养马,或者同我一样,听宗家的指令去杀人!

    杀人,也是宗家的买卖。

    “阿麂!”

    还是那个笑容,为什么他每次见到我时总要露出这种孩童般的笑,面对我那该死的冷漠,他不厌吗?!他不怨吗?!

    “阿麂,你快打开看看,我从长安给你带来了什么?”赤霜小心翼翼地将一只布兜捧到我面前,仿佛双手托着一件稀世珍宝。

    “胭脂水粉?”我皱眉。

    “京城最时兴的颜色!宫里人也涂这个呢!”赤霜兴奋地说,好似这些脂粉已在他脸上抹出个人人艳羡的美人妆。

    “你拿回去,阿麂不需要!”说这句话时,我不敢看赤霜的笑。

    赤霜竟一时无言,托着布兜的双手僵在我面前。

    我咬了咬下嘴唇:“我……我是说,整日刀光剑影的,抹了给谁看?!”

    赤霜却笑了起来,午后的阳光洒在他黝黑的笑颜上,泛出金色的华彩:“给我看!阿麂是大汉最最漂亮的女娃子!”

    我双颊一阵燥热,因为这句话偷偷勾起了我心底最柔软敏感的记忆。

    赤霜见我面色绯红,煞是开心,将布兜硬塞在我手中,抓耳挠腮,欲言又止,最终未着一词,喜滋滋地走了。

    “阿麂是大汉最最漂亮的女娃子!”

    当年那个凤眼少年也说过相同的话。此时,我的嘴角隐有笑意,分不清是因为适才眼前人的笨拙无措,还是心湖深处那个凤眼少年的巧慧伶俐。

    文帝十二年的那个冬天,漫天白雪异乎寻常地连续飘扬了三个多月,整个太原郡被白色所遮没,单调的色泽使大地失却了生气,也将使我失却生机……

    一点青色,忽疾忽徐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冰冷苦寒中孤孑地跋涉。青影渐进,是一个身着青袄的少年。少年缓缓从背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干脆利落地搭箭上弦,一双漂亮的凤眼微微闭合,聚焦目光朝向箭头以及目标的方位,他长而卷曲的睫毛有些许颤动,不是因为酷寒,而是毕竟年幼,定力仍有不足。

    刚雪霁片刻的天空,又纷扬起来。雪花轻轻盈盈地趴在青袄少年的发髻上,睫毛上,鼻尖上,肩上,张弓的双手上……纹丝不动,然后,静静化去,又一批雪白驻足,再默默化去,仿若六角花儿怕惊了少年,在逝去时都不敢带一声游丝般的叹息。

    弓已满张,弓弦亦是最昂扬,只消再施一星点儿气力,弦便会在这低温的摧折下脆断似的。少年神情专注,落在人中上的雪花竟没有迅速成水,少年正紧闭呼吸,他看来势在必得,但扣弦的手指迟迟未动,他的身上开始堆砌雪白。

    “小鬼,怎么停手了?”少年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他身形高挑,头结雷巾,髭须凌乱,身穿匈奴样式的兽皮夹袄,手持弓箭,腰别酒葫芦,一身太原城郊普通猎户的打扮。在他腰间除了酒葫芦还悬有一把青铜剑,尽管有剑鞘的包裹,却仍能感受到一股股比冰雪还冷的气息在鞘内弥散、鸣叫,挣扎着想溢出来!

    “郭师父,阿癸觉得前方不是适才追的麂子。”少年乌眉紧蹙,看着前方被雪盖去大半的岩石,“可,脚印确是往这个方向来的,也的确见到那处的雪抖动了一下,好似麂子的背。”

    佩剑男子扬眉:“小鬼,是不是麂子,射它一箭便知分晓。”

    少年被冻红的小脸露出成人般的严肃,他摇头:“阿癸跟随郭师父打猎只求提升箭术,以求箭无虚发,一击必中,现下连猎物在何处都未确定,贸然施箭岂不傻得紧?!”

    男子苦笑,苦多于笑,不是因为被少年捎带教训而尴尬,只因了然少年的心高气傲,如此处事,料其来日必苦!

    “好好好,那就请公孙小爷再将猎物寻来,有的放矢。”男子从腰间拿下葫芦,打开盖子,猛灌一口,咂嘴连说,“这酒还是热的更有劲儿。”

    少年却不动,盯着雪岩。

    “怎么了?”男子问。

    “我想去那石头后瞧瞧。”少年迈步。

    “小鬼,箭上弓啊!!小心点!”男子吩咐道,没有跟去,他要让少年明白,有时候骄傲和坚持,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雪越下越大,越来越密,天地间像是放下一道铺天盖地的白色幕布,昭告我生命的谢幕……不想,在最后一刻,一点青色狠狠扯开了冷彻心扉的寒!青色,那不是春的颜色吗?

    春天,他说他会回来……

    左手一阵剧痛,冷汗遍流我身,锥心之痛,就是见到他所要付出的代价吗?我知道从现在起,用手指掰算他归来的日子,每一遍只能数到九!

    “阿麂!!”架上数卷横搁的简策应声震落。

    赤霜疯了!一具具躯体在他的墨眉剑下堆积,毫无招架。我左手上正汩汩流淌的鲜血,如同流进了他的双目,让他杀红了眼,使得我周遭一片朱赤迷蒙……

    此次刺杀任务算上路途往来时间,总共用七了天,比师父的预估早了整整十天,并且此后,江湖上对我俩的名字越发忌惮。

    “赤霜,还是让我骑马吧!”我在车中,对着那个驾车的挺拔健硕背影说。

    赤霜沉默。从我们完成任务,离开巨鹿郡那刻起,赤霜再不与我言语。

    “真的无妨,不是还有一只手执缰嘛,摔不下马的!”

    车骤停,赤霜却不回头:“阿麂如此不顾性命,是否为了早日回太原见一个人?”

    “对,对啊!早一日到便早一日见到师父呀。”我有一丝心惊,极力掩饰着。

    “师父时时可见,怎及得一别九年?!”赤霜淡淡说道,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为此,阿麂不待安排周详,不待最佳时机,刚到巨鹿就出买卖,险些有去无还。这种蠢事,阿麂以前从来不会做!”

    是的,整整九个上巳节的等待足以让人疯癫,这第十个上巳,我要用它来做一个决断,因为血会冷,心,一定也会冷。

    我无语静默。两旁的山坡上绿草欣然,灿烂野花点缀其间,它们自在随性地在春光中快活生长着。

    “阿麂!”赤霜忽而回首,望着我眼眸最深处,仿佛要将我吞没,“你若再为他伤自己,我定然杀了他!”

    我惨笑,映着断指伤口迸出在布帛上的新血,凄绝。

    再过三日便是中元二年的上巳节了呀。

    这是副罕见的皮毛手套,不染纤尘的洁白绒毛像极了那年的连天大雪。雪中,一个凤眼少年捕到一头白色麂子。白鹿世所罕见,如同灵龟、麒麟现世,乃国之祥瑞,若献之长安,必是贺表纷纷,普天同庆,贡献者亦可平步青云,不在话下。但少年说,国之祯祥乃是国士,并非不通人语的禽兽,禽兽之用,不过毛皮、血肉而已。于是提刀杀了白麂,找匠人制成一件小袄,一双手套。

    我托着手套在脸上摩挲,如同当年他的双手托着我的脸,尽管他的手掌因长年练剑布满茧子,粗糙不堪,抚到心上却同这麂子的绒毛一般,柔软得能让我漾出泪来。

    自我有记忆,到他离开前,我总跟在他身后,形影不离,因为郭师父说,我的命是少年给的,因为少年说,我的名字是他取的。他时常怀疑,当年的漫天飞雪中是否还有另一头白麂,为了逃命变成了人形,所以给我取名阿麂,而他叫——公孙癸。

    我就这样跟着他,静静看着他由少年加冠礼成年,那年我也正值及笄。

    郭师父说,男子行冠礼,女子及笄后便可婚配。在一个朗月的夜晚,我羞怯、高兴而又郑重地对他说,我要做他公孙癸的妻子,同他在一起,报答他一辈子。我知道自己说得冠冕堂皇,报恩事小,和他永远在一起才是夙愿。

    那晚月亮的清辉将他的脸照得惨白,白得让我心寒,他无语,略显尴尬,讲了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话:“说不定你与那头被我所杀的白麂本是一对,你幻化人形全该来找我报仇而非报恩的。”

    我听得出他的推托:“难道阿麂的容貌像那麂子,不成人样,令人不悦?”

    他轻笑,捧起我的脸:“阿麂是大汉最最漂亮的女娃子!你有一双麂子般的眼睛,一双最黑、最明亮的眼睛。”

    话毕,我顿觉两颊生烟。

    “那公子为何不要阿麂报恩?”

    “今日我已成年,自当建立一番功业。阿麂可知道周文、燕昭?”

    我摇头:“阿麂整日练剑,纵识得一些字,总及不上公孙公子文武皆通。”

    “昔日姜太公吕尚垂钓于渭水之阳,文王遇之,相谈甚悦,便邀请同乘,请这个乡野高人适周为师,武王继位后,在姜尚的辅佐下,推翻无道殷纣,建立大周。”说时,他漂亮的凤眼熠熠生辉,好像天上的星辰,也渐渐如满天繁星遥不可及,“燕昭王为报国耻,愿出重金招纳贤士,一个叫郭隗的人说,欲招揽人才,先从郭隗始,若才疏学浅的我都能被大王采用,比我本事更强的人,必然会闻风千里迢迢赶来。于是燕昭王为其改筑宫室,以最高礼仪对待,乐毅、邹衍等当世贤人果然纷纷前往,助燕王破齐。”

    “公子要做那姜尚、乐毅、邹衍?如今天下大定,皇上与民休息,怎比那乱世?”

    “外有匈奴,内有吕氏之乱、济北、淮南之叛,天下何曾安定?!”

    “公子要去长安作姜尚?还是到晋阳当乐毅、邹衍?”

    “到有周文、燕昭的地方,有他们,我公孙癸才是姜尚,才是乐毅、邹衍!”

    “公子只要周文、燕昭再无须他人!阿麂若执意跟随公子,定是个累赘。”有时能说出别人的心事,伤的是自己的心。

    “阿麂。”我难得见他从容不迫的脸上现出为难神情,“上巳节!一旦我找到周文、燕昭便在下个上巳节回来,可好?”

    “若找不到他们呢?”

    “不会的!”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回来之后呢?”天上的云彩适时遮住了月光,好让我满脸红霞,不被他尽收眼底。

    “之后?”他带着一丝暧昧不明的语调轻声说,“就让阿麂完成她的心愿。”

    云开了,月光照在他脸上依旧惨白一片,而我两颊愈加潮红。他勾起端丽的嘴角,淡淡一笑,紧紧握着我的手,抬头仰望星空,这一夜不曾松开……

    临走前,他送给我一副白色麂皮手套,说它能趋吉避凶,保我太平。九个冬天过去了,我不曾舍得戴上它御寒,九个上巳节过去了,我不曾见到他回还。

    第十个上巳节,我轻轻套上代替他陪伴了我九年的手套,但,左手拇指部位的这块皮料将永远是瘫软的,如同我的坚持,永远是气短的。

    “阿麂,阿麂。”赤霜在门外叫唤,窗棂间不见人,只看到一大束兰草、桐花、莽菜花在窗外招摇,“大家都去汾水边了,咱们也快些动身吧,祓禊用的兰草我已准备好,别误了时辰啊。”

    赤霜的语气爽朗而快乐,却听得我越发揪心。我自认欠了公孙癸,争着吵着要还他,他不要,我欠赤霜的,他要,我拿什么还?!一年又一年的上巳节他来到我窗前,手执兰萱,等来的全是拒绝的落落寡欢,花枝枯零,可第二年他又握着兰萱走到我门前,继续爽朗而高兴地邀我去汾水涤荡不快。赤霜你可知,滔滔汾水如何能洗尽我对他的思念,我的固执遇到你的固执,注定撞得两伤。

    “阿麂,汾水边可热闹啦!有好多好多人,说不定……”赤霜停顿,是犹豫,又像费尽气力平复心情,拿捏出个适合的语调,“说不定会遇到你等的人!祓禊祛秽,会给阿麂带来福气……心想事成。”

    两股泪忽然莫名从眼眶里涌出,为谁而流呢?

    好个人间三月天,草长莺飞,汾水两岸,山花烂漫,胀满人眼,仿佛随手一捋便能采撷一捧绚烂,一缕春光。再过两日就是惊蛰,动地而来的春雷以及稍后的春雨,还会孕育出更多缤纷,经过整整一个冬季蛰伏的生命,此时早已跃跃欲试,迎接新的轮回。

    上巳祓禊典礼已经开始,同往年一样,代王刘登亲临汾水之滨,与民同乐。女巫们身披兰草荔萝跳着敬神的舞蹈,口诵祝文,希望神灵给大汉和代国带来风调雨顺、太平吉祥,之后,她们走入汾水,将手中的兰萱枝条浸入水中,接着抽起,溅出阵阵水花,枝条轻轻打在女巫们的背上、纤细的腰肢上,水滴纷落,她们唱起欢快的歌,这预示着,仪式进入了最热闹的阶段,伫立水畔观礼已久的人们做起同样的动作,一年一度的上巳祓禊算是真正开始了。一时,汾水上水花飞溅之声,人语欢笑之声蒸腾而起。

    赤霜将兰草塞到我手中:“阿麂,快下水呀。”说时,赤霜已然奔入水中,枝条上淋下的水珠湿了他的发,他的衣衫。

    “阿麂,你还愣在那干啥?!快下来!!”赤霜捋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欢快地招呼,如鱼得水的欢快。欢快的不止赤霜一人,放眼汾水两岸笑语阵阵,还有人兴之所至,歌之蹈之,一派生机。

    八个上巳不见如此欢快,是否真因此不得如愿呢?

    我且选择濯涤吧,濯涤过往,今年上巳,若如愿,我之所幸,若无缘,亦我之所幸。

    我走入汾水,河水虽已不寒冷彻骨,却仍有一丝冰凉,忽而,这阵冰凉竟扑到了脸上,我眯眼,听到了赤霜的大笑声,朴实如孩童,情之所至。

    “洗秽气喽,大家替阿麂姑娘冲走所有秽气啊。”赤霜招呼周围的人们,于是我浑身淋漓。

    “赤霜你发什么癫!”不自觉中,我开始反攻。水花飞溅间,更多人闻声加入进来,一场祓禊变成一场水仗,岸上还不时传来鼓劲声。已全身湿透的赤霜,脱去外袍,铜色的肌肤,坚实的肌肉惹来阵阵赞叹,更有几个姑娘瞧红了脸,却又意兴不减,继续观望。蓦地,赤霜脚底打滑,一个趔趄,摔入水中,岸上岸下,人们笑成一片。水花溅满我脸,我用手抚去,心惊,我何时有了久违的笑容?!

    水花纷纷上溅,我抬头,天空竟同这汾水般,一洗如碧。浩朗乾坤,我觉得身轻如燕。

    此时,一点青色,一双凤眼,突入眼帘,如同文帝十五年的冬天,青色慢慢蔓延开变得遮天蔽日,令我眩晕窒息。

    我纵身跳离水面,身轻如燕,引来人们对赤霜一样的赞叹。

    “阿麂!”赤霜在身后大喊,要挽救什么。

    声音在我耳畔消去,眼中只有那袭青色,那双凤眼,我追逐,用上古夸父的意念,因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神迹,转瞬而逝的神迹。今日上天终于许我九年等待有一个结果。

    我乃俗人,终不甘心!

    一排冰冷的戈矛将我围困,我双手暗暗聚力。

    “大胆村妇,竟敢冲撞代王尊驾!”

    上苍许我,岂是你等可阻?我伸手欲夺兵器,猛然被一双更有力的手牢牢环住,不得动弹。

    “代王殿下赎罪,草民无心冒犯,她只是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情切所至,万望不罪!”

    “放开我,赤霜!”望着青色倏然消失,我绝望得燥怒,本以为可将这段情付与滔滔汾水,化作云淡风轻,却原来如此经不得的试练,我真愚蠢!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放开我,我要去找他!让我去找他!”我在赤霜怀中挣扎。

    “阿麂!”赤霜的声音在我头上炸开,“他若为你而来,你何愁见不到他?!若不是,你抛却性命,他也不会回头!”他语气悲凉,悲凉得能让汾河两岸春光一夜枯败。

    我痛苦地闭眼,散在赤霜怀中。

    “放他们去吧。”代王平静似正午的汾水,“难得姑娘痴心至此,古来痴心易伤,望断天高路遥,不如手畔一瓢。”

    一个深居简出的无忧诸侯,又怎知痴念如狂、所求不得是何滋味?!我望着远处那个淡定的身影,冷冷道:“殿下无求。”

    “好个无求!本王当以之为勉。”代王缓缓走来,他浅笑,似有若无,气度雍容,带来扑面春风,这就是皇家之气吗?

    “但问姑娘欲求何人?本王可否稍尽绵薄?”

    赤霜叩头推谢,紧紧拉起我的手离开,我不甘地回望,希冀神绩再次出现,却只看到代王的浅笑,依旧似有若无。

    赤霜握着我的手穿越人群,九年前,公孙癸也是这般紧握着,遥望繁星……

    银汉迢迢,可望难及,第十个上巳节的夜晚,清冷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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